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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歌回过头,遥遥地朝着二楼主卧的方向望了一眼。

回来不过一个多月,她瘦得都有些脱相了,两腮处明显的塌陷下去,眼眶也略有点发青,显得憔悴而恹恹,那张惨白的小脸笼在乌黑的长发里,简直像是纸糊出来的一样,仿佛一吹就会破似的。

但她的一双眼睛依然是透彻而清亮的,好似氤氲着薄薄一层水光,看起来既缱绻又憾惜,似乎还有点说不出的怀念。

虞歌要走了。

她又要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而这次,她甚至没拜托任何一个人,来给自己带句话。

一股邪火如滚沸的岩浆,自胸腔猝然迸入大脑,激烈的情绪令楚思端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了大片模糊的光点。

她夺门而出,动作仓促到下楼时都踉跄了好几步,抓了好几次才攥住门把手,“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开败的梨花树下,虞歌正静静地站在原地。

她面上的神情出乎意料的镇静,似乎对楚思端大半夜追出来这件事并不感到多么惊讶,又或者是…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阿端,你来了啊。”

她的语气异常的温柔,唇边一片和婉笑意,仿佛只是在和曾经的恋人一同谈天说地、欣赏夜景。

楚思端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手指发抖,言语间有种奇怪的顿挫,仿佛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

“……虞歌,你要走了?”她哑声道,“你又要走了?”

她每天都给自己做饭…难道不是在试图挽回这段关系吗?

既然挨了打都能咬牙留下下来,现在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是的,我要走了。”

虞歌侧过脸,将目光落在那片已经翻过土、但依然寸草不生的玫瑰园里。

“当年逃婚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没能力补偿你了。”她道,“我这几天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你说得对……你现在不缺厨子,也有了新的未婚妻,我继续留在你身边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她顿了顿,轻声重复道:“我要走了。”

楚思端的脸色几乎可以难堪来形容。

她知道虞歌说的没错。“不缺厨子”也好,“雇人来演未婚妻”也罢,都是她刻意施加给虞歌的折磨,所要报复的,不过是当初虞歌私自逃婚的恶行。

可她从来没想过要逼走虞歌。

无论是在情绪冲动还是心绪平静时,她心里都是希望能与虞歌破镜重圆的。

楚思端心头一紧,上前一步就想要拉住虞歌的手,和对方好好解释一番。

“没有,小歌,我没有未婚妻,那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虞歌下意识地后撤半步,仰起头,定定地与她对视,眼底没有任何示弱的痕迹,只剩下不加掩饰的警惕与戒备。

饶是楚思端已经得知了虞歌要离开这一事实,也还是为这种明晃晃的提防而感到震惊。

明明虞歌回来的那天…还眼巴巴地躺在自己怀里,脸上全是满足与爱意。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自己搞砸了吗?

楚思端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半晌,道:“未婚妻是我请来气你的,不缺厨子也是假的,我…你先别走,先听我说。”

虞歌轻轻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声音里透出深深的疲惫与倦怠。

她问:“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逃婚吗?”

她这话问得着实很突然,然而没等对方回答,她就继续道:“我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爱,让人给你带那种话,只是因为怕你再来找我。”

她闭了下眼,“我逃婚,是因为我当时已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我甚至…甚至已经开始恨你了。”

经年溃烂的伤口被人骤然碾压,仿佛五脏六腑都化作了一滩腥酸的血肉,疼得楚思端浑身发冷,她牢牢地盯着虞歌的脸,霎时间屏住了呼吸。

夜露无声地降了下来,顺着梨树的新叶淌到虞歌冰凉的手背上,她错开眼,视线停留在虚空里,眼神非常散,像在重温一场渺茫而迢递的故梦。

“你要忙事业,所以非要让我做全职太太;你说你爱我,所以不允许我和其他人多说一句话;你说要送我一场婚礼,却执意把婚礼办得又盛大又奢华,好像只需要一个人,陪你去走个过场。”

“我确实是爱你的,也很想和你有个家。”虞歌的眼圈渐渐红了,“但我那时…那时候已经很累了。”

她终日被关在偌大的别墅里,唯一能出门的机会就是去给未婚妻送饭,仿佛她不再是楚思端的爱人,也不再是虞歌本人,而只是一个顶着“总裁夫人”头衔的塑料模特。

在婚礼彩排到第十几遍时,年轻的虞歌躲在更衣室里痛哭流涕,门外的司仪一声接一声地催促她。

“夫人,来,再过一遍,明天可不能在来宾面前出乱子,再给楚总丢脸啊。”

她茫然地望着白纱上的水痕,想起了十八岁时,心理医生在私下里告诫她的话。

——“小虞啊…患者会对关系亲密的爱人具备非常强烈的控制欲,而且这种情况会愈来愈严重,很可能终身都无法改善,因此,就需要另一半在各方面都极力配合,甚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你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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