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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浅水湾。
月色在海面撒下耀眼钻石光芒。
一艘三层高的超级游艇静静浮在海中央,船头停机坪的直升机旁,立着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
身着礼服的音乐家指尖在琴键飞舞,奏出浪漫主义大师李斯特的《爱之梦》,乐声时而深情婉转,时而热烈激昂,空旷而辽阔,划破了这片海域的宁静。
错层式的甲板,露天区域被布置成VIP社交区,由港城覃家牵头举办的圈内趴如火如荼进行中。
宾客们盛装打扮,热情而不生分地交谈,时不时传来声声低笑。
游艇最顶层偌大的会议室里却静悄悄,是另一片格格不入的天地。
会议室里一整面墙直接打造成室内落地水族箱,幽蓝的海水里见不到别的鱼类。
荧光水母如独占宇宙的外星生物,自由徜徉于色彩斑斓的珊瑚之间。
紧挨着水族箱有一扇极不起眼的暗门,门后是一处别有洞天的VIP休息室。
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坐在原木桌边,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显微镜,宽厚的背肌线条随着手臂动作若隐若现。
敲门声响起,男人没理睬,手上动作不停。
叩门声又响三遍,安静了半晌,门把转动,一个脑袋探头探脑从门缝里挤进来:
“Leon,大夫人来了。你总不能一直躲在房间里看蘑菇吧?”
说话的是覃远,Leon名义上的私人助理。
严格意义上来讲,覃远是Leon的远房堂哥,作为人型监测器负责监视他一举一动。
Leon眉头轻拧,突然间兴致缺缺,将微距灯从显微镜旁移开。
起身倚在沙发上,往靠枕懒洋洋一搭,食指轻叩扶手,慵美懒漫之气从眉梢眼角蔓延到指尖。
“首先,这叫星状弹球菌,隶属鸟巢菌目;第二,这不是看,而是微观摄影。下次你要再说成蘑菇,我会先安排你去种蘑菇。”
“行!记住了。”覃远脸上赔着笑,毕恭毕敬。
“Leon,还是出来吧,只是露个脸也好。今晚商会和新派代表都来了。”
“哦?藏了我二十六年,现在又让我突然从地里冒出来?我又不是萝卜。”
Leon含笑斜睨一眼覃远,船舱内灯光斜洒在他背后,更显得那张脸五官分明、高鼻深目,似乎有将别人灵魂看穿之势。
这目光让覃远不自觉心头一惊,眼前这位分明是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这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回想起20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Leon才六岁,还真是个小萝卜丁。
小孩被人带到覃家祠堂认祖归宗,只有数位嫡系宗亲见证,那双宝石般的双瞳充满了胆怯,一开口说的是法语。
覃老爷子一脸慈祥,看了眼流落在外多年的混血小孙子,淡淡道,“中国人要学会说中国话,以后就叫永廉吧。”
覃永廉,属于小萝卜丁Leon的新生命、新身份。
当年悄默进门,低调成长,与如今铺天盖地的宣传形成鲜明对比。
覃家旗下的传媒公司没少安排通稿买热搜,将原本避世雪藏的小少爷打造成一位“隐秘培养”的终极继承人。
无非是常规的金融精英,操盘高手之类喧哗取众的名号。
实际上,覃永廉这尊大佛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成天窝在这座九龙岛做他的潇洒困兽,每天吃饭、睡觉、看蘑菇。
又不自觉想到“蘑菇”,覃远条件反射般咽了口唾沫,就算是困兽,这位也是桀骜不驯最顽劣的那只兽。
这些年来种种事迹证明,鬼神也奈他不何。
实在不好惹。
今晚是上流圈子里例行聚会,由现在主事的覃家大夫人一手安排,请的都是与家族至少有两代交情的显赫人士,为Leon将来的闪亮登场做铺垫。
很多人慕名前来,其实抱着看戏心态,想看看覃家这个雪藏多年、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子究竟长什么样。
覃永廉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大哥夫妇去年车祸重伤,不得不退居二线,他会一直卯在离岛上,做一个闲散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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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相互凝视了几秒,光看对方那双眼睛便让覃远招架不住,只能先撤回视线,一脸懵地杵在原地,整一个人形大写的尴尬。
“走吧,出去看看。”
少顷,覃永廉终于幽幽出声,依旧一派慵懒。
男人随意抓起一件西装外套出了门,步下甲板,与见到的每一位绅士和名媛礼貌晗首示意,步履从容。
众宾客虽都是见惯各种场面的贵人,也不动声色打量起来,谈话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悠扬的钢琴声自顾自陶醉。
暗藏心思的人们面面相觑,空气里却因为锋芒毕露的男人而浮动暗涌。
覃永廉神态放松,眉眼里莫名有几分野气,背脊绷得笔直挺立。
男人上身西装革履,肩线宽阔又紧实,偏偏穿了一条同色系的及膝短裤和一双黑色溯溪鞋,如此突兀的搭配,被他高大的身形和泰然自若稳稳撑了起来。
走到长桌的主位,覃永廉很有礼貌地向宴会女主人打招呼,“夫人,好久不见。”
“有谁会在公众场合称呼母亲为夫人?”大夫人邓余茜带着笑容,亲切看他。
“谁都看得出来,我和你没有关系。”覃永廉嘴角微弯,脸上笑意不减,语调懒怠。
邓余茜出生于港城贵族世家,名门千金出身,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现在必须保持和颜悦色。
眼前看似绅士的年轻人继续补刀,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吗?你和爸爸是血统纯正的东方人,而我除了头发颜色和你们一样,却是一副你最憎的碧眼鬼佬脸。”
邓余茜的脸色终于紧绷起来,压低声音,“Leon,不要胡闹。”
覃远在一旁敏锐觉察到两位主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全场来宾全是有身份有交情的世交,覃总再三交代他要看稳覃永廉。
邓余茜的笑容有些僵。
惹事的男人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夫人,您最清楚我今晚为何会来。我是来感谢您的。”
“覃永廉!”邓余茜暗暗咬着后槽牙,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表情瞬间冻结。
一首钢琴曲恰好结束,全场诡异地安静下来。宾客们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您的主场,恕不奉陪了。”
覃永廉转身的瞬间,眼里闪过一抹冷冽,唇角仍微微上扬。
男人边走边解开西装外套,脱下后扔给一旁的覃远。
覃远额头上青筋跳了下,心底蓦地腾升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果然,覃永廉走上甲板边缘,回首为全场送上灿然一笑,话里却扔下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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