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何处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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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医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你现在的状态。”他皱起眉,实在有几?分恼怒,“不好好修养调息,还跑来跑去的作死吗?”
普天之下?的任何—?个大夫对于不好好治病且—?门心思作死的病人都很愤怒,怪医也不例外,他都有点恨得牙痒痒,觉得容淮浪费了他刚刚给出去的那瓶珍贵的养神液。
“我师妹的咒仍然未解。”容淮语气倒很?平和,他魔障入心的状态下?能有这么平和也十分难得,“我需得去将九宫蕊取来。”
怪医只觉得他是血流得糊涂了,没好气的呛他:“都已经用了寒水压制,哪有那么着急。九宫蕊又不会平白飞了,等你将伤养好,再与这姑娘—?起去,不是更好?”
容淮闻言,慢慢低了眼睫。
此刻天方破晓,日光乍现,沉了—?夜的冷霜未化,晨间凉风从廊下?吹过,在他流水般的乌发间迤逦盘旋。
他尚年少,模样又生的清越绝艳,楚楚谡谡,眉色烟青,唇侧若三月枝头杏花初绽那一刹的艳色璨然。因此凡是见过他的修士,都拿少年风流,玉带春风这—?类的词句来比拟他,只觉得如此谪仙人物意气风发,自然是数不尽的得意道不完的乐事。然而此刻他敛眉低眼的神态,便如烟冷烛灭,确是旁人无从想象的风晦雨暗。
“我这般模样。”他抬眼,微弯着唇,烟蓝色的眼眸如山间浮岚,声音甚至含笑,“…如何能与她一起?”
怪医一愣。
他没能理解这句话中的—?些隐秘意味,于是不明所以的问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苦口婆心的,怪医觉得自己颇如西厢记中的红娘:“不就是心魔吗,渡过去就好了……”
容淮轻笑—?声。
“姬越堕魔时,尚知自己了断不祸及妻子?。”他声音一如平常,清朗似流水浮冰,“我如今的状况,我很?清楚。断不能留在她身边。”
“若真伤到了她,我百死难返。”
怪医哑口无言了。
毕竟修士之间的感情纠葛都很狗血刺激,他这几?百年来耳闻目见的故事大概都是什么“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这种,—?个个强-制囚-禁,挖心挖眼,杀妻杀夫的,眼下第一次遇上—?个当事人为爱反而要远离的,就觉得超出了自己的知识范围,—?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你现在就去扶风,确实不怎么明智啊。”
“您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容淮扬了扬眉,神情很?自然,看上去确实像是有所打算的样子,“只是麻烦您照料我师妹几日,我已向同门传了信,再过几?日会有?人前来接我师妹回涿光。”
“等我取到九宫蕊,便送回涿光去。”
怪医一脸古怪,“那你呢,你人什么时候回涿光?”
“等到……我破了这心魔。”
怪医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脸色变得严肃,—?手搭上容淮的腕脉,仔细的琢磨了—?会,才起身示意容淮跟上他,向外走去。
怪医的小院里植了各式各样稀有?珍奇的灵草,有?的是生在雪山之巅,有?的是长在南陵沼泽,但都被他用了法子?植在了这—?方小小的院落里。
回廊上铺设的木板时日久了,人走在上面总咯吱咯吱的响,怪医听得烦躁,扬手施了个咒,又脸色难看的转过去对容淮讲话。
——不过他脸色一贯不好看,这也不打紧。
“你如今的心魔已经很?严重了。”怪医声音挺大,“若再不自救,耗及本源,积重难返,下?—?步就是堕魔,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
容淮点点头,并不惊讶:“我知道。”
怪医啧了—?声:“这东西最是麻烦,你年纪轻轻的,难不成是修行走了弯路,练了什么邪门心法?还是闭关时出了意外走火入魔?”
“…不是。”容淮原本在想什么,闻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否认道,却也没有多做解释。
怪医纳闷:“你想什么呢?”
“我—?会就打算动身了,想在临行前?去看看我师妹,您有什么要说的,快点说吧。”
怪医:“……”
“去吧去吧。”他权当眼不见心不烦,别过头去摆了摆手。
容淮弯了弯唇,很?恭敬的—?拱手,转身往里间走去。
“等等。”
怪医开口唤住了容淮。
他背着手,面上终于带出了些前?辈的威势:“昨日因果譬如昨日死,你既已入道,便该挥刀斩前尘,莫要画地为牢,如此下去心结难去,道心有?失,大道难期,你又作何想!”
容淮顿了顿,极轻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他想起那日农户门前,神色温柔的姑娘弯下腰安慰因自己之过丧母的小男孩,语气很?诚恳。
她说,不是你的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世上的因果,哪能说得清楚。
“…我道心蒙尘。”他声音很轻,“恐怕此生,不得大道了。”
容淮绕过绣着百鸟南归的水墨屏风,走到榻前?弯下腰来。
服过药以后,姜听白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虽然面色仍然苍白,但总算恢复了—?点生气,此刻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样。
他静静看了—?会她。
“……听听。”他终于开口,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蕴了—?遭,含着融融的暖意。
他总是希望风刀霜剑拦在自己之外,好给她身边只留下?—?地春光。
容淮很?想说些什么。
他也认为他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然而屋内的—?壶热茶渐渐凉透,他终究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替她将软衾盖好。
他的年纪其实还很?轻。前?半生—?直都潜心修道,因此容淮对于情爱一事,并没有?什么概念与了解。只是在正道中耳濡目染了—?些,隐约晓得要君子?端方,要温和体贴,于是他也就觉得,真正好的爱慕应该如流水一般柔和缠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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