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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李大人道:“非也非也!在北疆的山谷,想来多为石山,是生不出什么吃食的,想必是杀了战马临时果腹吧?”
韦副将继续摇头,道:“李大人猜对了一半!”
李大人不由得有些得意,却仍有疑惑。
“我们十几个人,厮杀到最后,是连马匹也没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便诱敌深入,先将对方的哨兵引了进来,然后拿下他们两人,再?杀了他们的马!靠着这匹马,我们足足熬了七日!”
张夫人一脸诧异,道:“这……也是有些残忍,阿弥陀佛。”
钱副将哈哈一笑,道:“没办法,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所以骗进来一个是一个。”
兵部尚书蹙眉道:“兵部明明给你们配备了兵器和干粮,为何不多?带一些在身上?”
韦副将微微一滞,这话?题若是平日放在朝堂之上讨论,文臣武将之间,便又会陷入相互推诿的局面,最终闹得不了了之。
而当下,大家围坐在一起,和煦的春风吹来,桌上食物的香气还弥漫在周身,令人轻松又愉悦,于是钱副将一改往日的炮仗脾气,平静道:“嗨~兵部给的干粮是好,可是若是一次性带足七日的,背在身上多?沉啊!遇上像我老钱这么能吃的,那更是要加倍负重?了!况且,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防不胜防啊!”
兵部尚书张大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沉声道:“看来这军粮,若是能改进得更加轻巧一些,更顶饱一些,想必对前线的将士们,是有些帮助的。”
钱副将直率得很?,一听便来了兴趣,道:“若真能如此,何?止是有帮助?简直是大有助益!兄弟们打仗的时候,再?也不会挨饿了!”
一席话说得通俗又诚挚,在场的人听了不免心情有些激荡,尤其是兵部尚书张大人,他似乎受到了重?视一般,肃然道:“如此,那本官尽力而为,必然不然前线的兄弟们饿肚子!”
秦修远一直看着他们,此时局势正好,他缓缓开口,道:“如此,本将军代替三军提早感谢张大人了。”
他甚少说溢美之词,这句话不偏不倚,既肯定了兵部的意义,又表达了对兵部的期待,分寸拿捏得让张大人颇为舒心。
张大人遂道:“将军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秦修远微微颔首,笑道:“本将军敬张大人一杯。”
说罢,其他武将也似是得了鼓舞,齐声道:“敬张大人!”
声音大得震耳欲聋,张大人有些受宠若惊,他笑着连饮了三杯,心里对一众武将的印象也稍微有些改观了。
前厅热闹不已,因为人实在太多?,所以大人们带来的小厮丫鬟,则都在后院待着。
明霜也安排人给他们送去了食物,结果发现食物竟然多了一份,不由得问道:“是有人走了吗?”
一个小厮回应道:“刚刚有个人去方便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随从。”
明霜点点头,道:“等他回来了,告诉他别再乱走了。”
那小厮点点头。
此时采萍走了过来:“小姐和采薇还没有回来吗?准备要呈上下一道菜了。”
明霜道:“她们去找二小姐了,这里离飞檐阁甚远,恐怕没有那么快,不如我们直接上菜吧。”
于是明霜安排丫鬟们鱼贯而入,这一次上的,是岭南蜜汁叉烧包。
众人正在谈笑风生,丫鬟们徐徐将叉烧包放到了他们面前,刚刚吃完肠粉和豉汁凤爪,正好食欲被打?开了,叉烧包一上来,便勾起了人大快朵颐的馋劲儿。
一份好的叉烧包,一般是以切成小块的叉烧,加入蚝油等调味成为馅料,再?包裹上面粉蒸制而成的。
每人面前都摆了两个雪白的叉烧包,乖巧的叉烧包含笑而不露馅,看着十分可爱。
韦副将轻轻捏起一个叉烧包,用手掰下了一块,嗅了嗅,一股浓郁的叉烧味便直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包子皮松软中带着微甘,包子馅儿由肥瘦适中的叉烧做成,绵软却又荤香得不行?,鲜、咸、甜三重?味觉刺激居然在同一种食物上都体现了出来,让人十分惊喜。
韦副将甚为满意,道:“这包子似乎相较一般的包子,要更加蓬松些,吃起来口感也更加细腻。”
钱副将一口气已经吃完了两个包子,他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小姑娘,再?给我上几个!”
明霜有些为难,道:“大人,这每人只有两个,等会还有别的菜,您再等等可好?”
钱副将听了,大失所望,韦副将安慰道:“这春日宴本来就是试吃宴,哪能一种食物就吃饱呢?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明霜听了,感激地冲着韦副将一笑。
一旁的刘大人,轻咳了一声,道:“钱副将……”
钱副将抬眸,刘大人将自己的叉烧包碟子推了过来,道:“老夫年纪大了,食量有限,只能吃下一个叉烧包,你若不嫌弃,便与我分食这一碟吧!”
刘大人面色淡淡,甚至看不出什么友好的痕迹,但钱副将却是有些高兴,大大咧咧地拿了他推过来的叉烧包,道:“多?谢刘大人!”
刘大人胡须动了动,似乎是笑了一笑,钱副将吃得满嘴油光,也冲他咧嘴一笑。
文臣武将之间的互动,秦修远尽收眼底,心中也有几分愉悦。
刘大人之所以分食一个包子给钱副将,一方面是真的食量有限,另一方面是听说接下来会上一道粥,而且是一道十分特别的粥。
若是吃了两个包子,哪里还吃得下呢?
他暗暗盘算着,今天定然每样食物都要尝尽,才不虚此行啊!
刘大人正期待着,丫鬟们果然不负所望地上了一盅粥水。
明霜道:“诸位大人,接下来呈上的,是状元及弟粥。”
大学士好奇道:“状元及第粥?这名字甚是有趣,可有什么来由!?”
唐阮阮之前说过,但是明霜却只记得个大概了,她道:“传闻,许久前有个书生,由于家中贫穷,所以只能卖菜为生,而后来粥棚老板见他可怜,便每日都买他的菜,然后还给他以猪肉丸、猪粉肠、猪肝生滚的粥水招待之,就这样他才能吃饱了去读书,后来这书生有幸中了状元,衣锦还乡之时便特意来感谢粥棚的老板,这粥当时没有名字,而他便为这粥铺提了字,名为‘及第’,后世若有父母望子成龙,也会烹饪状元及第粥来给孩子喝,意为期待孩子金榜题名……”
众人听得饶有兴趣,大学士李大人笑道:“这状元倒是知恩图报,故事颇为有趣。”
李夫人则迫不及待地舀起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还未喝下,却听到张夫人道:“今日言夫人没来,真是可惜了。”
李夫人道:“听闻言夫人最近感染了风寒,芝心也一直在家中侍疾,所以才没能过来,真正是可惜了。”
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勺子中的粥便已经凉了,李夫人优雅地送入了口中——
及第粥熬得浓郁醇厚,颜色呈极浅的褐色,与猪肉及辅料融为了一体,喝起来绵软柔滑,荤香四?溢,吃不出任何?米的颗粒感。
刚刚吃完了叉烧包,正好觉得有些口干,一勺热乎乎的粥喝下去,似是让胃里通畅了不少,舒适不已。
李夫人越发觉得,言夫人实在是没有口福。
隔壁桌的刘大人,由于上了年纪,常年饮食清淡,本就喜食流食,他翻了翻碗里的食材,发现还有猪粉肠等,倒是十分诧异,这些平日都不吃的内脏,为何会放入粥里?他顿时生疑,有些不敢下口。
一旁的韦副将,看出了他的犹豫,道:“刘大人可是不食内脏?”
刘大人淡淡道:“倒也不是不食,只是帝都这边少食用此类食材。”
韦副将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帝都这边的对于食材的处理,大多集中的牲畜的表面,很?少去烹饪内脏。
韦副将道:“确实,不同地区的习俗不同,不过我们在北疆,也是会食用猪红的。”
刘大人疑惑:“猪红也能吃吗?”
韦副将道:“不错,猪红清肺,北疆风沙大,容易患咳疾,我们便经常食用猪红汤,这及第粥中有猪肾和猪肝,可清肝明目,益气补血,刘大人大可一试。”
刘大人道:“原来如此。”听了韦副将的介绍,他心中也放心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及第粥,象征性地舀了一勺,放到了嘴边——
香浓的粥水滑入他的口中,如细雨润无声一般,侵占了他的口腔,猪肝嫩滑无比,相比寻常猪肉更是多了几分特别,嚼起来反倒更有趣味了,他每年举办春日宴,尝过的美食不少,如状元及弟粥这样,朴实无华又美味至极的食物倒是很少见,刘大人细细品味着这状元及第粥,不知不觉半碗下肚,只觉得胃里和心里都是暖的。
秦修远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众人,几道菜的功夫下去,各桌都已经破了冰,开始畅谈起来,渐入佳境。
此时,秦忠进了正厅,他不声不响走到秦修远身边,俯下身来,低声在秦修远耳边说了些什么,秦修远微微一笑,道:“不急,再?等等。”
秦忠颔首,神色平静地离去。
秦修远凤眸微眯,众人在这正厅之中聊天、喧闹,气氛逐渐高涨,而在这锦绣春华的背后,又有怎样的暗流涌动呢?
***
唐盈盈终于从飞檐阁潜了出来,她握紧袖袋中的虎符,急匆匆向大门走去。
她颇为慌张,又不熟悉路线,糊里糊涂便误入了花园。
镇国将军府的花园不笑,其中树木林立,花草幽深。
她不禁有些傻了眼,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出去。
正当她思索之时,附近传来了清冽的女声——
“盈盈?你在哪?”唐阮阮的声音响起,人似乎就在周围。
唐盈盈微惊,急忙四?顾,发现这花园中,有一处高耸的假山。
这假山造得十分讲究,远看势大,近看精美,叠石之间相互咬合,侧面还有一个逼真的洞穴,一人进去穿行?则绰绰有余。
唐盈盈灵机一动,便侧身钻了进去,借着假山前后将自己给挡了起来。
唐阮阮和采薇寻到此处,也有些奇怪,采薇道:“奴婢刚刚明明看到了二?小姐,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鬼鬼祟祟,定是没什么好事!”
唐阮阮面色也有些凝重?,总觉得有些不安,道:“反正就在附近,我们去另外一边找找吧。”
唐盈盈躲在山洞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她从觉得背后有什么似的,便下意识地回了头——
“啊!”
还未及反应,一柄锋利的刀刃,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唔……”她吓得险些叫出声来,可背后那人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匕首逼近了她的脖颈,男人冰冷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唐盈盈大吃一惊,心中慌乱不已,她脑海中急速思考着,这人到底是谁。
假山之中,仅仅容得下两到三人站立,且光线较暗,只能依稀看清轮廓。
男人将她抵到石山壁上,低沉问道:“你是谁?”
唐盈盈睁眼凝神看他,这男子穿着小厮衣服,却比寻常小厮生得白嫩几分,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他胡茬青青,看起来面容憔悴。
细致打量之后,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也不敢贸然回应自己是谁。
男人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又觉得她有些眼熟,他面上突然露出一丝邪魅:“你是秦修远的夫人!?”
唐盈盈怔然:这人居然把我当成了唐阮阮?
不过想来也情有可原,她和唐阮阮本就有几分相似。
那男人似是有些兴奋,又问了一遍:“你是唐家大小姐!?”
唐盈盈见他如此高兴,也摸不清他和唐阮阮是什么关系,她心想这既然是镇国将军府的地盘,那冒充一下唐阮阮,也许更容易脱身。
她便清了清嗓子,道:“不错,我便是镇国大将军的夫人,你若是敢伤我,我夫君不会饶了你!”
那男人一愣,嗤笑道:“镇国大将军?秦修远恐怕万万想不到……”他随即面露狂喜:“他的夫人,居然会落到我的手里!哈哈哈……”
若不是藏匿在假山之中,他恐怕要放声大笑。
唐盈盈有些毛骨悚然,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躲在这里?你、你快放了我!”
那男人逼近她一分,轻蔑笑道:“就因为你那夫君,本公子的画像被贴满了帝都,你居然问我是谁?”
唐盈盈仿佛呆了,她胆怯得有些无法思考。
那男人面色变得狠辣:“你夫君害得我们西伯侯府好惨!我父亲带着族人回了北境,而我亡命天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们居然还在这心安理得地,开劳什子的春日宴!”他恨恨道:“我因为你们不能见光,而你们!居然连我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秦修远毁了我一辈子!”
唐盈盈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前一段时间,西伯侯嫡子文坚,陷害校尉、企图杀害证人以及越狱一事,在帝都闹得沸沸扬扬,听说他一直没有落网,却不想在这里被唐盈盈撞上了!
唐盈盈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倒霉,生怕他作出什么过激之举,忙劝慰道:“你!你不要乱来,我不是唐阮阮……我是她妹妹,唐盈盈!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去找她便是!”
可文坚此时情绪已经有些激动,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他阴鹜道:“你休想骗我!你之前来到军营之时,我便远远瞧见过你!”
那次唐阮阮去军营给秦修远送蛋黄酥之时,文坚正好在附近操练,曾经远远瞥过一眼,对于美人,他向来是过目难忘的。
唐盈盈解释不清,更加紧张:“我说了,我不是唐阮阮!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趁他晃神间,,她一把挣脱他的钳制,便想往外跑。
可文坚力气太大,一下将她拖了回来,一巴掌扇了上去:“臭女人!敢跑!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
说罢,一下将匕首插进唐盈盈肩膀旁边的石壁中,吓得她浑身一抖!
唐盈盈这下真的害怕极了,她颤抖着嘴唇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的事与我无关啊……”
文坚冷笑一声:“我想怎么样?”他满脸戾气:“这风餐露宿的日子,反正我也过不下去了,既然要死,那我必然要拉着秦修远陪葬!”
他一直在帝都东躲西藏,而父亲也在暗中接济他,但是自从他父亲带着家眷一起迁回北境封地之后,他便与他们失去了联络。
没几日,身上的钱又花光了,他就只能一边忍冻挨饿,一边逃避追兵,整日提心吊胆,如惊弓之鸟一般。
听闻镇国将军府要开春日宴,他便设法顶替了一个小厮混进来,企图刺杀秦修远。
唐盈盈声音带了哭腔,她连连求饶:“你有什么仇,去找秦修远和唐阮阮便是,我一个弱女子,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文坚又笑了一声,唐盈盈更是害怕,他欺身上前,轻声道:“我这才知道,上天待我不薄……”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唐盈盈的俏脸,引得她一阵战栗,他继续道:“在我死之前,居然还将一个美人儿送到了我手上……我怎能辜负上天的一番美意!?”
唐盈盈心中骤紧,她抬手护住胸前:“你别乱来!!我告诉你,我爹是当朝阁老,我、我姐夫是镇国大将军!左相公子未来还是我的……啊!”
文坚根本不理会她在说什么,一把将她的春衫扯开,他本就打?算拼个鱼死网破,自然也不再?惧怕会得罪谁。
唐盈盈惊惧不已,哭泣道:“求求你,你放了我!放了我吧……”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更加激起文坚心中的快意,他面容扭曲,又一把剥掉她的另一半外衫,光洁如玉的肌肤,在阴暗逼仄的洞穴中,有种格格不入的妩媚。
他一脸疯狂,自言自语道:“我不但要杀了秦修远,还要夺了他的女人,让他名誉扫地!”
他一把将唐盈盈摁在石壁之上,唐盈盈流下了无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喊:“救命!救命啊!”
他一巴掌下去,将唐盈盈打?得嘴角见了红,道:“你再?不知好歹,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他欺身上去,又将匕首抵在她的脸上,冰冷的利刃紧紧贴着她白嫩的脸颊,微微一动都可能毁了这姝丽容颜。
唐盈盈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于是紧紧咬住了嘴唇,眼泪簌簌而下。
文坚见她已经被打怕了,便也有些得意,他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镇国大将军的夫人,会是个什么贞洁烈女呢,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屈服了。”
唐盈盈被他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纤细手指狠狠抠向地面,原本纯洁无瑕的指尖,被泥土浸染,污成了黑色。
她仿佛掉入一个无尽的深渊,今生面临的将是无尽的黑暗,就在她绝望之际,一道清润女声,如流星陡然划破夜空,带来了一瞬间的光亮——
“盈盈,是你在里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脸期盼等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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