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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铁书记方才失言了,可没想到薛向的反击竟这般犀利,直接搬出了周道虔,这下,谁还敢乱说,尽管姓薛的就是干的绑匪的活计,可偏生没人再敢明着骂土匪。
若是这帮人有后世的见识,此刻。保准得齐齐在心里叹上一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化!
自行车厂的宋书记干笑两声,勉强缓和了气氛,说道:“薛助理,普法自然是大事儿,参加普法习班,也是应该,漫说我们大小都是个领导,还管着十人。就是普通姓,也有参加普法教育的义务,我就想知道。薛助理所谓的普法习班,到底有多少期?如果法律知识合格了,是否就不必参加习班了?最后,到底到了什么标准,才算合格!”
薛向深深看了老宋一眼,暗道,此人还真是心思缜密,转瞬就窥到了关键,好在他算计已久。绸缪妥当,自不会被老宋的问题难住。
便听他道:“第一。普法习班不按多少期算,而按课时计算。至于多少课时,我也不清楚,有可能两天,有可能四天,也有可能一个月,甚至还可能一年;第二,的确,只要是法律知识合格了,就不必继续参加上课了,本来嘛,普及法律知识,才是咱们的根本目的,既然已经合格了,自然无须继续上课;
第,南浔长说,衡量咱们工作的得失标准,是人民群众满意与否,而我要说的是,衡量同志们的法律知识是否合格,自然也只有考试一途,凡是通过考试的,咱们就算合格。我打算在今天晚上,就开第一次考,既算是摸底考,也算择优考,本来嘛,我也希望通过这次考试,弄清大家的法律知识到底处于何种水平,为今后的备教,摸清方向,与此同时,为免自问法律知识过人的同志被误伤,所以,这第一次考试,能通过的,就可以不参加这普法习班。而又考虑到同志们的工作性质,以及相信同志们的聪明才智和习能力,我也不好过耽误同志们的时间,因此,这考试就每两天举行一次,所以,我方才才会说,具体须要习多少课时,我也不清楚,法律知识毕备的同志也许今晚就可以走,而聪明的同志,也许后天就走了……”
“狠,狠,狠,损,损,损……”
薛向话音落定,这六字真言,便齐齐显现众人心头,勃勃呼,直冲天际,郁郁呼,遍塞苍冥。
一边的戴裕彬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家长的领导艺术,竟然如此鬼斧神工,怎一个牛字了得!
望着满场怒目圆睁的大眼、小眼,薛向心中却没多沙得意,他也是纯系无奈,才想出这种办法。
当然,这种办法,也非全得自那讨债混混,而是从那处偶得一点灵感,再联想到后世,各种各样,或对付上访群众,或收拾拖欠大户的习班,才有了薛老的这个普法习班。
…………………………
灯火幽幽,蚊聚成阵,周道虔先前进行普法讲座的会场,现在却成了简易考场,一帮四五十岁的老爷们儿,一人一桌,一桌隔开半米,各自对着一张试卷,边使劲拍着蚊,边拼命咬着笔杆。
看着这帮手握重权,不可一世的官老爷,对着试卷,苦哈哈地使力,负责巡考的曹伟,简直爽透了。
说起这曹伟,也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薛向在德江仓储分厂边的巷里,遇到的那位宝丰区综合治安大队大队长。
方才,负责堵门的,就是曹伟的这帮手下。而这帮人,正是薛向从宝丰区综合治安办,临时借调的。
薛向这行署领导,含金量再低,到底也是领导,再加上他顶着二愣的名声,和孔凡高都干了几仗,尽管外界普遍不看好他的前途,可他真朝下级单位的下级单位发话了,人家也不敢有二话,就这么着,曹伟这帮人,就被薛向临时借调了过来。
而薛老之所以选择这个连编制都没有的治安大队,也正是看中了其不占编。不在体系内,不会牵扯到多的藤蔓,与此同时。用熟不用生,他对曹伟多少有些了解。知道此人对自己的敬畏,现在用他,必然会让其觉得是受了自己的青睐,搭上了领导,如此,曹某人必然使出全力相助。
而事实也果如薛向预料那般,这曹伟平时连区里领导都见不着,陡然得了行署领导看中。哪里还不拼命表现,他带来的队伍,被他训练得简直就跟国防军战士一般,纪律真是严明到了点,倒让薛向高看不少。
啪,
曹伟手中的苍蝇拍,恨恨拍在了肥皂厂贾厂长的桌上,但听他猛地喝道:“严肃考场纪律,不许交头接耳!”
贾厂长露出讨好的笑容,“误会。误会,我就是找老宋借橡皮!”
曹伟冷哼一声,得意地继续在行里迈着八字步。只有偶尔瞧见坐在讲台上假寐的长,微微睁开眼的时候,他挺起的脊背,才会又弯下去。
一场考试,持续半个小时不到,所有人便交了卷。
而薛向也不回避,当堂批改,十八份试卷,十分钟不到。便被他批改出来了,结果。自然是无一人合格。
你道薛向怎么改的这般快,原来这家伙设计的试卷上的题目。俱是全选题!
毕竟,这帮企业干部,虽然普遍比乡镇干部的化水平高,但这把年纪,幼时正逢战乱,这化水平自然也是参加工作后的,所以这高,也就高的有限,薛向若是出问答题,这帮人估计直接就歇菜了,而让人一丝希望都看不见,弄不好就会逼人暴走,而若出选择题,则蒙对的概率又高,因此,才选了选择题。
而这家伙为图批改省事,还弄了后世的答题卡,让众人拿橡皮将答题卡上的选项涂黑,尔后他取一张同样的答题卡,将正确选项挖空,如此,改卷时,只须将标准卡和答题卡重叠,数黑点即可。
可薛老终目的,从来就不在普法,而在要钱,如此一来,他这堂堂京大高材生,又怎会放这些人通过考试呢。
当然,他也不会明着出那些压根儿就不可能答对的题,他出题,皆从生活琐事出发,是人人皆接触过的事儿,有些题确实一眼可辨,而有些题,他又故意在四个选项上,玩弄似是而非的字把戏,这帮家伙能过关那才怪了呢。
批改成绩出来了,普遍得分,在四十到五十分之间,众人得了成绩,心中俱泛起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一来,觉得自己化程竟然如此惊人,京大高材生出得卷,自己居然都能做对这许多,如此一来再努力一把,离及格也不远嘛;
二来,又觉姓薛的是个活土匪,麻痹的,中午一人发了两斤馒头,一壶水,就折腾开了,晚饭更是连馒头都来不及吃,下完课,这小王八蛋就组织了考试,真是要把人往死里折腾啊!
可再折腾,众人也知道,事已至此,强权操于人手,逃是逃不出去的,也只能在这儿跟姓薛的周旋着,静待外界局势变化。
这会儿,没有人心里慌张,更没有人打算还钱走人(事到如今,谁不知道薛向为的是钱),大部分人均是一个心思:哼,不信姓薛的能翻了德江的天,他难倒就不怕激起民愤么,他难倒就不知道厂里,没了老,就得全乱套么,到时候,等厂里乱了套,德江大乱,除非姓薛的跪下来求,否则老还真就不走了。
……………………
“什么?薛向让,让那些人考,考试?”
孔凡高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昆,仿佛方才听了出天方夜谭。
宋昆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可是一大早,顶着阳,直接狂奔上了六楼,来给孔专员通报的这个消息,这会儿他胸腔都快炸了。
孔凡高将自己的茶杯推了过去,宋昆感激地推了回去,一抹额上的汗珠,急道:“是的,薛助理无法无天了,他竟派兵拘了宋厂长等人,专员,您可要发话啊!”
啪!
孔凡高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骂道,“都说老领导风格野蛮。现在才知道,薛向这完全是活土匪啊,我看这帮混蛋。是不经冬天,就不知道春天的温暖。活该!”
“可是……”
“可是什么,你叫我怎么管?”孔凡高毫不客气地打断宋昆的话,眉眼间青气毕集,“姓薛的在行署班上,找我要权力,我硬顶住了没给,你说我现在再去管这个,岂非是给薛向递把柄。届时,他干脆撒了手,反过来说我不支持他工作,你让这个烂摊给谁来收拾!”
“可他拘禁基层企业的领导同志,这是无组织无纪律!”
孔凡高冷笑一声,“无组织无纪律?你说的?难道习法律知识有错么,这帮人拖欠利税,不就是法律意识淡薄么,再说,周书记都出席了。并还讲了课,在德江,姓周的就是组织。你说薛向无组织无纪律,好使么!好一个薛向,还真是又滑不留手,又刺人得紧啊!”
……………………
“老宋,慢点,慢点……”
宋夫人看着老宋一口赶着一口,玩儿命一般往嘴里塞着猪肉酸菜馅儿的饺,慢慢地,眼眶就红了。这得是遭了多大的罪啊,她可知道自家男人吃饭。是最讲究细嚼慢咽的,眼下。不过几个饺,就让他馋成这样。
呼,呼,老宋吃得满嘴生风,手里的瓷缸也慢慢被他举成九十朝下,一缸饺短短两分钟就下了肚,末了,他竟还意犹未尽,伸出舌头,不住舔着缸沿。
看着宋书记如此模样,宋夫人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宋啊,这是咋了啊,你不还是厂长么,怎么能被这样对待,不行,我得去地委闹去,这不是耍流氓嘛……”
“嚎丧个屁,老还没死呢!”吃饱喝足的宋书记,满脸戾气,唬得宋夫人立时噤了声,“你要是还想当厂长夫人,就给老闭嘴,少掺和老的事儿,还有,你马上去找老蒋,让他马上带出纳过来,快!”
“找老蒋作甚,老不是副书记嘛,又和你走得近,叫他过来不好嘛?”宋夫人满脸茫然。
“呸!”宋书记重重吐出一口浓痰,“什么他妈的走得近,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你还不知道呢,老才住进来天,这王八蛋已经上窜下跳,蹿到行署来了,要不是老蒋告诉我,老还被蒙在鼓里呢,哼,这个老蒋也不是好东西,小陈也跟我说了,这个龟儿也往上跑过,只是敌不过姓的王八蛋会钻营,他跟老又是死对头,知道老上去了,没他好果吃,这才跟老通的风,报的信,都他妈一货色!”
“什么!”
宋夫人大惊失色,她一介妇人,哪里知道自家老宋不过才进来天,背后就发生了这么多故事,一想到老宋有可能要被搞下去,她直觉天都要塌了。
别看老宋不过是区区一个副书记干部,只管着一个上千人的自行车厂,可这里头的实惠可大了去了,后辈侄提干,体面富裕的生活,由其是在自行车厂内,如女皇一般的优越感,这些都是宋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舍弃的。
“啰嗦个屁,马上滚,按老的吩咐做,不然,你他妈的就准备回去下田割谷吧!”
老宋那句“割谷”,比什么都好使,宋夫人蹭的就立起身来,朝外头奔去。
还未奔出房门,又被老宋叫住:“对了,钱,钱,给老留些钱!”
“你要钱做什么?”
宋夫人嘴上如是问,手上却丝毫不敢迟疑,掏出个粉色的钱包,正待点出些票。
哪知道宋书记却急不可耐,劈手夺过钱包,掏出张大团结,塞给宋夫人,“留着坐车,妈的,还问老要钱做什么?你当活土匪的饭能白吃?水能白喝?就连睡他妈的光板床都得收钱,还有考试试卷费,铅笔费,橡皮费,黑,真他妈黑啊,你还是赶紧让老蒋带小陈来吧,不然,咱们家没准儿能给活土匪收费,给收垮了!”
宋夫人再不敢耽搁,她是真怕了,老宋只在这儿住了天,一个雅书生,就变得满口老,妈的,操,要是再待几天,这人没准儿能疯了。
当下,宋夫人一阵风似地撞出门去,出门就奔了就近的电话亭,可哪知道一连奔了五里,沿途所有的公用电话,都被如她一般的妇人给占领了,稍稍一听,便能听见各式各样的腔调,正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快些送钱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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