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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瑶表姐!”

严惊蛰忍无可忍的喊停双眼赤红的裴嘉瑶。

顾及到多年的表姐妹之情,她努力的平复心情,道:“表姐这些话委实叫我听得刺耳,昨日在赵家,你我都知晓赵芙蓉不是裴家女,按说这样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何故要偏袒于她,还认她做表姐?我又不是傻子,图她什么?”

赵芙蓉即便是裴家真正的嫡小姐,重生回来的严惊蛰也不可能喊凶手一声表姐,更别说赵芙蓉她不是。

听完严惊蛰的解释,裴嘉瑶焦躁的心绪慢慢冷静下来。

临来雍州之前,祖母与她说了,姑父定北将军的名号已然保不住,严家不再是从前煊赫的将门氏族,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此刻,表妹的确没道理会因为一个假的嫡小姐和她这个真表姐闹翻。

裴嘉瑶拧拧发疼的太阳穴,暗道自己瞎想什么呢,险些坏了此番来雍州的大事。

严惊蛰见裴嘉瑶面色稍缓,微微垂首遮掩住内心的做贼心虚,主动道:“适才表姐说要将玉琴送给我,是不是怀疑昨夜进表姐屋里盗窃的贼人是我?”

裴嘉瑶蹙起的眉头更紧了,她当然怀疑过严惊蛰。

昨晚后半夜,裴嘉瑶脑子里一直在想客栈里有谁会趁她不备盗取黑匣子。

黑匣子里的药是万家秘藏的宝物,最是见不得光,丢失后裴嘉瑶不好大张旗鼓的找,对外只说丢了件珍贵的首饰。

至于黑匣子里面有什么,除了裴嘉瑶,只有玉琴见过。

所以当裴嘉瑶看到玉琴和严惊蛰在一旁窃窃私语时,本就有些不满意玉琴的裴嘉瑶脑海中突然腾升起一种想法——玉琴会不会受了表妹的指使私藏了黑匣子?

严惊蛰将裴嘉瑶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上前一步拎起裙角,露出粉嫩的鲤鱼戏莲绣鞋,轻笑一声,心想索性一次解决嘉瑶表姐对她的东猜西疑。

遂指了指右腿,道:“表姐你是知道的,我有腿疾多年,去哪都比别人慢一拍,我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进表姐屋子里去偷东西,难道就不怕被表姐发现后被逮个正着?”

顿了顿,严惊蛰隐晦抱歉的看了眼玉琴,接着道:“玉琴和我狼狈为奸偷窃就更不可能了,一来玉琴和我并不熟,更何况她来雍州后就没有离开表姐身边半步,所以我和玉琴压根就没有机会私底下接触,二来嘛……”

“二来什么?”裴嘉瑶见严惊蛰欲言又止,忍不住追问。

严惊蛰耷拉着脑袋,拉起裴嘉瑶的手,嘤嘤叫屈道:“我和表姐多年的情分难道都不足以让表姐相信我的为人?说句表姐不愿听的,我从小什么簪子没见过?会因为一根簪子跑去做贼?这样的蠢事我才不去做呢。”

裴嘉瑶一时语滞,刚想说丢得并非簪子,严惊蛰却抢先一步道:“至于表姐骂玉琴,我都替玉琴委屈。”

“这话怎么说?”裴嘉瑶不解。

“喏,”严惊蛰顺势扶起还在地上磕头不止的玉琴,将玉琴手中的药瓶展开给裴嘉瑶看。

“这是?”

“治头疼的偏方药丸。”严惊蛰道,“玉琴担心表姐的头疼,所以才找上了我,问我雍州可有见效好的药丸,我便去找了找,嘿,还真的有一瓶。”

“玉琴,”裴嘉瑶半信半疑的喊,“你刚才和表小姐在一块就为了这事?”

玉琴紧张的嘴唇发抖,目光四下一转,觑见对面的严惊蛰淡定的笑容,当即咬唇点头:“奴婢瞧小姐昨夜喝了药后头疼不减,心里急得不行,便…便问表小姐雍州哪里能买到治偏头疼的药丸,巧了,表小姐说她有,小姐,奴婢并没有做对不起小姐的事…”

说到最后隐隐带出了哭声,严惊蛰趁热打铁,道:“玉琴是一片好意,表姐可别寒了下人的心。”

话点到为止,望着玉琴散乱头发下的伤痕,裴嘉瑶神情中不禁染上几分后悔,昨夜,她的确有些过分了,玉琴从小就在她身边伺候,不可能做出对她不忠的事来。

裴嘉瑶从怀中取出手帕,亲自帮玉琴拭泪,哄道:“我是气急了才打你,你也真是实心眼,就杵在那任我打,不知道躲开?”

玉琴瑟缩肩膀,颤声说:“不怪小姐的,是奴婢失职才让贼子钻了空子,奴婢该打…”

裴嘉瑶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严惊蛰摇摇头,暗道这玉琴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硬生生又被她拐至了冰点。

“表姐,”严惊蛰道,“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表姐身为国公府的小姐,何故因为一支簪子伤身又伤心,传出去叫人笑话。”

这时,有几位客官从旁经过,还故意停下来打量裴嘉瑶,临走前窃笑:“听到了没,昨夜扰民搜屋抓贼的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知这国公府姓啥,忒丢面儿,不就掉了根簪子吗,又不是什么上等值钱的东西,愣是害得我半夜爬起来开门。”

旁边人讥讽:“京城的国公府哪家不是顶顶尊贵的世家,谁会闲着为了根簪子大动干戈?”

昨夜被裴家小厮闹得一夜没睡好的男人呵呵冷笑附和:“跟咱们雍州有牵扯的国公府不就一个吗?听说祖上是上战场扶旗的步兵,侥幸才得了国公称号,树倒猢狲散,老国公一走,国公府就被那些小辈消磨的就剩一个空壳,难怪会为了一支簪子将客栈弄得鸡飞狗跳,能不急吗,那可是人家大小姐珍藏的首饰,丢了日后拿什么戴?”

众人顿时哄笑一团。

“你说的可是裴国公府?”

“正是!”男人轻哼一声,“前几年三天两头的跑定北将军府打秋风,哪里有世家风范?简直丢脸至极。”

话落大伙又是一场偷笑,裴嘉瑶气得几欲杀人,却被严惊蛰一把拦住。

“表姐,战乱后,雍州地界四处散布着临川城的兵,你要想好了再出手。”

闻言,裴嘉瑶脸上的冷意陡然收敛。

这里的确不适合她明着杀人泄愤,被有心人看了去,她的王妃之位可就保不住了,天家不可能要一个手段血腥的皇媳。

想通这一节后,裴嘉瑶深吸一口气,故作无事人一样,甩袖直接进了屋。

众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离开。

玉琴捏着药瓶,小小上前一步,对严惊蛰道:“今日多亏表小姐解围,大恩大德玉琴来日再报。”

不等严惊蛰说话,玉琴紧跟着就钻进屋。

热闹的走廊一下没了人影,严惊蛰不由失笑的摇头。

[宿主笑什么?]

“我笑我若是早些搬出临川王,玉琴昨晚是不是就不用挨打了?”

[不好说,]

系统直言不讳道:[裴嘉瑶刚满十五,小小年纪就患上了必须依赖药物治疗的头疼症,根据本系统的经验,裴嘉瑶极有可能精神有问题。]

“精神?”叫小二送上一屉包子的严惊蛰愣住。

系统耐性解释:[就是你们古人常说的癫疾,这病不痛不痒,病发初期会让人陷入狂躁不安的状态,长此以往会导致心窍闭塞,紧跟着喜怒不能自控,久而久之人就傻了。]

“这么严重?”严惊蛰恍若听了天书,呐呐道,“你的意思是表姐她以后会痴呆?”

[说不准,这要看得癫疾的原因,如果是心病当然要心药医治,如果是药物导致后天形成,好好吃药应该会有好转。]

“表姐从小就是外祖母的心肝肉,何时受过他人的气?所以心病说不通。”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有人在裴嘉瑶身上使了致人癫痫的药。

“是裴家人?!”严惊蛰和系统异口同声。

一人一统相视一笑,严惊蛰夹了一筷子咸菜,又喝了大口暖暖的白粥后,方道:“外祖母家的庶表姐表妹们数不胜数,偏外祖母不喜欢这些姐姐妹妹,只顾着疼嘉瑶表姐一人,其他人当然会嫉妒,平常使些绊子不足为奇,只不过我倒是小看了这些表姐表妹,这回竟用了这种毒招害嘉瑶表姐。”

客栈的咸菜腌制的不好,味感极酸,灌了小半碗白粥都没洗刷掉那种冲击头皮的刺激味道,酸的严惊蛰秀眉拧成小山丘。

[宿主会提醒裴嘉瑶吗?]系统突然问。

“不会。”

严惊蛰紧皱的眉头松开,微笑道,“嘉瑶表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上辈子赵芙蓉能会意到临川王…咳,爱慕于我,我不信嘉瑶表姐会不知!”

[有道理。]

“"昨夜嘉瑶表姐和玉琴的对话你也听到了,她来雍州后,却不急着去赵家,先是暗中派人去附近打听赵家消息,然后来客栈找我,喊我陪她一道去赵家,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我充当一个证人罢了。”

“小厮和玉琴都是表姐的心腹,他们的话信服力不够,若是加上我,掰倒赵芙蓉的筹码就重了一层,因为我和赵芙蓉之间没有利益之争,我不会信口胡诌,由我亲自作证,到时候回了京城,表姐轻而易举就能将赵芙蓉从裴家踢出去。”

系统默认。

严惊蛰放下筷子,忽的长吁短叹起来:“我这个证人可不是好当的,稍不留神……”

[稍不留神裴嘉瑶就会杀人灭口。]

系统接话:[宿主这回蹚了老大一池浑水,作为目击证人,替裴嘉瑶作证身份没问题,但宿主还听到了其他秘密,比方说十五年前,裴家一共有两个女婴被奶娘抱了出来。]

“没错。”

严惊蛰眼睫微垂,自嘲一笑,道,“我这次算了栽了跟头,服用脱胎换骨丸幻化成赵芙蓉的样子的确引出了赵芙蓉的真实身份,不想刘氏是个蠢的,竟将十五年前三个女婴的事当着王大娘等人的面说了出来。”

“王大娘嘴没个把门,拿着表姐的银钱又四处宣扬此事,荒山镇的百姓没兴趣掺和裴家嫡女身世之谜,但我不同啊,我和裴家关系密切,没准哪回去了京城就说漏了嘴……”

系统吓唬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裴嘉瑶一不做二不休,将宿主直接给咔嚓了事,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哦。]

严惊蛰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呸道:“好端端的吓我作甚,要依你这么说,荒山镇大半的人都得死,昨儿去赵家看热闹的人可不少,难不成表姐要把他们都杀了?”

系统:[……]人类疯狂起来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想这些糟心事简直是徒增烦恼,严惊蛰摆摆头,噘嘴不满控诉:“之前你说来荒山镇有票大的生意做,可眼下都快半个月了,怎么积分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家没了,赵芙蓉被抓,积分不应该这么安静啊。

系统:[大生意一般都是全部完成后统一发放积分。]

“意思是我还没完成任务?”严惊蛰呆了。

[对。]

她的仇人只有赵芙蓉,那么……

顿了顿,严惊蛰豪气的挽起衣袖,痞痞的邀请系统:“今夜咱们闯牢门吧?”

系统:[谢邀,不去。]

“不仗义~”严惊蛰大马金刀往后一躺,啧啧叹气。

[本系统是为宿主着想。]

系统一本正经道:[荒山镇是雍州下属军镇,牢房比之其他地方不知牢固多少,宿主单枪匹马闯进去还不被发现算有本事!]

“我还有四颗隐身丸啊——”

系统不屑:[宿主知道赵芙蓉被关押在哪栋牢房吗?]

严惊蛰摇头。

[荒山镇牢房不下百来间,宿主难道要一间一间的查探?一颗隐身丸顶多一炷香的时间,准许宿主探查二十来间就顶破天了,四颗隐身丸的时效也只能维持宿主探查八十间。]

严惊蛰咬着唇想说话,被系统拦住:[宿主想赊账购买隐身丸对吧?]

“嗯。”

[赊账当然可以,但宿主考虑过没有,赵芙蓉这个大活人怎么处理?是当场杀了还是弄出来折磨一番再致死?]

严惊蛰静静听着,闻言一锤定音道:“我一个跛子如何搬得动她?当然在牢房了结了她最好。”

系统无奈道:[为了赵芙蓉这条命,宿主甘心赊账?说句不好听的,宿主还是太年轻太急功近利了,真想报仇雪恨,让赵芙蓉送上门来不更好?就像当初宿主将赵芙蓉骗来雍州一样。]

严惊蛰哑然,她的确有点着急报仇了,赵芙蓉存活在世一日,她这心里就不安宁一天。

虽然系统总是安慰她,说重生回来,命运的齿轮会发生变化,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和赵芙蓉再有任何牵扯。

没有牵扯,何来被捅死一说?

但,她就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这么急迫的让赵芙蓉去死。

世事无常,谁知道睡醒后睁眼迎接她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系统说了,这个位面有和她相似境遇的其他位面闯入者,既然她能重生,其他位面者也可以悄无声息的藏在角落,那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赵芙蓉跟她一样会在某一天突然苏醒上辈子的记忆,亦或是得了其他什么厉害的天机,到那时候,她再想对付赵芙蓉就不容易了。

隐藏在严惊蛰识海中的系统无语的闪着绿光,暗道重生穿越这样的先机岂会这么容易就能得到?

宿主可真能瞎想。

系统好说歹说,终于打消了严惊蛰夜闯牢房击杀赵芙蓉的想法。

吃了饭后,玉琴过来了一趟,言及裴嘉瑶头疼不见好,问严惊蛰哪儿有医术好的针灸大夫。

严惊蛰福至心灵,指了雍州城内一名神医给玉琴。

玉琴急急离去后,系统感慨:[这个小丫鬟倒是对裴嘉瑶忠心耿耿,昨夜伤的那么重,今天照旧不离不弃。]

“玉琴是裴家的家奴,这辈子就指望守着嘉瑶表姐过活,她能不上心吗?”严惊蛰道。

“诚然嘉瑶表姐身患癫疾,但伺候这样的主子总比扔给府中庶表姐妹们要有出头的日子,所以玉琴纵是心里对嘉瑶表姐有怨气,恐怕也不会主动离开嘉瑶表姐。”

系统认同的点头,道:[宿主就不打算去对面探探病?]

严惊蛰一门心思在赵芙蓉身上,用力摇头:“我才不去呢,嘉瑶表姐这会子不舒服,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我去打搅人家干嘛?”

系统摊手:[说得也是。]

很快,大夫跟着玉琴来到客栈,一同来的,还有何县令一干人。

针灸后,严惊蛰这才抬脚进去问候。

此时,裴嘉瑶正端着大夫新开的药小口喝着,旁边何县令神情严肃的听大夫说话。

“裴小姐身上并无有碍。”

严惊蛰挪到旁边坐下,听到此话微微挑眉。

对面的何县令道:“那头疼又是为何?”

大夫沉吟片刻,斟酌道:“许是舟车劳顿,着了风寒。”

何县令了然转身,见裴嘉瑶眼底青黑一片,脸上容光不显,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裴小姐昨夜没睡好么?要不挪步前往县衙如何,虽不比京城宽敞,但总归比客栈要清净。”

坐在一旁的严惊蛰还没有从何县令巴结裴嘉瑶中回过神,裴嘉瑶开口了,声音沙哑无华:“不劳烦大人了,过两天小女就要带着赵芙蓉启程回京,搬来搬去实在麻烦。”

提起赵芙蓉,何县令多嘴了一句:“那赵氏女嘴硬的很,死活不承认赵家走火是她的手笔。”

裴嘉瑶皱眉,冰冷的目光直视何县令,疾言厉色道:“大人当官多年,莫非连怎么审犯人都要小女教?”

何县令一哂,忙说懂了懂了。

裴嘉瑶咳嗽两声,忽而看向严惊蛰,道:“这位是裴家正经的表小姐——”

严惊蛰赶紧起身行礼,杏白的长裙随着动作在地上掀起花圈,衬的严惊蛰笑脸柔白秀美极了。何县令细小的眼睛顿时笑开了花,暗道昨儿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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