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叩问现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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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想要从世界上真正消失,那他必须要经历不止一次死亡。

最开始是生理上的死亡，其次到社会地位上的死亡，最后是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消亡’。

颜永宁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其实很早就已经消失了，在那声尖锐的碰撞声响起的那一刻。或许后来活下来的其实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躯体,里面装着?一颗平凡无奇的大脑。

他?没有科学家的天赋，不能为成为社会中有价值的一员,也没有纪录片的主角那样励志，只能狼狈地成为家庭中多余的负担。

推开那扇门，最开始映入颜永宁视线的,是一个小孩。

他?正坐在一辆私家车上。

小孩上身是一件印着小熊印花的T恤，穿着一条背带裤，有两条细长的小辫从印着碎花的帽檐垂落在他的肩上,正抱着一个背带水壶喝水。

小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皮肤奶白，摇晃着?脚尖朝着?前?方咯咯地笑，脸上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红晕。这?身中性的打扮让颜永宁差点要误认对方是女孩子。

但颜永宁只看了对方眼睛一眼,就完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颜永宁也朝对方笑，想替他把安全带系上,他?朝对方伸出手,指尖却触碰不到实体,他?想摸摸对方的脑袋,只见花花帽的一角滑稽地从他?的手心穿过去。

看来对方的笑容并不是给他?的。颜永宁无奈勾唇,很想一把按住眼前这?对乱蹬的脚丫。

下一刻，对方稚嫩的声音响起，奶声奶气地问：“爸爸，醉醉哥哥他们家会搬去哪里呀？”

驾驶座的男人把装着?零食和衣服的袋子一边检查,一边耐心地解释道：“他?们家要去搬去国外啦，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了。”

“噢......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小男孩似乎不大开心，圆乎乎的脸两边各鼓起一个小包包。

检查完没有遗漏的东西，男人把袋子放在后座，专心跟他?说话。

颜永宁这?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男人套着?一件清爽的白色衬衫，面容清俊，在金边眼镜的修饰下更显得气质儒雅。

他?大半个身子越过椅背，轻轻捏了捏男孩肉嘟嘟的脸，好笑地问：“就这么喜欢跟醉醉哥哥玩吗？你之前?不是还说他就顾着?自己看书，都不带搭理你吗？”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小包一下就破了防，小男孩嘟起粉红色的唇，心虚地辩解道：“也，也没有不理我啦，醉醉哥哥看书的时候其实有想抱着我一起看啦，但是我看不懂他?看的东西，就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他?认真地皱着眉，思考地极其认真：“但是醉醉哥哥会给我吃香香的巧克力、饼干、糖，还有水果......那个红红的小果果?很好吃，酸甜酸甜的。”他?掰着手指数完从别人那里蹭到的各种?零食，眼睛忽然一亮：“爸爸我们今天去公园回来的时候能买吗？那个红红的果?果?！”

“你说的是车厘子吧？”男人松开了他?的脸，摸了摸他的头：“每个星期可以给你买一次，但是你要听话。”

小男孩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重重点头，一口答应：“好！”

颜永宁不由轻笑，小孩子的心事果?然来得快，去得更快，刚才还在念叨醉醉哥哥，现在转眼就已经把人远远落在脑后了。

“那就说定了，今晚你就把我给你买的算术题先做三页。”男人坐回自己的位置，向后伸出一只手：“宁宁，帮爸爸把试卷拿过来。”

被叫做宁宁男孩转过头，把放在车后座的一沓纸抱起来，生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他?一眼都没看，直接递给了男人。但由于他?动作太急，好几张试卷滑了出来，吓得?他?赶紧伸手捂住了眼睛。

男人把一试卷一张一张捡起来码在一起，打趣道：“只是数学题而已，你怕什?么？”

他?一本正经，满脸认真地说：“不，我听说这?个是什么很厉害的咒语，我们小孩子是不能看的，看了会在梦里见到妖怪，好可怕的。”

男人坐在驾驶位上专注地批改试卷，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方小男孩把袋子里的零食一包包拆出来偷吃的动作，车内安静了许久，男人把笔放下，活动活动肩膀。

“那你给妈妈打个电话，催一下妈妈。”他?把自己的手机往后面递过去。

小男孩瞪圆了眼睛，来不及接，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往布袋里面塞。他?转过头，整个身子扒在窗户上，软乎乎地喊了一声：“是妈妈！妈妈出来啦！”

颜永宁忍不住循声望去，一个高挑的女人提着?包推开一扇玻璃门走出来，她身后的门头上写?着?【桃李少儿舞蹈培训】几个字。

一家三口终于会合，颜永宁作为局外人，只能干听着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讨论接下去游玩的路线。

他?们都那样年轻，颜永宁想。

汽车启动前，小男孩晃动的小脚终于得到了制裁，被女人一把按住。她从侧边拉出安全带，插.进了小男孩旁边的锁扣上。

颜永宁早就看不惯他乱动很久了，现在那双脚终于不再晃来晃去，颜永宁舒服了，甚至想要鼓个掌。

然而小男孩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龄，对安全带的束缚十分?不满，哼哼唧唧地扭来扭去，把手上的饼干碎蹭落了不少。最后他实在无聊了，开始玩起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尖尖。

女人闭目养神，任由他释放无处安放的精力。

此刻他们一行距离目的地主题公园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只要转过前?面下一个十字路口，再直行一段路就能到。

颜永宁的心情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他?摸摸低着?头抠手指，心里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