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俏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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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送表哥出城。”***

城外有一条护城河，河面宽广，平常人烟稀少。

出了城门，晴雯也不开口，直到两人拐了个弯，吴贵憋不住了道：“妹妹别送了，再往前走越发远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晴雯不说话，也不掏银子，慢慢走到河堤边。

脚下灰褐色的土层里，已经有心急的绿芽冒了出来，带出点点生机。

“表哥，”晴雯扶着河畔的那可大柳树，轻轻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乡那条河边也有这样一棵老柳树？”

吴贵正暗自心焦的等着她掏钱，忽然听见这话，有一瞬间心虚，随即强自遮掩：“是，是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还在不在······”

“表哥你看，”晴雯招招手，指着坡下那一侧的树干，“这上面有条小虫子。”

吴贵隐隐有些不耐烦：“虫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害怕就别站这了。”

这么说着，还是走到下首：“哪有什么······”

晴雯垂眸看着他，突然道：“表哥，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吴贵一惊，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些：“姑父是跳河自杀的呀。你怎么······”

“我最近听说了些事。我父亲坠河那天，有人看见你和他站在河边。你们说了什么？”

吴贵一惊，下意识就要反驳，可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是，我正好路过，就叫姑父回家，可姑父说要再待一会儿，叫我先走。是说了些话，只是时间太久，我都记不清了。”

“你的意思是，你离开时我父亲还好好的？”

“是啊！”

“可是我怎么记得，当日是你第一个回来告诉母亲我父亲跳河了呢？”

“是，是吗？”吴贵有些记不起来，“那是走至半道儿听见别人说，才赶紧跑回家告诉姑母的。”

晴雯点点头，拿出那几张纸，展开于他眼前：“那表哥说说，这满贯赌坊是怎么一回事？我父亲是从来不会去赌的。反倒是你，你欠下的这些赌债，是如何还清的？为何我家的田地和宅子如今都归了这满贯赌坊？”

吴贵定睛看清上面的字，连他在赌坊输了几场，每场输掉多少银子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还有他如何趁乱将田地和宅子更换到赌坊名下的。再往下看，上面赫然写着：看见吴贵和风先生在河边说话······好像起了争执······推了风先生一把······

晴雯原姓风，来到京城后，她已经快要忘了这个姓氏。

吴贵心里慌乱起来，这事发的突然，他一时不能编出话来。

方才晴雯执意往城外多送了几里路，恰好拐过了弯，城门口的守卫望不到这里。吴贵眼神飘忽，见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群鸟儿从林子里飞出。

他看着晴雯，眼神渐渐变得阴狠，再无一丝从前的油腻讨好：“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你为什么非得不依不饶呢？”

一把夺过那几张纸撕得粉碎，随手向后抛去：“咱们兄妹俩毕竟相依为命这几年，我还想着给姑父姑母留点血脉······”

他慢慢靠近，晴雯硬撑着不动，死死盯着他。

“你竟然找人去查，”吴贵站在下坡，略有些吃力的往上挪了挪，站到晴雯身前，仰着脸笑出一副无赖样：“妹妹这么想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呢？姑父怎么死的，没有人比我还清楚了。”

晴雯攥起来的手微微颤抖着，忍着怒气和恨意听他说。

“他和姑姑就你这一个女儿，将来还不是要靠我养老送终？不过一点赌债就要赶我出去。”吴贵看着晴雯渐渐氤氲出红色血丝的眼睛，哼笑道，“其实我也没想让他死，我就轻轻的推了他一把而已，谁叫他一个大男人还那么弱不禁风，一下就滑到河里了。要怪，就怪你那短命爹运气不好！”

晴雯听到这里，再也不愿听他说下去，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死瞪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居高临下道：“是这样吗？”

吴贵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感到肩上一股力袭来，接着整个人向后仰去。

他下意识的去抓晴雯，可晴雯早有防备，向旁边一闪便躲了过去。

吴贵原本就腿脚不好，这一推失去平衡，直直的砸到了河里。

水花溅到脚边，晴雯退后两步，看着吴贵起初面色狰狞的在水中挣扎，渐渐的眼中露出恐惧，满是祈求的看着自己。

晴雯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感觉好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慢慢飘到上空，看着挣扎慢慢弱下去的吴贵，和站在树下面目模糊的自己。

这一切都离她远去，是另一个自己亲手把吴贵推了下去，然后冷眼等着看他死。而她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

吴贵吐了最后一串泡泡，缓缓沉下去，河面终于归于平静。

晴雯静静望着湖面，心里快意又悲伤，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慌。

也许是鱼跳出水面的声音惊醒了她，瞬间一切归位，惊醒过来。她下意识的向前走进了些，想去看看吴贵死了没有。才一动，忽然有人自身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