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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簿颖看着坐在床边细细梳理连日来得到的消息:“小姐,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得与那些勋爵人家有些来往才是。不然,即便是见着了天家有殿下相助,咱们也不见得能查明白曲娘子之事。”

林乐曦点点头,将手里之前已然过了的纸张置于烛火上燃烧,看着她在香炉里成为灰烬:“如今薛家已然不成气候,王子腾官位的明升暗降,荣府的内斗,这四家也就只剩一个史家了。听说之前殿下于勤政殿慷慨陈词,要求之前曾向国库借钱的人家还钱。很是得罪了不少的勋爵人家,却赢得了清流文官的支持。”

簿颖笑着点头:“殿下安排的很是妥当,如今在朝堂上真正能说上话的几乎皆是翰林院的那些个文官清流。而这些不少的文官皆是被勋爵打压的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有个识大体的殿下出来说话,为户部的几位老大人解决下国库大事,自然是能一呼百应的。”

林乐曦将史家的那几张新增的纸张翻过:“看来是有人在这两位史侯耳边说了话呀,拼拼凑凑的将银两尽数还上了。”

“还上了?!”簿颖显然有些吃惊,“这当初四家向国库的借款可不小啊,尽数,还上了?!”

“看来姑姑也觉着有些讶然了。我倒是看着,这两位侯爷还真是有些审时度势的本事呢。与荣府交情不深不浅,已逝大哥的孤女格外喜欢往人家家里跑,自己的几位姑娘与朝中的几位大人家的女儿交情匪浅。瞧瞧瞧瞧,这才是会做人的人。”林乐曦调侃了几句,接着翻着手里那一份不断变薄的一沓纸。

乐姑姑在梳妆台处整理着那一套二十四件梳头的家伙什,听见了说道:“史家要是真的论起来,没有一个是真的善茬。各个都极会审时度势,当初去西北的原本该袭爵的那位便是如此。他家行三的,当年在军营效力时有不少的巧思,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爵位与他享。他家老二虽然能力不显,守成却足矣。”

林乐曦笑着看向她:“姑姑对着四家也知之甚深啊。”

“老夫人当年对京都局势颇有研究,故此奴也知道不少他们这几家的辛秘。小姐想知道些甚?”乐姑姑放下手里的梳子,“奴或许能到小姐。不对,如今是京都,该将称呼换回来了。姑娘想知道些甚?”

簿颖诧异的看了乐姑姑一眼:“你要开口?”

“你与我不同,到了这京都,我这边要瞒着的必要倒是少了,你还是要守口如瓶。”乐姑姑对于簿颖知道的秘密了如指掌。

林乐曦看着她们二人,惊讶道:“乐姑姑知道簿姑姑知道的?!”

“除了曲娘子留下来的秘密,老夫人叮嘱的,我这里都知道。她们每人知道的秘密,老夫人怕她们下不来决心,不忍心让姑娘知道的太多,因此我要在适时的时候破了这个口子才是。簿颖知道的,姑娘你现在不能知道,只是奴知道的,小姐倒是可以了解了解。”乐姑姑转身往这边来,倒了盏茶与林乐曦,“荣宁二府看着面上相和,实际上两边并不是同心的。若非上头有个老封君压着,只怕断绝来往也是有的。”

“这般严重?”

乐姑姑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林乐曦看了眼手里的纸张:“你的意思是,荣府老太太看中的与宁府投靠的并不是一个。”

“荣府老封君看中的是甄家贵妃所出的四殿下,那宁府看中的,却是义忠王爷的嫡长孙亦是如今他家留下的唯一嫡系子孙。”乐姑姑缓缓说道。

“我记得宁府好似有个姑娘还是娘子,来路有些……”林乐曦显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乐姑姑点点头:“却是不大光彩,这位少/奶奶的生母原先不过就是个侍妾,后来被王妃给逐出去了。谁知这便有了身孕,后来生下来个姑娘。宁府的贾珍也不知为何就知道了,将这个女孩儿抱来了,细心养着,就成了他自己的儿媳妇儿。只是嘛,这里头有些不好说的事儿。这爬灰一事如何能让冰清玉洁的姑娘知晓呢。

只是林乐曦好似知道内情:“里头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姑娘家好说的,我不问不说,心里知道便是了。往后你们也多注意些分寸。来往除了荣府,宁府那边派人盯着便是,不必有过密的来往,叫人侧目。还得看着固也,少与那些人往来,省的坏了自己的品行,叫人背地里说闲话。”

“诺,奴明白。”

林乐曦略过宁国府,到了荣府:“看来这位老封君甚是信神鬼一说。家里有个孩子衔玉而诞,那便是上天于他家的恩赐。未来可期。只是我这些年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公子的说法,据说也是一位纨绔。”

乐姑姑看了眼簿颖,接着说话:“确实,比一般纨绔倒是有些不同。对于女儿家,态度怪异了些。只是,这般行为终究不是有出息之子,大家公子不该是这般模样。”

“不必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家族早已不如从前。内囊上来了,却还是要维持面上的繁华富贵,也不知是面子上放不下还是另有图谋。”说实话,林乐曦看不明白荣府这些年的作为。看着像是断尾求生,可这求生却是以自身败落为前提的,觉着像是……

簿颖无奈摇摇头,叹息道:“世事无常,物是人非。自东汉贾复一来,如今已历百余年。百年世家,盘根复杂,支系庞大,牵累消耗,到如今这般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这几年勋爵愈发不成模样,莫说天家了,便是寻常御史言官,只怕也早已瞧不惯了。算上老爷这一届的科举,往后至今,天家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可寒门的坏处便是格局过于狭隘,瞧不破往后多少年的时局,总是在半道便废了。阿谀奉承、谗言媚上,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御史台与督察院这几年束手束脚的,上奏弹劾的言官不多,粉饰太平的却比比皆是。”

“簿姑姑今日感慨良多啊。”林乐曦微笑看她,“这些良言很该让固也来一道听听,将来科举入仕。为国为民,便该秉公执事。只是可惜,这些年来他接触的民生还是太少了些。回了京都,该让他出去走走,多看看京都的民生。天子脚下,与扬州可有不同。心中有数,往后才能知晓自己所做为的是甚。”

乐姑姑坦然而论:“姑娘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奴绅士佩服。只是望姑娘知晓,凡事皆需张弛有度,不然过犹不及。”

“乐姑姑这是担忧乐曦的身子?虽则老常大夫不曾跟着去往京都,可老先生的一位女弟子却是跟着来了。这些年我将养得当,还有两位姑姑在一旁出谋划策,替我分忧,这些神思还是耗得起的。”林乐曦对自己身子还是十分明了的。

簿颖看着跳跃闪烁的烛火,垂首道:“薛家那边的举动奴会盯紧,一有消息立时来报。史家那便茱萸会看着的,便是王子腾,也不会离开我们的视野太远。”

林乐曦颔首:“有劳二位姑姑为乐曦苦心孤诣的谋划了。乐曦感激不尽,往后自会报答。”

“无需报答,奴受老夫人恩惠,为姑娘思量乃是奴等的本分。姑娘在老夫人榻前不是答应过,会为奴等养老送终。这便是奴等所求了。”这是之前林乐曦一早便与林姚氏还有簿颖乐姑姑几人商量好的。

林乐曦微笑颔首:“这是乐曦此前答应的,往后两位姑姑会有更多的。”

夜色未央,烛光闪烁,暗的是夜色,亮的却是人心。

此前,林福家的接了信就将几处院落都打扫了出来,以便几位小姐入住。今日一早林福家的便带着人去码头上等候。

三艘大船稳稳当当的停靠在岸边,船舱里先是出来四个姑娘,年龄不大,看其装扮,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待人猜测,后面又跟着出来四个姑娘,带着面纱,度其身量,当是比之前的那四个年龄更大些,衣着也更华贵些。后头跟着出来的还有四个带面纱的姑娘,看着像是前头那八个的领头。

最后出来的三个人,两个年纪不小,看着该是妈妈的样子,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姑娘是个妙龄女子,没有带面纱而是带的帷帽。翠蓝色如水烟般缥缈的长裙轻轻摆动,几乎看不出痕迹。隔着帷帽外头的人也瞧不见这位衣着华贵的姑娘到底是何样貌,亦猜不出她的家世。

“这姑娘是哪家姑娘,看着这架势,可不小啊。”在码头边有人对着自己的同伴道。

“可不是,估计是哪位高官的姑娘小姐罢。再不然便是……”那人笑笑,华丽未尽的意思是说这是哪家高官的妾室。在一边守着的林福家的自然听见了这番话,心里不耻,这些个贩夫走卒就知道看这些官员们后院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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