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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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书端着水盆急匆匆进屋来：“姑娘，这边二姑娘过来了。”

两家各自排行，庄宿阮是大房的大姑娘，庄缙平也有一个大姑娘一个二姑娘。这里的人唤庄宿阮为“宿大姑娘”，庄宿阮身边的人唤这两位姑娘前面都加了一个“这边”。

庄宿阮面色平静，一点儿也不见波澜：“她这些日子往我屋里往来的频繁，大惊小怪的作甚。既然知道她要来，还不快去准备茶水点心预备着。想着又要叫她挑剔不成？”

雁书垂眸：“姑娘，您怎的还是这般好脾气？这二姑娘明摆着不怀好意，您还这么无动于衷。”

“正是因为知道她别有所图，我才要这么淡然处之。时间一长，她自然会有所动作。即便没有动作，也会有迹可循。咱们知道她的目的了，还怕甚。”庄宿阮一点儿也不见动静，甚是淡然，“你们几个丫头说话注意些分寸，在后头乱嚼舌根子是会叫主人家厌弃的。在山东时也不见你们如此，怎的来了京都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叫主家训斥了，雁书不敢再开口随便乱说话：“奴知错了。”

“往后去了荣国府更该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叫人家套话了也不知道。”庄宿阮大抵知道荣国府的风气，若不是取中了贾琏，只怕她父亲也并不愿意将她嫁来京都。

雁书点头：“诺，奴以后会记住的，绝没有下一次。”

庄缙平的二女儿大名庄初妍，年十五，正当龄的年纪，人比花娇。是应氏从小娇养大的，很有些大小姐的脾气。原本自己的姐姐比自己处处出色也就罢了，这回伯父家来的这个堂姐，颜色好不说，便是浑身的气度和举止言谈都与她们不同，这如何能不让她心慌。尤其，她还有这样好的婚事。荣国府即便没有如今好些权贵来的势大，可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公府的名头。哪怕里头龃龉甚多，可贾琏自身背后不就有一个叫人羡慕的外家么。若是能是自家与荣国府联姻，那父亲不就能……

每每想到此处，她总是格外不平。同样的人，为何她父亲一个官员还比不上一个白身了？!笑话!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庄宿阮身边打转，好话不少，坏话也不见得说的少了。可偏偏她就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只是淡淡一笑，从不见她置气。这才是叫庄初妍更为恼火的事儿。

她今日可是知道了荣国府有女眷要出行的消息，特意来找她的。要毁一桩婚不易，可叫人家心里出现隔阂难道还不容易么。要是今日能叫庄宿阮在贾玖面前出丑，那往后岂不是……庄初妍想想就开心。

“哟，堂姐还在绣嫁衣啊。”庄初妍笑着进屋来，一进屋就看见庄宿阮荷塘月的玫瑰红齐膝褙子，鹅黄色的暗绣遍地芍药花的织锦裙坐在绣架前绣嫁衣。

庄宿阮起身笑道：“婚期定在开年，这时候才是最见功夫的。若是不赶着些，只怕来不及。”

庄初妍被拉着到窗口坐下，远离嫁衣：“瞧堂姐说的，堂姐的手下功夫那可是让我姐姐都夸的，如何会赶不及。这绣嫁衣可是女子出阁前最重要的，若是绣的不好，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看来妹妹对此了解颇多，”庄宿阮一样的云淡风轻，便是眼底也不见波动。在她看来，庄初妍这不痛不痒的几句嘲讽她手慢一点也不紧要。

一拳打在棉花上，庄初妍气结但也无法。“堂姐这些日子在家待的可好？可觉着无聊？”

“平日里打发辰光的事情也不少，我还忙着绣嫁衣，实是不觉着何处无聊了。若是堂妹觉着无聊，可出去走走。我记得你姐姐这会子应当刚从会事厅回来，不妨去与她说话。说不得比在我这里闲打牙来的好。”

庄初妍一声轻笑：“母亲同意我带着堂姐出去走走，看看京都这风貌。自堂姐来了这京都也不曾出去过，只是一直在屋子里待着。天长日久的，也是无趣。父亲也说去看看，有利于心情舒畅。姐姐要帮着母亲看账，没空。要不，堂姐陪着我去？”

庄宿阮摇头：“不必了，若要出去往后有的是机会。堂妹去吧。”

庄初妍看着庄宿阮的样子，看不出来什么。不知是庄宿阮藏的深，还是庄初妍道行浅看不出来。“堂姐，这难得的机会，你当真不去？”

“不去。”庄宿阮坚定摇头，“你玩的开心便好。”

庄初妍好容易从应氏那里磨着出来，哪里会轻易放过她：“堂姐，我从未单独一人出去过。便是身边跟着这许多的女使婆子侍从的，我也依旧不心安。若是堂姐不跟着我去，那我便是拉也要拉着你去。”

庄宿阮轻笑道：“好没道理的话，哪有强人所难之事。我便是不去，你也一样能去。何必要拉着我一道呢？难道这些个服侍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庄初妍口才一向不好，与人争辩向来都是吃亏的。如今叫庄宿阮拒绝了，她自然要去搬个救兵。无论如何都要庄宿阮出去才成。

看着庄初妍出去的模样，雁书又有了新的担忧：“姑娘，这边二姑娘难不成在外头给咱们设了圈套？这般坚定要姑娘出去。”

“想必是听见了荣国府女眷要出行的消息了吧。”庄宿阮模模糊糊猜着一些。

雁书一惊：“姑娘!这边难不成打着姐妹换嫁的主意？!可这边的大姑娘并没有婚配的意思，这二姑娘年纪也与咱们未来的姑爷年纪相差甚远。姑娘，咱们？”

庄宿阮倒是不见慌张，起身仍旧坐到绣架前：“不必担心，叔父不会叫此等事情发生的。庄家好歹在京都有些声名，张家在京都的地位难道会坐视不理？她们觉着荣国府是个好去处，可实际上内里如何，她们一点儿门道也没窥见。就如此也想着进门，只怕一早就叫人家连骨头渣子都一并吞了。”

庄初妍不比她姐姐庄华章有些心计，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子也不多，从小又是娇养着大的，从未叫风雨吹过，怕是不知道后院里头的腌臜。

“看着叔父的意思，只怕是想将初妍下嫁去一个家庭人口简单的人家，才好叫她少吃点苦。”庄宿阮看的分明，“叔母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去高门大户，叫那些人家高看一眼才好。往后只怕是要一直联络着了，我在此处借住这些日子，这情就便就此欠下了。往后缠杂，如何能清啊？”

雁书听的一知半解：“那姑娘是想如何？人情债自古最是难偿，一旦欠了，后头的麻烦，只怕源源不断。”

庄宿阮轻蔑一笑：“不过是想攀着一棵大树好乘凉罢了，后头如何谁也不好说呢。若是真有难事急事，瞧着情况出手。可若是我也无法的，那便是磕破了头，我也一样无能为力。”

“姑娘？”

“之前不是赵妈妈来寻你们说话么，给答复便是了。”庄宿阮一来一回之间，就将事情定下了。

雁书皱眉：“姑娘，这婚期本就定在开年二月，若是一个不好，咱们日子岂不是又得拖长了？那二太太背地里定然又有闲言碎语……姑娘，奴担心。”

庄宿阮却是不在意：“嘴长在人家身上，如何说随他们去。天下最难堵的不正是悠悠众口么，天家也没法子，更何况我们呢。最多不过三月，最晚不过五月罢了，咱们尚且能等。不过多费些银钱与心思罢了。对了，我之前做的那些东西可都送去了？”

“姑娘放心，都送到了。”雁书笑着答应，“那奴去传话。”

贾玖着人带着话去见了林乐曦，约她出来走走。林乐曦看着来人，淡然一笑，欣然答应。

“阿姐，咱们要去何处？看着方向，怕是醉白酒楼。”黛玉从窗子里看出去，道。

林乐曦点点头：“是去醉白，贾玖定的雅间。我想着暖暖未曾去过，你也好些日子没有出来透气了，就带着你们出来走走。”

“玖儿姐姐，”黛玉一愣神，“她好端端的怎么约咱们出来？可是有要事要说？”

林乐曦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看她的样子，大抵是有事要说罢。”林乐曦其实想着，该找个时候将一些事情说与贾玖知道。荣国府毕竟她待的日子要更久些，好些事情她知道的更为便捷些。

黛玉点点头，看着仍旧有些懵懂的林乐暖，笑了。

“曦姐姐可是守时，险些叫我这个东道主迟了。那可是失礼。”贾玖笑着将林乐曦姊妹迎进来。

林乐曦伸手解了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斗篷交给身后的薄荷，笑道：“暖暖很久没出来，兴奋的很。不好扫了她的兴，就早早出发了。其实等些时候也无妨。”

“那如何能成，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家。哪有叫客人等主人家的道理。”贾玖笑说了一句，推了身边的窗，叫女使搬了浅浮雕山水屏风桌屏过去挡着风也是挡着那些自己瞧不见的视线。

林乐曦见状，微不可觉的点点头：“今日也是难得，外头晴好又无风，很是适合出行。”

“阿姐，这有花糕诶!”林乐暖看着案几上的秘色瓷碟子，眼睛发光，“阿姐～”

林乐曦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家里让你吃的少，是为了叫你能多吃些饭。免得肚子里都是点心渣子，如何还能吃得下饭。今日回去的不见得早，吃罢。”

“好!阿姐最好了!”林乐暖赖在林乐曦怀里撒娇着，没过一会子就出来吃点心去了。

贾玖看着活泼的林乐暖，微微一笑：“这样活泼单纯的女孩子，如今倒是愈发少见了。”

林乐曦却是看得明白：“不过是仗着年纪小，两个姐姐都宠着，即便是女夫子也不叫管的过于严厉了。这才放纵了些，等到了自己能单独辟院子的年纪，定然又是另一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有如今的天真否？”

“这么一说，倒是小时候更好些。长大了，哪有小时候好。”贾玖感慨了一句。

林乐曦却是笑着接了一句：“可谁能一直活在小时候，总是要长大的。唯有长大了，才知晓小时的好处。对着几个妹妹，也能格外宽容些。”

“你这一说我到时想起来，姑父又多了两个孩子。可是恭喜了。”贾玖想起赵妈妈与她说的消息，府里给贾敏准备的服侍女使，用上了两个。这后头的那个福气较前头的那个更好，一下子就添了一双儿女。这下，林家又多了一个庶子。合离前的原配妻子留下来的嫡长子，现妻子生的嫡次子，如今庶子也有了，倒是几个身份添的孩子都齐全了。

林乐曦看着骤然变色的黛玉，淡淡一笑，伸手轻拍她手背，示意她放松。自己开口道：“父亲自然是高兴的，我们么，也是高兴的。家里几位姊妹和睦相处，往后仕途上相互照应扶持，都是好的。”

贾玖也是淡淡微笑：“曦姐姐看得明白。”

黛玉看着浅笑安然的贾玖，穿着橘红暗纹镶银边的小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林乐曦视线一转，柔声对黛玉说道：“暖暖那小丫头吃起点心来几个米妈妈都不见得能拦得住。”

只此一句黛玉便明白了：“阿姐放心，我会看好暖暖的。阿姐好生与玖儿姐姐说话罢。”

林乐曦略一点头，身子一转，伸手取了放在案几上的红泥小壶倒了一盅茶水给她：“黛玉这丫头心思敏感，若是叫她知道我们说的话怕是要胆战心惊好些日子都不得安生了。”

“看不出来曦姐姐对几个妹妹都一样替她们着想呢。”贾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