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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奉着王夫人的令到了复安院,却碰着染画送大夫出来:“哟!琏二奶奶这是怎的了,怎的还请上大夫了?”
“牢周大娘挂记,我家奶奶只是照例询问珠大奶奶的身子罢了。”染画一出门便撞见了周瑞家的,想着这几日王夫人她们主仆两个给庄宿阮明里暗里使的绊子心里便不快,这话出口自然也没有多少好听了。
周瑞家的眼神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见里头温温柔柔的传了声音出来:“是二太太身边的周大娘罢,快请进来。染画,好生送大夫过去,请他务必看护好大嫂子的身子。”
“诺。”染画听见庄宿阮发话了,只能咽下心底的不甘,转身送人出去,“大夫,这边走。”
周瑞家的见人出去了,背身呸了一下,方才觉着略解气了些,转身进去。庄宿阮正歪在炕床上翻着佛经呢,一身素净的衣衫,头发打散梳着个简单的发髻。垂着直到耳垂的长流苏碧玉玲珑嵌浅蓝芙蓉玉的银钗衬的她青丝乌黑亮丽,泛着令人动心的光泽。气质温和,柔和的阳光透过旁边糊着的雨过天青色软烟罗窗纱洒到她脸上,合着光晕皮肤水嫩的似是能掐出水来,愈发显得人比花娇。忍不住呆住了。
“周大娘难得来复安院,这俗语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可是有事?”庄宿阮翻了足两页的经文,周瑞家的依旧没有开口,那只好她来打破僵局了。
“噢,也不是多大的事。太太说这管家事既交付给了二奶奶,那婆子们回事都该是寻二奶奶的。可这几日荣喜堂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问话又问不出个甚来,太太心里担忧,怕奶奶身子骨哪里不好,这才差遣我过来看看,问候一声。”周瑞家的回神,坐到雁书搬过来的锦杌上,微笑着回话。“谁知道这一进门便见着了大夫,二奶奶当真无事么?”
庄宿阮合上佛经,转头看她,微微一笑:“周大娘瞅着我这面色红润的,像是有事儿的模样么。宜诗,给周大娘沏碗白茶来。前不久刚到的,滋味淡,倒不比那些个浓的吃着嘴里苦。”
周瑞家的受宠若惊,饶她是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陪房,可她骨子里还只是个奴才,是家生子。主子们的东西轻易享受不得,且莫说王夫人并不松快的手。如今到了庄宿阮这里,一出手先是分量足够重的银镯子,如今又是新得上好的白茶。啧啧啧……真真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不凡。到底是娇养的闺阁女儿,还是与当家主母分庭抗礼、笼络人心的一把好手?
这些周瑞家的看不出来,她只知道这个琏二奶奶果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可这样清明的人,撂着到手的权利只关门过自己小日子到底是为何?
“先前大嫂子有些动胎气,二太太又忙,老太太也顾着宝玉。女使慌得了不得,寻摸到我这里来。横竖我也是做弟妹的,总有这么一遭,便帮着搭把手。如今离大嫂子临盆的日期渐进,自然是要找大夫问个明白的好。”庄宿阮将手里的佛经搁置在旁边的梨花高木几上,转手端起了放在装着各色蜜饯果子的莲花纹缠丝碟子一边的润虚水纹茶碗来微抿了一口蜜水,“许是家里最近忙着珠大哥的事,心思都有些浮躁,连着好些个女使婆子办事都不经心。给爷上的蜜水里头尚还浮着为清干净的蜂蜡碎末渣滓,叫我瞧见了叉下去处置了。不知二太太可知道?”
庄宿阮并没有开口询问周瑞家的来到底所为何事,而是扯开了话头说些个闲事来。
“竟有此事!”周瑞家的接过宜诗递来的沏好的白茶,略微一笑示意,转头惊道,“奶奶竟到如今才说。想来最近是太太卧床,老太太深思倦怠,叫那些个小人钻了空子,敢这行慢待!”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既沾了庄宿阮的光喝了这样好的茶,自然是要顺着庄宿阮的话回护几句的。
“奶奶以后若是再遇着这样的女使婆子,直接叫人拿了捆下去发卖便是,不必留情。”
庄宿阮闻言,看了她一眼,笑道:“如今是珠大哥的丧期,他还未出殡,总不好在这时候耗损了阴德。这让珠大哥以后在阎王爷那里不好交代。且也不过就是个没经心罢了,并不是怎样的打错,罚也罚了,发落她家去便是了。发卖,到底不值当。”
周瑞家的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微怔,接着道:“可不是这话,奶奶不说我倒是要忘了。只是,奶奶这宅心仍厚的,可得帮太太多分担些才是。”
“二太太这是身子又不好了?”
“哎~还不是那些个不懂事的人闹的。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有什么的,也值当特特拿出来与太太说。邻里家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竟也敢搬上台面同太太做正事儿说。可将太太气得好也不好了,何况太太的病还未好全呢。”周瑞家的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气愤也来的恰如其分,活生生一个忠仆。
可惜啊~她对面坐着的是庄宿阮,一个见惯了家宅宗族里头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让。周瑞家的这点小手段还不过她瞧。
“周大娘这话说的也怪,二太太理着家里多少年的事了,那些个婆子办事也是办老了的,如何能糊涂至此。既然敢同二太太说,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怕里头却有不好呢。”庄宿阮歪着腰有些酸,换了个姿势。雁书见状,连忙塞了个金丝苏绣雏菊软枕过去她腰后。
周瑞家的瞥了一眼,接着道:“太太病了那些日子,管家的如今是奶奶您!您自个儿方才还说了,那小女使连蜂蜡渣滓都没撇干净便敢奉上来,可见里头多少事情呢。太太如今是没多少神思了,这离珠大爷出殡的日子也近了不是。老太太发话,珠大爷好歹是嫡长子,身后事如何都要好看些,不好叫外头那些人看热闹的。”
“看来,周大娘今日是来做二太太的说客的。”庄宿阮一早在她来这儿的时候就猜着了,只是一直憋着不说罢了,如今人家扯开了由头,那自然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倒也不是说客,二奶奶这话可是抬举我了。”周瑞家的讪笑道。
庄宿阮这才略正了正神色,道:“我是接了管家权要料理珠大哥的丧事,只是如今对牌钥匙我一概没有,说是管家看着倒像是个挂名的。既是个挂名的,那周大娘来这儿说的这些个话我可一概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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