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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勇五人一头雾水进了城。

阿砚在城门口接应,见到他们便道:“殿下已经等着了,咱们快去吧。”

没走一会?儿,汪大勇诧异问:“阿砚兄弟,这不是去庆王府的路吧?”

他虽没去过庆王府,但去过底层客栈。客栈在南市,他们这个方向明显是去南市。

“殿下不在府中,”阿砚笑着卖关子,“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南市算是庆州府鱼龙混杂之地,这里有很多三教九流,商贩、杂耍、苦力、风月馆等都聚集此处。

汪大勇五人不禁嘀咕,世子怎会在这种地方与他们见面?

穿过脏乱的街市巷子,他们来到一家铺子前。

铺子前有匠人正托举门匾,汪大勇定?睛一看,“粮店”两个字映入眼帘。

什么字都能不认识,只有这个“粮”字不能不认识!

五人面面相觑,阿砚将他们带进铺子里。

铺子内部明显翻新过,五人穿过前堂,来到后院,这才发现这个铺子很大,数间谷仓并排而列,估计能装很多很多粮食。

楼喻和霍延就站在院子中。

他们正要行礼,楼喻伸手一拦,开门见山道:“这间粮铺如今在庆王府名下,我打算在此囤粮,有意派人外出采购,不知诸位可愿为我效劳?”

汪大勇五人懵了。

他们是来投军的,不是来当粮商的啊!

五人的沉默在楼喻意料之中,他神色沉肃道:

“我曾听闻有关西北军的事?迹。士卒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固然可惜,但因粮饷不足,活活饿死,更加令人痛心。”

提及往事?,汪大勇五人顿时热泪盈眶,心中酸涩不已。

“我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你们为我办事?,我想尽可能让你们填饱肚子。只是如今世道混乱,运粮队倘若没有护粮之力,恐怕会?遭山匪或流民疯抢。

“我知你等皆是骁勇善战的壮士,此事唯有委托你们去,我才能放心。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楼喻郑重凝望他们,仿佛是在将整个庆州府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五人虽觉双肩沉重,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们尝过饿肚子的痛苦,他们常年在西北吃着风沙,他们饿极时,曾竖起中指痛斥尸位素餐的官员,他们也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饿死却无能为力……

凡此种种,皆是因为无粮可吃。

楼喻有此诚心,他们感佩万分。

霍延亦郑重道:“诸位叔叔,粮草就靠你们了。”

借粮商收购之名,行囤积粮食之实,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汪大勇知晓此事轻重,不由问:“殿下这般信任我等,就不怕我等贪了钱粮?”

楼喻笑看一眼霍延,“那岂不是说明霍将军识人不清,不辨忠奸?”

论及先考,霍延显然不便多言。

汪大勇五人哈哈笑起来,爽快道:“殿下将如此重任交予我等,我等定?不负殿下所托!”

买粮之事?就此定?下,日后很长时间里,阳乌山的旧部们都得在外行走,为庆州运来源源不断的粮食。

春和日暖,楼喻在院中晒太阳,仆役来禀,说是郭棠求见。

想到马匹的买卖,楼喻立刻让人请他进来。

冯三墨已经查到马贩底细。

郭棠搭上的马贩,确实是从北蛮而来。

因大盛严禁互市,马贩只能偷偷在边城活动,暗地里用马匹换取盐粮等物。

郭棠之所以能搭上线,不过是因为马贩给郭知府上贡,希望郭濂允许他们私下交易。

毫无实权的庆王府,并不在马贩的进贡名单上。

郭棠踏门而入。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锦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贵胄之子的气度。

因自小同?楼喻玩耍,他来东院的次数不少,进来就熟稔地坐在楼喻另一侧,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

冯二笔礼节周到,吩咐人上茶。

郭棠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盏茶,依旧没有主动开口提马贩的事?,擎等着楼喻开口求他。

楼喻相当沉得?住气,郭棠不说话,他就倚着看书。

无尽的沉默终于耗干郭棠的耐心,他啧了一声:“楼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楼喻神色悠然:“不请自来,哪里是客?”

“好心当?做驴肝肺!”郭棠气咻咻道,“我还打算替你引荐马贩,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楼喻终于放下书,正眼瞧他,“什么条件?”

郭棠启唇欲说,忽然下人又来禀:“殿下,郭知府求见。”

郭棠一愣,他爹怎么会?来找楼喻?难道不是去找庆王吗?

楼喻示意请人进来,不由好笑问:“你父子二人出门没碰上?”

“我又不是从家里来的。”郭棠嘀咕一句。

须臾,郭濂在仆役的带领下来到东院。

以前他都是去主院的,如今却心甘情?愿来东院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议事?。

实在令人唏嘘。

他踏入屋子,乍见郭棠在此,不由愣住。

“你不是去逛集市了?”

郭棠讪讪笑道:“爹,我前脚到,您后脚就跟来了。”

郭濂亲自上门拜见儿子的同?龄玩伴,又撞上儿子,简直尴尬无比。

他拧眉道:“你先回府。”

“我还有事?情?要与楼喻商议,爹,咱要讲个先来后到。”

郭棠在家里被宠坏,当?着楼喻的面都能怼他爹。

郭知府:“……”

简直威严扫地!回去就教训这个兔崽子!

眼见父子二人要吵起来,楼喻只好出面调和:“不知郭大人找我何事??”

郭濂瞪一眼不孝子,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那纸叠得?平整,可以窥见纸的主人对它有多爱惜。

“敢问殿下,此纸是否出自您的造纸坊?”

楼喻颔首,“有何不对?”

郭濂小心翼翼抚过纸面,感叹一声:“殿下可知,若此纸传扬出去,会?引起多大轰动?”

“真有这么夸张?”郭棠很是不解。

不就一张纸嘛,或许品质真的高出以往的纸,但又能引起什么轰动?

郭濂横眉,根本不想搭理他。

“郭大人,”楼喻笑容温煦,语调平和,“你想怎么做?”

郭濂直言道:“倘若下官用此纸向京城传信,殿下是否同意?”

他在京城有座师有好友,平日通常用书信联系,是以知晓京城如今波诡云谲。

在这种情?况下,他更愿意偏安一隅,躲在这偏远的庆州府潇洒过日子。

他是不想用政绩把自己调回京城的。

但这张纸让他心动了。

他不想升官,但想留名青史啊!

如果此纸的流传是因他而起,那么史书上是否会记上一笔——

庆州知府郭濂用新发明的纸寄信京城,其纸令人大为惊叹,引众人竞相追捧,文人墨客以诗赞之,以赋表之,无不为之所迷。

不是所有当?官的都能在史书上留一笔,郭濂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看到这纸,顿时觉得?另辟蹊径也不错。

即便上不了正经史书,可一旦有提及“庆州玉纸”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庆州玉纸”是他私自起的名。

纸若白玉,名副其实。

楼喻知他来意,不禁笑道:“郭大人志向不凡,失敬。”

“下官汗颜。”

“郭大人愿意亲自宣扬此纸,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楼喻慢条斯理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郭濂:“殿下请讲。”

“方才郭棠也同?我论条件,既然你们是一家,不如用我的条件换郭少的条件罢。”楼喻笑眯眯道。

“这不行!”郭棠断然拒绝,“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郭濂瞪他一眼,兔崽子!

楼喻倒也不强求,问郭棠:“你说说自己的条件。”

“我还没想好!”

“那好,”楼喻转向郭濂,“我的条件是,郭大人能够默许我私下同?北蛮马贩交易。”

郭棠:!!!

他瞪圆了眼,“你怎能言而无信?!”

“哪里无信?”楼喻无奈道,“我尚未真正与你达成协议,如今用纸换一条生意路,有何不可?”

郭棠简直气炸,他又被楼喻耍了!

郭濂暗叹一声,怪自己太过溺爱,将儿子养成这般性子。

他整整神色,道:“殿下,朝廷严禁与北蛮互市,您不会?不清楚罢?”

楼喻笑道:“私盐同?样犯法。”

“这不一样,”郭濂摇首道,“盐可以藏,马藏不了。”

盐可以藏在麻袋里装作?其他货物,马却不行。

楼喻收敛笑意:“如此说来,郭少之前与我所言,皆是在糊弄我?”

知府都难办的事?,他怎能办到?

郭棠张嘴欲解释,郭濂就道:“一匹两匹容易,不过想必殿下所图,不仅仅是一两匹这么简单。”

他清楚楼喻想要战马。

楼喻可不信他的话,“既然马贩无法在大盛做大宗交易,那他冒着风险过来,又予你厚礼,是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同?你刺探情?报?若非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冤枉下官了,下官可不敢做背叛朝廷的事?……”

“你都贩卖私盐了,还不背叛朝廷,虚不虚伪?”

楼喻无情?打断他,并予以致命一击。

郭濂:“……”

郭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楼喻要的不只是一匹良马,而是成百上千的战马!

他沉默了,低首瞧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谈不拢,那这纸同你也就没关系了。”

楼喻可不愿被人白占便宜。

郭濂想留名青史,得?看他愿不愿意付出代价。

他并不担心郭濂私自去信京城。

反正只要他愿意,他目前空置的造纸坊完全可以撂挑子不干,到时候郭濂没有多余的纸,自然讨不了好。

楼喻不是平民百姓,他是藩王世子,皇室血脉,除了皇帝,没人能够逼迫他必须造出这种纸。

他完全可以找“意外获得”的借口,表示自己并不知晓造纸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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