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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还是在萧惟闻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之后,又极其难堪地再反悔回来。

张以晴一时竟然也没能答得上来。

——她心底是本来就仍然还有点想要嫁给萧惟闻的,但以张以晴的骄傲,被萧惟闻那般直言了当地拒绝之后,她是绝不可能再为了这桩婚事?去求人、尤其还是求到曾经目睹了昔日一切来往的卫斐头上。

但是承恩侯告诉她,要入宫、要听太后的话、要努力在萧夫人面前好好表现、要争取去嫁给萧惟闻。

张以晴不能理解,本也不怎么乐意完全顺从于这些。但承恩侯却又近乎于明示地点醒她:家里出了事?,现在已经不是她要不要嫁给萧惟闻的问题、而是承恩侯府需要她嫁给萧惟闻的问题了。

张以晴一沉默,卫斐便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且不仅猜对了张以晴所想求之事?,还敏锐地从其中探得了一二朝堂变故。

而卫斐这一问,也完完全全又提醒了张以晴一遍而今的形势对比。

“毓昭仪,”形势比人强,张以晴再是满心的傲气轻愤,再今夕形势的变换下,也不得不对执掌凤印的卫斐低下了高傲的头,低低道,“往昔多有得罪,皆是臣女教养不当、失却礼数,实非有心冒犯。此番进宫,臣女是真心仰慕左中丞高才……娘娘若愿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臣女必感恩戴德。”

“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斐笑着把太后前次对皇帝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张以晴,“既都有太后娘娘亲自为张姑娘出面、与萧夫人说和,又何必本宫与陛下这些晚辈再开口呢。”

——反正太后一意孤行要宣张、萧两家女眷入宫,想下懿旨给两人赐婚的时候,也没有多在意过皇帝的真心反对么不是?

张以晴咬了咬唇。

正常情况下,本来也确实是不需要的。

可承恩侯既然都明确告诉张以晴要努力在萧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太后最后也没有直接下懿旨赐婚……想来,此情此势,已非一般情况。

“毓昭仪,您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张以晴狠了狠心,只能把自己当下唯一能想到于对方有用的底牌透出一些来了,“十年前,皇帝在避暑山庄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么?”

卫斐猝然抬眸,面上像画上去一般的微笑终于第一次起了波澜涟漪。

“宫女爬床,”少顷,卫斐哂然一笑,摇了摇头,无奈道,“从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心底却不由懊恼地想着:先前不该偷一时之闲,听张福平道其中细节要再去求问张禄便没有再仔细深究的。

果然,张以晴听罢,立时便笑了。

“宫女爬床?表哥就是这样敷衍你的么?”张以晴心中有了底气,成竹在胸道,“且不说什么样的宫女放着皇帝、成年皇子的床不爬,偏要急着去爬当时才不过十一岁的九殿下?就说……懿安皇后与宋家为何拼了命也非得要将先帝的遗腹子过继到表哥膝下,毓昭仪也半点都不奇怪么?”

这个问题卫斐当然想过,而且还想过很多次,从慈宁宫的太后、仁寿宫的懿安皇后、宫外的张家、朝堂上的宋相方方面面地想了,做过几多分析揣测,也自认已经定下公论了的。

但张以晴现在如此言语,若不是在故弄玄虚,便代表着先前还有一些隐秘事?是被卫斐所忽略过、想当然了的。

卫斐眼眸微微一动。

张以晴笑着放软了嗓音,柔声相求:“昭仪娘娘,姑母可是表哥的生母,与您又能起什?么真正的利益冲突?不过一时意气上头,彼此都较真了些,才弄得而今这般僵持……若您这回主动在表哥面前为这桩婚事?说和,不光是臣女记挂着娘娘的好,姑母自然也不会?忘的。”

卫斐微微一顿,正欲开口,对面的张以晴却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般,吓得连连倒退,神色大变,惊怒到凄厉破音道:“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卫斐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得后方一片深绿灌木,再无一人。

卫斐奇怪地看向张以晴,深感莫名其妙:“张姑娘看到了什?么?本宫可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对,”张以晴死死地盯着那灌木丛,脸色极其难看,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寒声道,“那里面有人,有人在偷听我们讲话,一定有人,一定有,我刚刚看到了的。”

卫斐微微皱眉,折回去就要唤宫人们过来。

张以晴却是脸色极其阴翳地朝着灌木丛缓缓地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卫斐背对着张以晴没有注意,宫人们朝这边赶到一半,却是齐齐面色大变,此起彼伏地惊叫道:“张姑娘!”

卫斐甫一回眸,正正见得张以晴的身子重重地晃了一晃,然后“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卫斐像是愣在了当场,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去看。

慈宁宫跟过来的宫人们却分外敏捷,纷纷扑上去探看,然后七嘴八舌地惊叫道:“是蛇!”、“怕是有毒”、“快去宣太医”……

一团忙乱间,卫斐与隐在下面的某双黑洞洞的眼珠对视了一瞬,脸色极为难看地视若无睹般别了过去。

慈宁宫那边,太后与萧夫人的交谈已经陷入僵凝,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太后皱了皱眉,很是不悦地呵斥道:“一个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须臾,连怀薇也着急忙慌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跪在太后身前,神色凄楚道:“太后娘娘,张大姑娘在御花园子里被毒蛇给咬了!”

太后震惊起身,摇了摇身子,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那蛇毒性凶险,但好在张以晴当时被人发现得及时、宫人们就在近前,一阵兵荒马乱后,太医也很快闻讯而至,将人放在慈宁宫里好好地上了药、只等着人能醒来……只是这么一折腾,萧夫人也不好再久留,借机告辞而去。

太后的脸色极为难看,一是忧心侄女,二是自己心里也明白,出了这等事?,两家的婚事?怕是更难成了。

好好的人都不想娶呢,谁又想娶一个中了蛇毒、还不知道能治到哪一步的病秧子回去呢?

心爱的侄女竟然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宫中竟然有人敢以毒蛇害人……太后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能更为哪一个而发怒。

但太后知道的是,她现在实在是很生气,也很想发作,但从所有的宫人的七嘴八舌里也纷纷透露出来:御花园事发时,毓昭仪离着张姑娘且还很有一段、是张姑娘自己偏要走到灌木丛处去的……

而除却毓昭仪,当时还在御花园里的人,也就只有带着小皇子的卫漪、云初姒与李琬几人了。

且不说那时几人距离那一处尚远,就是跟在李琬的身边,自有太后的耳目眼线在,而李琬也指天赌咒与太后发誓:卫嫔与云更衣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三人彼此为证,都绝不可能在那时候去害了张姑娘。

再剩下的零散宫人,全被太后于盛怒之中一并押下去严刑拷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巧合的!

宫里怎么可能还漏有毒蛇存活?还那么巧,谁也不咬,偏偏咬到了难得入宫一次的张以晴身上?

诚然,太后也大可以愤怒地将此事全皆怪罪到卫斐一人头上,毕竟,卫斐现在执掌六宫大小事?务,旁的不论,单御花园还留有毒蛇一条,就算是意外,也由不得卫斐再脱开了罪责去!

但太后现在与皇帝的关系也确实是恶劣到了一定地步、且张家的景况也不好……怀薇又不住地在旁劝慰,哄着太后一定要冷静,绝不可再因?毓昭仪之事?与皇帝另起争端。

太后是忍着满心的怒火放走的卫斐一行?。

卫斐一出慈宁宫,脸色也彻彻底底地沉了下来,

卫漪搂住裴舸跟在她身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云初姒也是心神不定,脸色惨白。

“好好的,”卫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转向身边的卫漪,眼睛余光却其实是一直留意着她怀里的裴舸面色,冷冷道,“怎么突然就要去御花园?”

卫漪惊魂甫定,犹自害怕得说不话来。

“先太后娘娘遣李才人出来带着小殿下逛一逛,卫嫔姐姐放心不下就带着嫔妾一并跟上了,”还是云初姒喏喏地替她回道,“李才人说御花园里有一处的腊梅开得早,引得大家一齐去看……”

“就知道撞上她李琬就从没有好事情,兀那灾星,”卫漪带着泣音愤愤抱怨道,“什?么早梅,又有什?么好看的,本来也就不应该去看的!”

卫斐深深地看了她死死抱住的怀里人一眼,抿紧了唇角,强忍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了承乾宫,卫漪许是被这件事给骇住了。毕竟,就算再是讨厌、前还在好好说着话的人,后脚便被遭了毒蛇一口昏死过去、生死不知……正常人都要被吓个够呛、后怕无穷。

故而,卫漪也怎么都不敢再回自己的广阳宫去,非要赖在卫斐这里再等会?儿。

卫斐也没有勉强着她非要将人撵走,只是借着出去一趟却遇着了这等倒霉事?、应该去去晦气的由头,撵了卫漪几人去洗漱,还另安排宫人们将她们今日所穿的大小衣物都一并拿去烧成灰。

待得几人重新沐浴罢出来,卫漪经过今日这一惊一吓再一暖一浴后,草草用了些东西填填肚子,便困意横生,哈欠不断。

卫斐见状,便很主动提出帮她照看着皇嗣、撵她去偏殿歇息一阵了。

等到卫漪一走,卫斐便冷冷地抬起眼,盯了裴舸片刻,面无表情地支开了剩下的宫人。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时,裴舸当即站直身子,还特特拂了拂衣袖,以示周身干净,好奇道:“你很怕蛇?刚才也被吓到了?”

卫斐脸色难堪地冷笑出声,心道这他倒是乖觉了,知道狡辩不得、也还认得挺快!

“你是从何处弄来的蛇?”这才是真正让卫斐惊怒不定的,而不是什么怕不怕的问题。

“这个重要么?”裴舸眼神飘忽着闪烁了一瞬,避重就轻地绕了过去,没有正面回答,只严肃了脸色,认真地告诉卫斐道,“重要的是,绝不能再让张氏这毒妇嫁给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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