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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远道而来,总不可能当即赶人家走。更何况他们穿成那样,如果赖在门口不走,显然有伤风化。
于是四人一同进了老宅子,邱煜将会客厅的灯点亮,钟樾给“客人们”泡着茶。
“这是我的国师,杜莲。”陈醒介绍道,“是他用神奇的法术,将我们送到这儿来的。”
杜莲礼貌地朝他们行了一礼,显然他很高傲,既没有磕头也没有下跪。
“这是我的坐骑白虎,邱煜。”钟樾于是礼尚往来道,“我已经有几百年没骑过他了。”
邱煜此刻化形为大白老虎,横卧在会客厅中央,仿佛一有什么不对,就要随时奋起咬人。
“我们到这儿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神?匠。”杜莲端着茶道,“陛下希望,你能为我国锻造神?兵,赢得战争胜利。”
话?音刚落,只听“咕”的一声响。
钟樾低头,大白老虎不大好意思地翻转过来,露出毛绒绒的白肚皮。
显而易见,他饿了。
“不用想了,要我来告诉你们结局吗。”邱煜挥舞着爪子说,“你们最终战败灭国…反正迟早都要死绝了,不如在这儿让我吃了吧。”
大白老虎说着,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钟樾从桌边一个铁罐里掏出一枚磨牙棒,扔给邱煜啃,好让他暂时闭上嘴巴。
“果然…就与国师预测一般。”陈醒一时面白如纸,杜莲连忙扶住他的手,好不让他从椅子上摔下来。
“请陛下不要灰心,事情还有转机。”杜莲说完,以犀利的目光望向钟樾:“我们会战败,是因为你为对方军队铸造了神?兵。”
钟樾眸中神?色不曾改变,最后淡淡道:“似乎是这样。”
“你似乎一直很忙,神?匠,我们无心打扰。”陈醒扶着木椅扶手道,“所以我们特地选择了帝星衰微的时代,前来恳请你为我国铸兵,挽救我国性命。”
“皇帝,”邱煜冷笑道,“兵器不能定成败,人才是。”
“这点寡人自然清楚。”陈醒略微有些儿动怒,“寡人与国师想尽一切办法,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抓住一线生机。”
陈醒以恳切的目光注视钟樾,却还是遭到了拒绝。
“很抱歉,这个忙我不能帮。”钟樾说。
“你现在身上没有铸兵之任务,终日只须坐在这儿喝茶看花,悠闲自得,这点儿小忙有什么帮不得?”杜莲忍不住激动道。
“杜莲!”陈醒即刻喝止,向钟樾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钟樾摆手示意无妨,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向来只根据天命行事,为你们的敌国铸兵,亦是遵循天命。”
说着,他又?增加一根手指,继续道:“第二,帮助你们,便相当于改变历史,触犯天规,于我无益。”
钟樾这一番话字字清晰,让对方听了陷入沉默,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真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陈醒喃喃道。
“二位请回吧。”钟樾起身送客,“抓紧最后的时机,捍卫你们的家国与臣民。”
在历史上,陈国一直战到了最后,没有丢盔弃甲,抛弃子民。
虽然战败,但好歹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莲搀扶着浑身颤抖的君王起身,这一行原本怀揣希冀而来,没想到被直接判了死刑。
大白老虎起身,也不说什么风凉话?了,耐心地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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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傍晚,钟樾照常店里工作。
天还未黑,那群姑娘们便早早来到店里,等钟樾下班。
今天邱煜不在店里,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钟樾猜他许是和那白玫瑰约会。
倒是天天往外跑的白鹭还在,就是今天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蔫巴巴地修着木板凳,偶尔看看窗外。
天色马上就要彻底黑下来了,月亮也要升起来了。
钟樾主动起身,走过去问白鹭:“要和我们一起赏月吗?”
白鹭的脸色十分难看,听见“赏月”二字,更是直接摇了摇头。
“你哪里不舒服吗?”钟樾只以为他是生病了,伸手摸了摸白鹭的额头。
触手温温凉凉的,是正常的体温,不像是发烧了。
姑娘们在后面看他们,欢笑着喊道:“带上白少爷也可以啊!人多才?热闹!”
“你们去吧,”白鹭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来,“我就不去了。”
钟樾还是觉得有些儿在意,便说:“不用修凳子了,今天提前回家去吧,我回头给你带吃的。”
白鹭乖乖地点了点头。
钟樾这才?带上点心,跟着一众姑娘们走了。
“今晚呀,你得听我们的!”姑娘们一路上笑笑闹闹的,“先把你那身衣服换掉!”
钟樾几乎是被推着走的,很快就进了成衣店。
姑娘们简直像得了一个心爱的人偶,一会儿让他换上西装,一会儿让他换上时尚的长袍马褂。
每回他换完出来,姑娘们都转着圈地翻看他,带点儿羡慕带点儿嫉妒地称赞他的美貌。
“你平时穿得太简单啦,要是再多?打扮一下,可以直接去拍电影呢!”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
最后换来换去,钟樾被要求换上一身月白的汉服。
当他从试衣间内步出,姑娘们全部停了谈论声,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樾。
钟樾已经有好些年没穿过这样的衣裳,略微有几分不适应。
内里是交领上襦,配上一片式下裙,外边罩着大袖衫,除了黑色的系带,一切都是淡淡的月白色,衬得钟樾那头长发愈加漆黑。
他向前走动,广袖与下裙便随着动作轻微摆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姑娘们全都说不出话来,仿佛见了天仙下凡,眼前的钟师傅真与往日大不相同。
“他要是能天天这么穿就好了。”大家心里都是这么一句话。
“就这套!好了你不用换了!”不知是谁抢先反应过来,“好我们就这么出去玩儿吧!”
钟樾转眼又要被推着出店去,匆忙之中为这身衣服付了钱,跟着姑娘们往公园走。
月华洁白,公园小径上点着一盏又一盏的灯笼,使得天上地上都一般明亮。
大家选择了平整的草地,铺开软布坐下,钟樾将准备好的糕点取出,供姑娘们享用。
姑娘们心思都不在赏月上,有人带了笨重的胶片机,拉着钟樾便开始拍照。
合照拍完了是单人照,钟樾任着他们摆布,倒也不讨厌,毕竟这群姑娘在他眼里,也总归都是小娃娃罢了。
待大家都玩尽兴了,才?开始慢悠悠地吃点心,天南海北地聊八卦。
钟樾发现了,古往今来,只要女孩儿们聚在一起,就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最后嘻嘻哈哈地笑倒在一片月色里。
“钟师傅,你有喜欢过谁吗?”姑娘们聊完自己的,就过来关心起他了。
钟樾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没有。”
准确来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活了几千年也不知道。
但这群只活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小姑娘们似乎都明白,仿佛这是一件人生来便该懂的事情。
“可以先找个女朋友,你长得这么好。”大家笑着说,“也许谈着谈着就有了呢。”
钟樾没说话,这些事情他从没想过,哪怕邱煜三天两头换女伴,他也一次都没考虑过。
在他眼里,零次和无数次都是没有区别、没有意义的。
“快看,是白玫瑰小姐!”姑娘们突然又转移了话?题。
“在哪儿?她和谁在一起?”
“没和谁,她一个人…我以为她肯定会有伴过节的。”
“哎,她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钟樾抬头,果然看见白淼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纱裙,涂着显眼的口红,像是西式婚礼上的新娘。
姑娘们都有些儿不大好意思起来。
“钟樾。”白淼开口,声音里有着急切,“你看见我哥了没有?”
钟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哥”是指白鹭。
白鹭和白淼除了姓氏一致,根本没有哪里看上去像一对兄弟。
“没有。”钟樾说完,问:“他怎么了?”
“也是。”白淼惆怅道,“他跑哪儿去了呢…往常这时候都应该在家啊。”
“会不会是出去玩了?”钟樾想起白鹭那副蔫巴巴的样子。
“不可能。”白淼说,“他应该是躲起来了…算了你别管,我去找他就好。”
白淼说完,很快又走掉了。
“怎么了?”姑娘们问,“找谁?”
钟樾摇头示意不用管,原地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
“抱歉,我得去找一个人。”钟樾对姑娘们说,“你们好好玩。”
“哎!”姑娘们纷纷叫道,“说好今晚陪我们的!”
钟樾顾不得道歉,直接便往家的方向跑。
他穿成这样很不方便活动,但是他还是很在意白淼刚才?说的话?。
这背后可能藏着白鹭的秘密,他去了,就极有可能会戳穿真相。
但他不得不去,既然背负了天命,他迟早都得面临真相,并且做出行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白鹭笑得开开心心的样子。
钟樾跑了很长时间,路过维修铺时特地往里看了一眼。
黑着灯,白鹭应该没在。
于是他又?往回家的方向跑去,心里突然有点儿紧张,仿佛即将要面对的不是白鹭,而是一只妖兽。
钟樾到达家门前,停下了脚步,他直觉白鹭就躲在他家里。
他就这么站了有一会儿,才?推了门进去。
仿佛是担心惊扰里边的人,他慢慢地一步步地往里走,能听见隐忍而痛苦的喊声。
伴着低低的抽气声,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哭。
钟樾逼着自己向前走,没停下脚步,最终发现声音是从自己的房间传出来的。
那声音确实是白鹭,他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嘶吼着,像一头被抓进牢笼、戴上镣铐的野兽。
钟樾不知道,每个月圆之夜,白鹭其实都是这么过来的。
躲在一张被子里,结结实实地从夜幕降临,疼到天边吐出鱼肚白,这种煎熬仿佛能要了他的命。
钟樾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住脚步,最终咬咬牙,用力推开了房门。
“白鹭?”他试着喊了一声。
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他。
但床上的被褥是凌乱的,仔细一摸,像是还有隐约的体温传来。
钟樾愣了一愣,收回手,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那个大衣柜里。
他走过去,下定决心将柜门给拉开。
里边没有白鹭。
在眼角的余光里,他注意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赤色宝剑。
宝剑此刻正歪在他的亵裤堆里,瑟瑟地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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