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魇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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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拾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摆弄他那只玉笛：“干什么这么久？可有什么收获？”“穷鬼一个！”陶九九走过去，挤在他身边坐下，兴冲冲把得到的珍珠举到他面前：“你看?。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呀？”

魏拾骨扭头看?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眸色沉静得很。

“怎么了？”陶九九一脸茫然。

“你七窍在流血。你没知觉吗？”

窝巢！

陶九九伸手摸了一把，果?然鼻子下面都是血。

也不知道是看到自己流血才有了感觉，还是之前急着追人，没有注意到，此时陡然之间一阵阵眩晕。灵脉心丹也有不稳当的迹象。

想必是刚才，动用的灵气太多，导致内宇之中维系灵脉与心丹的灵气不够。不止内宇有坍塌的征兆，连感觉都迟钝得很。

她顺手，将珍珠抛给魏拾骨。

魏拾骨没料到她会这样丢给自己，接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

陶九九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只说：“帮我护法。”便扶着石头挣扎着坐下结印。

不远处的林玳瑁跑过来，有些担心。大概是怕陶九九死在这里之后，许下的承诺不能兑现：“魏……郎君，她怎么了？不会有事吧？”

魏拾骨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那颗珍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郎君？”林玳瑁又?叫了一声。

魏拾骨回神，发现她在看着自己手里的珠子，笑笑歪头看?她：“你也有兴趣？”却有些威胁的意味。

林玳瑁连忙说：“不敢。我?只是觉得好奇。没见过这种东西所以多看?了一眼。”十分关注陶九九：“她身上是不是有伤？不会真的有事吧？”

魏拾骨皱眉，说：“约莫是先天太弱。”原本想伸手查探，但犹豫了一下，收了回来。

凡有外来灵气入侵体内，对当事人的灵脉不免有些影响。

普通修士到没什么，就像受了阵冷风吹，打个冷战的事。但如果?她真的问题比较严重，那对她而言，就是飓风过境之险。

轻则重伤，重则崩逝。

过了几个时辰，陶九九才缓过来些。但虽然是缓过来了，可脸色却异常的苍白。不停嘀咕着：“不行了不行了。”凭自己的力量无法站起来。

魏拾骨扶了她一把，她才借力站定。脸上笑得还是灿烂的，但因为虚脱而全身都在颤抖。

“走吧。”魏拾骨叫上林玳瑁：“这里也不好久留。”

陶九九边蹒跚而行，边兴奋地追问他：“怎么样，那到底是颗什么东西呢？应该不只是珍珠吧？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东西。”

身体这样，现在分明应该是很难受的，但她似乎对这方面总有些迟钝。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确实了不得。”魏拾骨垂眸扶着她，再抬眸时，脸上扬起笑容：“小桃儿有没有听过‘梵天舍利’这个东西？”

“哈？”

“据说是九天神祇坠世死后化成的舍利。”

陶九九心里咯噔一下。

神祇坠世？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人编造的神话，还是真的指的就是当场太渊君与魔君大战，漫天神、佛、仙寂灭归墟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坠入了这个凡世中？

如果?真的是神祇舍利，凑齐了说不定能从中回溯当时的情景。再以残余的神力将成为绝地的这个世界，重新与其它的三千世界连接在一起。

她试探着问：“真的有神祇吗？有人见过？”说着不由得停下来。

她真的走不动了。

感觉自己不像人，像面条似的。

魏拾骨似乎感觉到她不适，停下来左右看了看?。

林玳瑁说：“要不然用缩地符吧？”她也看?得出来，陶九九情况确实不太好。但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讲了傻话。

越是重伤的人，越是受不了灵气动荡。

是用不得这符颂的。

魏拾骨默不作声，伸手让陶九九接过玉笛，在她面前半蹲下将她背负起来。

陶九九十分嘴乖：“啊呀，真是多谢郎君了。我?心里真是好感动啊。郎君待我?如此，他日我必为郎君肝脑涂地。”

魏拾骨忍不住笑：“有小桃儿为某肝脑涂地，某不甚荣幸。”

“不客气不客气。”陶九九仍然问梵天舍利的事：“所以，到底有没有人见过神祇呢？”

“据说是有的。”魏拾骨背着一个人却仍然身姿逍遥，步态飘摇似仙人：“你知道吉山公主吧？吉山公主在世时，曾让谛天帝修过仙冢。据说梵天神祇的仙体就埋藏在仙冢之中。所以她应该是见过吧。”

“吉山公主？”陶九九震惊了，猛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被苏吴归杀了的那个？”

“是。”魏拾骨说着，突然笑：“我?的小桃儿，你把这舍利就这么放心地抛给我?，就不怕我?不肯还给你吗？”

“看?你这话说的，你要是真喜欢，那我就送给你呗。”陶九九头埋在他颈间，鬼头鬼脑地偷看他的表情：“若是送你，那魏拾骨，你可欢喜吗？”

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稚气与真诚。

魏拾骨笑着，并没有说话。

陶九九得意：“看?来挺开心嘛。你放心，这才夺大的事儿啊？既然你高兴，那我就送给你了。不就一颗梵天舍利嘛？这就算作我?们情比金坚的信物吧。但你要是去找仙冢，那我也要去。”

她算是晓得了，就自己这小身板，不想给人家也要有本钱呀。能怎么样呢，啧。世事逼人。

魏拾骨听了她的话，‘哧’地笑：“你这一肚子鬼心眼。”

“不行哦？”

“行啊。小桃儿给我?这么重的礼，我?心甚喜。就带着我?们小桃儿，去长长见识，又?有何不可呢？”

林玳瑁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走着，总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

主仆当然不是主仆。

友人也不像友人。

要说关系好吧，她怎么觉得，相互防备得多。

可要说是敌人，却也没见过这么亲密无间的敌人。

一行人到了城里，天还是黑的。

城门府役看到林玳瑁的羽毛立刻跑来开城门，放一行人进去。

大概是因为太累，魏拾骨身上的陶九九已经睡着了。

他步伐轻缓，慢悠悠地走。林玳瑁从城门借了灯，在前面引路。

一前一后，在星夜下的寂静长街上走着。

到了客舍附近，便见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

是阿无。他见陶九九昏睡，一脸的担忧，却不敢扰她，只是默默跟着。

魏拾骨像是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背着陶九九上楼，林玳瑁十分有眼色，将上房让出来。他并没有推辞。只是一进去，就关上了房门。

把林玳瑁和阿无都挡在外面了。

林玳瑁看?在陶九九很重视阿无的份上，对他到还算客气：“走，去我那边休息吧。你姐姐现在需要静养。不得吵闹，魏郎君会照顾她的。”

阿无乖乖的，点点头，但不肯走，只在门边蹲着便不动了。

林玳瑁拿他没办法，只得算了。

她回去休息了一会儿，等天一亮，便去镇守修士处说明昨日之事，让修士和她一起去事发地收尸。

到了那处，见到卜介身首异处的模样，一时怔住。

镇守修士对她客气：“羽卫大人，这……”这分明是她的剑伤的人。

林玳瑁心中一动，隐下了春山拾骨人的事，也不提梵天舍利，只说：“他残害同门，该当一死。”又?说：“这里的事我?自会向?上尊们禀明。”

镇守修士便不再多话，指挥着来帮忙的府役干活。

林玳瑁在林中找到了重台文的尸体。

他是被人近距离震断了心脉而死。看?来是石夷干的。

等几个人被收拢并排躺在一起，林玳瑁有些难受。

看?着明日还活蹦乱跳的同伴，就这样反目而死，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这就是……大道之路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镇守修士说：“劳烦运回蓬莱洲去。”

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

离开现场之后，她立刻就回到了客舍。

陶九九还在昏睡。

魏拾骨坐在窗前慢悠悠地晒着太阳择桌上簸箕里的药草。听到她进来，并不抬头看?，只问：“大人还不返回都城去吗？”

林玳瑁看?了一眼屏风，透过纱面可以隐约看到后面床榻上少女沉睡的身影。

“我?正是打算立刻回都城去了。只是想来告诉桃娘子，这里的事，我?回去之后会只字不提。无论是梵天舍利，还是春山拾骨。还希望她遵守约定。”

魏拾骨笑得眼弯弯：“你配谈什么约定，真不放心，杀了你就是。”

林玳瑁咬牙，躬身大礼道：“多谢郎君不杀之恩……”

“不过我?们小桃儿说要帮你的，也就随她罢了。”魏拾骨轻轻巧巧地抬眸乜她：“你还要回去吗？”

新帝这样行事，全然没有把她这种人的生死放在眼中。

“我?……”林玳瑁苦笑，小小年纪脸上神色已比几日前世故了很多：“食君之禄，苟且求生，实在无处可去。只盼着桃娘子佳音。”

试探着问：“不知道桃娘子这样的伤情，要几时才会返都城去呢？还是说另有杂事，暂时不得返回？”又?急忙解释：“我?并不是有意探听舍利……”

魏拾骨笑：“仙冢凭一颗舍利是找不着的。等她好些，我?便会立刻带她返回都城。大概正巧能赶上今年公学府的大比。到时候她许了你什么，你自找她讨去就是。不过我?怕，彼时你已别有出路了。”

林玳瑁一头雾水。自己还能有什么出路？

魏拾骨言罢，又?只垂眸看着手中的草药了，但对她说：“你把那小孩带走吧。我?怕他这模样，活不到回去就死在路上了。那岂不是无趣。”

无趣？什么无趣？林玳瑁不解但连忙应声，但问：“是送到桃娘子府上？”

“送去她那里做什么？”魏拾骨手上一顿，脸上扬起一丝古怪的笑容：“你把他亲手送到宗主面前。宗主会重重奖赏你。”

林玳瑁将信将疑。

但还是礼一礼应声退了出去。

魏拾骨放下手里的药草，慢悠悠走到榻前，看?着榻上沉睡的人。

“要是她，必然一点也不犹豫地借着我?背她的时候，一把将我?的心掏出来。”他目光温柔如水，半俯身，伸手替她将零乱的发丝捋顺：“我?们小桃儿，可真是个好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更新时间在凌晨1-3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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