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屠苏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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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有才昨日走后,就一直派人蹲守在方氏食肆,眼见着方知鱼不过第二日就因为冬至提前给大家放了一个下午的假,一个人在店里面落了单,忙匆匆拿着当初自己家与方父方母的立下的字据带人追来了方氏食肆。
说起来,这字据一开始还是方宝珠逼着自己立下的,自己当时不过是对方宝珠还有几分?兴趣,便也依着她了,反正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这字据虽然立下了,最后是娶妻还是纳妾,还不是他们老林家一句话的事。
原本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拿着这字据去寻方宝珠,可那方宝珠如今成了宣平侯府的嫡小姐沈宝珠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将他们过往的恩爱不提也就罢了,还胁迫他若是再敢来骚扰她,就要对他不客气。
他想了一想,沈宝珠成了宣平侯府家的千金,她原本就疯,如今有了靠山,自己若真娶了,才不知道到底是谁制住谁,想想便也就罢了。
昨儿个,他一开始也只是听说桃源村里新开了一家食肆,味道还很不错,待得回了桃源村才知道,原来这开店之人正是曾与沈宝珠调换身份的方家小娘子,且姿色还很是不错,心念一动,就有了昨日那一出。
只不过,在昨日他还想着,聘那方家小娘子为正妻,可没曾想,那方家小娘子竟然由着那个男人欺压自己,看那男子护着这方家小娘子的样子,二?人说不准私底下还有一腿,他就说,方家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的不成?
出了一个勾搭自己的沈宝珠,又来一个与男人不清不楚的方知鱼。
就这般品行,怎堪为正妻?!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这方家小娘子姿色委实不错,自己也只能纳她做一个妾室,当然,自己纳了这方家娘子,方氏食肆他是一定要收入囊中的。
林有才一面想着,一面走到了方氏食肆的门前,冲着里头叫叫嚷嚷地,势必要将周围的人都喊过来,让他们一道儿见证见证,他林有才是和方家立了字据的,这方氏食肆和方家小娘子,已经是他林有才的所有物!
“方家小娘子,老子今日可将当年的字据给带来了,看你还敢赖账?!”
“这字据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地,你方氏女,已与我定下了亲事,你若乖乖地,老子就不与你算昨日的帐,可你若是……”
……
裴韶安刚坐下没有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人一阵又一阵地喊着,且声音愈来愈大,他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人似乎是对着方知鱼叫的。
他站起身来,抬脚打算向?外?头走去,还没有走两步,就见后头传来了脚步声,原是方知鱼取了酒出来,也听见了林有才在外头喊着。
裴韶安与方知鱼前后脚走了出来,见着外?头林有才带着一群人将方氏食肆给围住,正在不停地叫嚷着。
林有才一边叫着喊着,一边不停地打量着店里头的动静,见确实有人出来了,先是一喜,再见打头的那人,竟然不是方知鱼,而是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下得腿都开始打颤。
旁人也许不知道锦衣卫,他林有才却是知道的。
前几个月,他们老林家刚刚搬去汴京城不久,就被大姐耳提面命地警告过,在这汴京,天上掉下一块石头,都可能砸死一个五品官,多的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可旁的人,惹了便就惹了,只要不太过分?,赔些?钱,实在不行,拉两个人出来抵罪,大抵都是能解决的。
可唯有那锦衣卫所里的大人们,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他们是这汴京城,最不讲理的人,一旦惹着了他们,说不准连小命丢了都没地儿哭诉的。
谁让锦衣卫所大人,背靠着的是当今圣上呢。
他心中仍旧抱有着一丝侥幸,“哟……方……方姑娘……这位大人……难道是锦衣卫所出来的?”他软了语气,讨饶之意显而易见。
方知鱼没好气地看了林有才一眼,她不知锦衣卫到底有多骇人,只觉这林有才烦人地紧,瞧他那样子就来气地很。
原本,她是仗着有系统相助,只要不出方氏食肆,旁人就拿她没有办法,可眼见着有些?人,就算动不了自己,却像个苍蝇一般嗡嗡嗡嗡地在耳边吵着,实在是扰人地紧。
她还没来得及赶人,就听见一旁的裴韶安突然开了口,他声音压低了几分?,“方姑娘,这人是……”
“一只吵嚷个不停的苍蝇罢了。”方知鱼瞪了林有才一眼,将事情?给裴韶安说了一遍。
昨儿个她回了家,已然问过了方父方母,当初沈宝珠在家时,不知道怎么地与这林有才勾搭在了一起,哭着闹着非得要嫁林有才为妻。
那林有才虽然人品不行,可架不住自己家确实算是高攀的林家,沈宝珠又在那儿一哭二闹,说是林家已经允了二?人的亲事,非要方父方父答应自己,与林家签下婚书。
方父方母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眼见着沈宝珠以绝食相要挟,才不得不允诺了二?人的婚事,可没曾想,绕了这么一大圈,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是沈宝珠而是方知鱼,这原本是沈宝珠哭着求着要来的婚事,眼下却成了方家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我原本打算去一趟汴京,上宣平侯府问上一问沈宝珠,毕竟这是她惹出来的麻烦,没道理由我们替她收拾烂摊子,这林有才好歹也是她死活要嫁的人,”方知鱼道,“可没曾想,林有才今日又找上了门,真真是麻烦。”
“方姑娘有没有想过,若是那宣平侯府的人想管……”裴韶安的眼皮子略微抬了抬,睨了林有才一眼,“他何至于放着宣平侯府这棵高枝不攀,偏生缠着你?”
那林有才和裴韶安的眼神对上,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这人的眼神,真真是吓人地紧!
他虚虚地向着后头招了招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上头的裴韶安继续开口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这人由在下替方姑娘料理了,就当作是回报方姑娘这几日的送饭之情?。”
他长腿一迈,墨红色的飞鱼服上下摆动,不过三两步就走到了林有才身边,凤眸微眯,吓得林有才带来的小厮各个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裴韶安轻轻一拎,就将林有才提溜了起来,他随手像丢破麻布袋一样,把林有才丢在了马上,又嗓音微沉,半是威胁半是警告,“若再来此寻麻烦,仔细你们的脑袋。”
说着,长腿一迈跨上了马。
还没等走,他就听见身后方知鱼急喊了一声,“大人,等等!”
裴韶安回头,只见方知鱼抱着两坛子酒,急急从方氏食肆追了出来,她半喘着气,跑到了裴韶安面前,“大人,这两坛子屠苏酒,你先带回去喝。”
“今日冬至,愿大人除辟疫气,远离瘟疫及伤寒。”
裴韶安坐在马上,半垂着头看着方知鱼,此时正值晌午,虽为冬至,但阳光正好,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因着跑了步还有些?微喘,一张脸红扑扑地,抱着两坛子酒还有些?吃力,扬着一张笑脸,说着些?祝他百岁无忧的吉祥话。
他怔了一怔,只觉得心头微动,伸手接过了小姑娘手里颇有份量的两坛子屠苏酒,将它们系在价值千金的血汗宝马上,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也祝方姑娘……百岁无忧……”
他早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神,可许是这一日的日头太大,竟让他如寒铁般的心,微微软了一软。
像是万里冰封的雪岭,突然见了光。
……
裴韶安一路从桃源村疾驰,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硬是被他缩短到了半个时辰,颠得被他丢在后头的林有才又是晕又是慌,刚一下了马,连怕都来不及怕,蹲在墙角就吐了好一会儿。
裴韶安拴好马,待看那林有才吐得差不多了,才又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而后对锦衣卫所门口守着的两个锦衣卫,冷声道,“将他拖下去,好生教训一番。”
“是!”
那锦衣卫向着裴韶安恭敬行了一礼,思及前面裴韶安吃过午膳便称自己有要事匆忙离开锦衣卫所,猜想这人许是指挥使大人刚抓回来的罪犯,故开口问道,“指挥使大人,这人犯的是什么罪?可需要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
“还是……”
这锦衣卫所里收拾人可是有讲究的,若是要套话,自然是要用特制的刑具好好折磨一番。
“……”裴韶安想了一想,此人是自己从方氏食肆带走的,若是直接杀了,许是会给方姑娘惹来麻烦,故开口道,“此人冲撞了我,就用甲字营地下的刑具,教训到他不敢再犯罢。”甲字营地下牢狱的刑具,虽不是用于套话所致的,可痛苦程度却也差不离了。
说着,他一面迈开长腿往里面走,一面又吩咐道,“顺便再帮赤血好好洗个澡,脏。”
赤血,自然指的是他的坐骑了。
那人应了一声,待裴韶安走远了以后,才又将烂泥一般的林有才从地上拽起来,“啧啧”了两声,道,“你今日也是好运,冲撞了咱们指挥使大人,竟然还留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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