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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虞淮估摸着顾百里快回来了,又安慰了薛忍一番这才原路返回。没了婕玉的助力,虞淮爬树爬得有些艰难,等她好不容易翻/墙过去,并没有注意挂在腰间的玉佩落下,在属于将军府的地盘弹了几弹这才不甘心地平静下来。
婕玉在外头等得毛焦火燎的,终于见到虞淮出来了,忙上前搀扶着,口中念着:“祖宗,您可算回来了。”
虞淮借力婕玉,‘咚’地从墙上跳下来。
站稳后,虞淮拍了拍双手:“别念叨了。”
婕玉本欲乖乖闭嘴,听得虞淮一句‘去诏狱’,又忍不住道:“诏狱?!”
那地方怎是虞淮可以去的。
果然,虞淮连门都进不去。
狱卒拦不住顾百里,但是得死命拦住虞淮,倒不是要防着她,只是顾忌着虞淮尊贵,怕诏狱里的肮脏玷了虞淮。
虞淮见狱卒不放行,就搬出太子来,扯虎皮做大旗一直是她拿手的。
“太子殿下让我来的,本宫的话你们不听,太子的话你们也不听了?”
二名值守狱卒面面相觑,面上有些犹豫。
虞淮见有戏,本欲乘胜追击,那司礼监掌印孙公公带着奉承的笑从诏狱里出来,朝虞淮一拱手:“殿下,可别为难咱家了,太子殿下就在诏狱里呢,咱家带了太子殿下口谕。”
太子让虞淮滚回去。
被当众戳破谎言,虞淮也不觉丢人,对孙公公道:“孙公公,你替本宫向皇兄捎句话,我就只看看离王,看一眼便走。”
孙公公摇了摇头:“若是驸马没来,咱家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将殿下这话带给太子,只是现在……恐怕不行。”
顾百里来诏狱一事,狱卒不敢隐瞒,急急地禀报了孙公公,孙公公又禀给了崇安帝。
现下太子亲临诏狱就是奉崇安帝之令来的。
离王认罪了。
顾百里走后,离王要来了纸笔,将所作所为尽数都落于纸上,最后咬破拇指以血为泥画了押。
舅舅被赤军斩落人头后,他与赤军已是不共戴天。
赤军本就是大梁毒瘤,离王设计挑拨数次,妄想崇安帝治了赤军的罪。但无奈他挑拨了几次,崇安帝就按下了几次。
离王觉得大梁要完,便在蒹州这个距离京城不算远的贫瘠之地建了厂,若顾百里反,梁军有足够的兵器镇压。
只是他没想到顾百里早就发现了他这个地下作坊,派去一个沈掖暗查不够,又让厉邵也去了蒹州。
离王并不在乎被顾百里抓了把柄,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藏在暗处隔山观虎斗,刺杀顾百里的那柄剑,是眼睛主人送给顾百里的罪证。
离王甚至不在乎这人一石二鸟玩得有多娴熟,他在乎的是既然可以嫁祸给虞淮,有朝一日会不会伤害虞淮。
他这个皇妹,天真得让他放心不下。
但事已至此,离王从前权力不大,如今更是无力回天。
他关在诏狱三日,无人审问他,甚至让他保持着藩王该有的体面。离王知道崇安帝顾及天家颜面,等着自己给一个完美的答复。
离王做不到完美,他只能把做过的事一笔一划写在纸上,把初衷藏在心中。
太子扫了眼离王罪书,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赤军本就是父皇心头刺!你竟敢……”顿了顿,又矮下语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离王道:“纵然如此,皇帝也不愿见我?”
太子沉默了片刻开口:“你有什么想与父皇说的,本宫可以禀给父皇。”
离王笑了下:“那算了,我信不过你。”
太子:“……”
太子想揍人:“君和的不靠谱就是跟你学的!好的不学尽捡坏的。”
离王没吭声,太子也沉默下来。
诏狱里时而传来惨叫,声声骇人。
太子忽而道:“君和在外边,她想见你。”
离王看着沾了斑驳血迹的桌案,上面置着一杯鸩酒,那是太子来时带来的御酒,离王苦笑:“我那两箭就是让小萝卜恨我,怎的还巴巴念着我这个兄长,一点都不长记性。”
离王见到虞淮那刻,便知这场厮杀输了。
他气啊,气虞淮嫁给了顾百里那畜生,一腔真情被利用得不剩半点。
气虞淮嫁给顾百里三年来就和自己断了联系,他清楚虞淮是没脸见自己,可做兄长的还真的会把她吃了不成?
“说真的。”离王满脸苦涩:“比起你这个同胞兄长,我这个兄长做得最好。当初皇帝要把小萝卜嫁给顾百里时,只有我一人反对,你其实是希望她嫁给顾百里的吧,毕竟顾百里这个亲妹夫于你可是如虎添翼啊。”
太子缄默不语。
离王端起酒杯来:“我明白皇帝意思,只是这样,你确定不会激怒顾百里?”
离王饮下毒/酒:“如今我‘宁死不屈’这赤军与大梁矛盾不就更深了?若皇帝压根不关心赤军,先前又为什么数次帮着赤军?帝王之心我真弄不明白。”
太子见离王饮下酒,眉心飞快地跳了两下,当着离王的面将他书写的罪状烧了,火光映照之下冷冷道:“帝王看到的东西自然比你一个小小王爷看的多也想得多。”
离王不置可否只道:“叫虞淮进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虞淮被放进诏狱时,正逢上离王毒发。
她目眦欲裂,可太子怎么也不愿叫人打开枷锁,她只得跪坐在牢房边,一手抓着木栅栏一手去勾口吐鲜血的离王,好看的脸被栅栏都挤变形了。
“兄长!”虞淮吓得忘记哭。
离王担心喷出的脏血污秽沾到虞淮身上,他半跪在地怜爱地看向虞淮:“小萝卜……你恨我吗?”
虞淮摇了摇头,又立即转身看向太子:“叫御医!叫御医啊!”
太子没有动作,因不忍再看,转身走了。
离王又‘哇’得一口吐出血来。
虞淮又惊又惧:“兄长!”
离王忍着腹中剧痛摆了摆手:“你……你既不恨我便是还当我是兄长的……那就听兄长一言……莫哭……”
虞淮狂点头,忙去擦满脸泪:“我不哭,兄长你坚持一下,我去寻御医来。”
“等等……”离王又急又好笑:“我这临终最后一言不是叫你莫哭……也罢,莫哭,傻萝卜,永远莫哭……你要笑着……”
虞淮浑身都在抖,哭着看着离王。
离王始终离虞淮远远的,让虞淮勾不到自己也触不到自己,他自知最后的时间到了头,张着嘴无力地说:“和……和离……与顾百里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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