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风起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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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暮夏时分，荷花总是散发着一种浓郁的甜香，闻久了，会让人一种靡靡的颓废之感。

竹惜睡不着，坐在荷花池边的凉亭中，望着满池开到极致的荷花，怔怔出神。

“在想什么？”

不必回头，只凭身上的气味，竹惜便知是蔺晨来了。蔺晨的身畔，一年四季，总是围绕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兰花香，远处悠然可闻，可真的凑到跟前，却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清冽，丝毫没了兰花的痕迹。只不过，每一次当他要杀人的时候，身上的兰香，便会分外浓厚。

“没什么。”此刻的他身上香味淡然如水，是竹惜自小便熟悉的，即使是目前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她也能感到心安。

“你......”蔺晨顿了一下，“和长苏，都还好吗？”

“好，也不好。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可是，也离一些人和事，越来越远了。”

蔺晨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别扭，可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你与靖王......我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比如说，将你归在那个大臣的名下......”

竹惜回过头，美丽的双眸如两弯秋水，映着月光，明明灭灭，涟漪微起。

“我自问不是一个能够母仪天下的女子，让我站在他身后，和其他诸国，或者是权臣送来的女子争风吃醋，明明是很在意，却还要装出一副雍容大度的样子，这种日子，你让我过，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我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我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可是......可是，知道归知道，心......还是会痛的......”

可不是吗......蔺晨自嘲地笑笑。就像他一早就知道，竹惜的心中，满满地装着那个远在金陵的萧景琰，可自己，却也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蔺晨哥哥，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就是，哥哥为什么不肯接受霓凰姐姐？虽然说哥哥的身子大不如前，可是毕竟智计依然，与从前相比，除了身手上差了一些，其余并那没有什么大碍。甚至说如果上战场，哥哥依然可以以军事的身份助霓凰姐姐一臂之力，可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拒绝霓凰姐姐的好意......”

为什么啊......蔺晨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人不知，可是他却知晓。梅长苏若是愿远离纷争，寻一处好山好水之地，过闲云野鹤的生活，那么，以他蔺晨的医术，足可以保他平平安安地活到四十五岁以后。可是现在......所谓慧极不寿，并不是说老天真的妒忌才智极佳的人，要早早收他们回去作伴，而是这些人，纵使知道将要油尽灯枯，也依然固执地煎熬着自己的心血，不肯轻易收手。

其实说梅长苏和竹惜真的是太过相像。他们都是在不断切割着自己，不同只是，梅长苏切割的是自己的性命，而竹惜，切割的是与性命相当，如斯深情。

“或许......是长苏暂且不想分心吧......”

梅长苏的身体，只有他自己，和蔺晨两个人知道。看着竹惜，蔺晨心中十分的不忍，若是有一天，萧景琰娶了其他女子，而梅长苏，又已经不在人世了，那眼前这个活泼明艳的小姑娘，是否还能有笑容，是否会就此，一蹶不振？便如那莅阳长公主一样，生生将烈火烹油的人生过成了一滩死水。

忽然一阵清浅的夜风吹过，似乎微不可见，却带着一股阴冷和血腥之气。竹惜不经意间握紧了腰间所配的碧水剑，蔺晨瞥见，绽放出一个自信而潇洒的笑容。

“别怕。”几道黑影，以极快的身法从黑暗中冲出，伴随着生生冰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向着竹惜的方向攻来。蔺晨将竹惜挡在身后，手中那把轻薄的匕首上下舞动，悄无声息间，竟然就逼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轮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