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辜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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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半月便是大梁皇帝亲自定下，新晋东宫太子萧景琰的大婚之日。

城南酒楼之中，一男一女，坐于雅座之中，默默无语。那男儿一身青缎单面锦袍，上面浅浅疏疏，绣着几枝苍劲盘桓的松树枝；一张容长脸上，两只丹凤眼眼梢斜斜上吊，坚毅挺拔的下巴线条硬朗，带着几丝沙场磨砺出的沧桑，显出一副与这城中富贵子弟绵软浪荡做派不同的清逸之姿。

“二位客官，怠慢了。”对坐间，衣着清爽干净的店小二一脸热情的笑意，手脚麻利地一边倒茶一边招呼着面前两个人。

“这几日预备着给新太子大婚，主城区内临近朱雀官道的几家大酒楼都关张歇业了，这些官老爷贵公子无处饮酒作乐，这不，就都挤到我这不大不小的店子里来了。可是我们人手一时半刻又凑不齐这么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客官您多多见谅了。”

“无妨。”那男子点点头，“我们只是来歇歇脚，你随意上些酒菜，不用费神招呼我们了。”

“是是是......”店小二忙不迭下去吩咐。眼前这二位客官，虽然行事作风不像那些纨绔子弟那般托大，可是一进门，许多原本喧哗吵闹的酒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有些还卑躬屈膝地谄媚讨好。他二人现在坐的雅间，便是京兆尹府的师爷主动腾让出来的。要知道那师爷平日里眼高于顶，金陵城内的商贾大户见到，无一不点头哈腰。由此忖度，那位女客不好说，这男客嘛，不是新贵官员，少说也是哪个世家的公子，怠慢不得的角色。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列战英与乐秀。萧景琰入主东宫，列战英作为他最为亲近的心腹，自身又战功赫赫，不用人多费唇舌，在金陵城内的地位一下子便高了一大截。各门各府，常驻的京官，外来述职的大员，搭不上萧景琰的路子，便都想方设法笼络列战英，日日上门送礼叙闲，更有甚者，明里暗里打探着列战英是否有意婚配，急着将自家女儿送到府中，搅得列战英不胜其烦。

“殿下成了太子，地位日渐巩固，眼见大业得成，可自打九安山归来，我就没见他笑过。眼见着要娶太子妃了，外面的人以为殿下是如何欣喜，可是只有我们身边的这几个人知道，这哪里是喜事，怕是丧事，殿下也没这般丧气过......”

太子娶亲，自然是有诸多杂务要忙。尽管宫中贵妃与萧景琰自己，都以太皇太后国丧未过为由，要求一切礼仪减半，但有些必要的事情，还是要张罗。可平日里办事一向悉心周到的萧景琰，这些日子除了在必要的礼单上签名扣印之外，其余，竟是全权交给新任东宫主事管理。那新任主事摸不透萧景琰的脾气，事事畏首畏尾不敢专断，因而所有的事务，便都落在了列战英身上。

“殿下不愿多管俗务，又信不得别人，战英大哥自然就要辛苦几分了......”乐秀低下头，给列战英面前的杯子中斟满了茶。

“跟了殿下这么多年，辛苦我是不怕的。只是我冷眼瞧着，殿下哪是不愿管俗务，他是压根没对娶亲的事上心。我就不明白，殿下既然心里放不下竹惜姑娘，为什么由着她远走高飞，不多多挽留她？又为什么这么痛快地答应，娶柳家小姐为妃？”

乐秀垂下头，不敢多言，生怕多余一个动作，便让列战英看出自己的心虚。

“乐秀，你是知道其中原委的，是不是？”列战英伸出手，拉住乐秀缩在桌边的素手。

“我......”乐秀嗫嚅着，愈发将头低得沉。

“罢了......”列战英叹了口气，“你自有你不能说的理由，我不想逼你。只是，这其中，当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整日看着殿下阴沉着脸，将自己埋首于案牍之中，心中着实替他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