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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这话说得何其轻慢,要是不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背景,佘七幺都能跳起来指着玄武的鼻子骂了,但是正因为知道,佘七幺绷直了身体,强迫自己坐了回去。
正如阿旭所说,玄武本来是关在这夜牢重地的,七百多年来睡得多,醒得少,每次他醒过来都会折腾得妖协一干人等一阵紧张,以为这位爷又要做什么了,结果玄武自己没干什么,外头已经乱得人仰马翻,乱完回头一看,这位爷又自己回去睡了,如是反复,说是调戏也无不可。七百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玄武现身!
是的,虽然之前廖天骄误闯入了真正的夜牢之中——这确实是有点原因的,佘七幺当时虽然骂了廖天骄一顿,但也知道这不是廖天骄本人有意为之,而是与他自己有点关系,但误闯夜牢遇见玄武和玄武从夜牢重地出来,然后出现在这个表层的灰夜公馆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代表着,阿旭和小菊可能已经完了,这个灰夜公馆的禁制也完了。
佘七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可是当他再细想了一下,又觉得这好像也不太对!如果阿旭和小菊两人都已经被解决了,那么玄武便没有理由出现在此处了。一个审判局,十几个普通人类的生灵,对这位旧妖神来说有什么值得现身关照的必要?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该趁机逃走,重整旗鼓,从头再来吗?此时还磨磨蹭蹭地留在此处,除非是有别有目的。
佘七幺表面克制着自己下意识看向廖天骄的动作,人却不由自主地又往廖天骄那里侧过去一点,并且在桌下飞快地拉起廖天骄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写了什么后,牢牢地握住了那只手。必须得防备,玄武知道的情况!
玄武坐到审判长的席位上,表情十分的平静。他没开口,佘七幺也不敢轻举妄动,玄武坐下后左右环视了一圈,还清了清嗓子,佘七幺的一颗心都吊到喉咙口了,然后就听他说了句:“这椅子不够软啊,坐久了会累。”
佘七幺差点一头栽桌子上了!他这么紧张地戒备着、计算着如何动手、何时动手才能够将廖天骄完好地送出局,结果人家就来了这么一句……或许,这就是一种实力差的直观反映吧。
玄武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用那个妩媚的声线说道:“预定主题:审判局;规则:局启门闭,局不成,不得结,中途擅离者,死;待审判者:14人;审判长:玄武。”
“14人?”佘七幺皱起眉头,现场只有13人,还差1个人没来,他记得那是一个大嘴巴的女人。
“不用找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14人里包括了你。”玄武慢悠悠地说。
佘七幺吃了一惊,不由抬起头来问:“什么?你什么意思?”
玄武说:“字面上的意思。”
佘七幺问:“那个大嘴巴是你杀的?”
“不,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死了。”玄武说,居然带着点教训小孩子的口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被控制的傀儡看不出来,居然连具魂魄都丢了的活尸也看不出来。”
佘七幺听得出玄武后半句话对应的应该是那个大嘴巴女人,那前面呢?
“被控制的傀儡又是……”
“小菊。”玄武依然很平静,“她刚刚伤了阿旭,看来最近妖协麻烦很多吧。”用带着妩媚,特别腻歪的语调说这句话真是刺耳。
佘七幺没有回答,他在反复咀嚼玄武的话,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他想玄武到底是要干什么?
“待审判者:14人,佘七幺入局。”玄武一锤定音,将佘七幺早先的算盘完全打散。
一局审判局,对局中人来说,必须要完成整局才能算完,但对一个有能力又在现场的局外人来说则不然,这个局外人便是偷渡局中人的关键。比如,佘七幺虽然在这个空间里,但他却可以做到人在局而不入局,蒙骗过审判长,这样他就成了这个局的一个后门,一个BUG,在开局后,他可以想办法用自己将廖天骄替出来。至于审判局可能对局中人产生的强杀效果,以佘七幺目前的实力,还是可以对付过去的。佘七幺原本打着这样的算盘,要在开局后换下廖天骄,谁能想到,玄武突然出现,干掉了审判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也扔进了局里。
这人果然是来寻仇的吧。佘七幺心想。在再次掂量过自己和玄武之间的差距后,他不得不放弃了强攻的打算,现在唯一他能做的似乎就是待在局里,在保护好廖天骄安危的同时,根据玄武的举动,伺机行事。
看了左手边一脸茫然的廖天骄一眼,佘七幺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麻烦死了咝,这个愚蠢的人类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蹚浑水,结果还是混进了局里咝……佘七幺心头一顿,是啊,廖天骄是怎么混进来的,是谁诱使得他放松警惕着了道?
佘七幺放眼整桌的生魂,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空洞茫然的脸,其中王方林、张哲更是因为困在幻觉之中,直观反映到了生魂的样子上。王方林的额头挂着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张哲则蹲坐在椅子上,把自己蜷缩起来,他的一条小腿若隐若现,显然在幻境里,那条腿已经快要不存在了。还有陶毅和赵风华,这两人现在的样子也不太好看,都是鼻青脸肿,恐怕也在幻境之中遇到了意外。这个供养者看来绝不是个善茬,还没开局已经先把人折腾上了,廖天骄入局,肯定也是这个人做的,问题是,TA是谁?
佘七幺默默想着,有供养者,才会有审判局,他原先怀疑过大嘴巴的谢璐瑶是供养人,所以才会不出现在审判局里规避风险,然而玄武说这个人已经死了,那么在现有的这13个人当中,不,排除廖天骄,在这12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就是供养人,只要他能找出这个人,就能破局!
玄武开始宣布审判规则:“审判方法:杀人游戏。”
佘七幺的脑子飞快转动:“有两种可能,供养人要么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有仇,希望杀光所有人,要么就是供养人自己也不清楚要向哪个报仇,只能圈定一个范围,宁可错杀,不愿放过,殊途同归。”
玄武继续:“审判准备:人员到位。”
随着话音落下,刚刚浑浑噩噩坐在位置上的所有生魂统统一震,逐渐恢复了鲜活的表情,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十分惊讶。刚刚还陷落在可怕幻境之中的王方林、张哲几个人,更是在看到彼此后,露出了仿佛见到了鬼的表情。
“怎么回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审判局。”玄武回答。
坐得离玄武最近的高悦然听声看了他一眼,然后惊叫一声,差点晕过去,显然是被玄武的长相吓到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陆海涛抓着桌边戒备地喊道。
“啊!!!”又是高分贝的尖叫,不过这次是好几声汇聚到一起。其他人这时候也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状况。他们现在莫名其妙地聚集在一间屋子里,整间屋子四面都被灰色、棕色、黄色、红色的烟雾团团围绕,密不透风,仿佛大火现场,只有屋子正中有这么一张圆桌,上方亮着盏黯淡的灯,他们就围绕着那张圆桌坐着,而此时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静默不动的“人”。那些“人”浑身被一件罩衣从头罩到脚,看不清相貌,如同幽魂一般地肃立,而原本附身在这些生魂身上的筹鬼也慑于这些“人”的威势退到了外圈,混搅进了那些烟雾之中。
“救命啊,这些、这些是什么啊!!!”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的情感在瞬间剧烈喷发,惊慌、害怕、茫然、不知所措……这其中陆海涛是第一个动的人,他猛然站起身就向着某个方向冲去。说是某个方向,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冲,这个密闭的空间,让人找不到逃跑的方向,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闯出一条道路来,然而……当陆海涛冲到与那烟雾相碰的边界,在所有人面前,一道红光闪过,跟着陆海涛的身上便着了火。一团熊熊的大火在瞬间整个包裹住了陆海涛的身体,他在火中挣扎着转过身来,似乎想要呼救,可是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堵住了嘴巴一样,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屋子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海涛的身体在火中无声地佝偻、挣扎,他的皮肤被烧焦、血管爆裂、关节变形,最终,他的颅骨因内外压强不同,发出“砰”的一声炸开!陆海涛倒下了,无名大火在将他的一切都舔尽之后,骤然化作一名穿着红色罩衣的身影。
“被审判者:陆海涛,享年:27岁,罪名:2007年11月23日夜23:15分,虐杀野猫并嫁祸同学王鹏飞。”玄武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室内,随之那红色的身影似是完成了任务一般,竟然鞠了一躬,蓦然消失。
整个室内一片死寂。片刻后,赵嘉悦先开了口:“当年的虐猫事件是陆海涛做的?”她颤抖着声音问。
其他人都没有抬头,陶毅和张哲的眼神在避退,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赵嘉悦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们俩:“当初你们出来作证说王鹏飞那天晚上曾经溜出寝室不知道去做什么,还说他手上的伤是被猫抓的,又说从他床铺下面搜出了汽油,原来这全是你们故意冤枉他的?”赵嘉悦越说越激动,赵风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
“嘉悦,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嘉悦严厉地看向赵风华:“当年因为这件事,王鹏飞记了大过没能保研,而你却顺利获得了唯一的名额,诬陷他,你有没有份?”
赵风华的表情为之一变,却努力装作镇定道:“熟归熟,你可不能诽谤啊,老同学。”
“我诽谤?那你们呢?你们是诬陷!嫁祸!”
陈梅音在旁边拉了拉赵嘉悦:“悦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赵风华又看向玄武,用一种失败的轻松伪装问道:“你刚才说这里是审判局,请问这里到底是审判什么的?”
“审判你们每个人的罪行,如同刚刚已死的陆海涛一样。”玄武扫了桌边围坐的所有人一圈,只有在廖天骄那里稍稍做了下停留。
廖天骄此时正在偷看桌下佘七幺攥着他的那只手。他刚刚一直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说是做梦,又有点意识,说有意识,又看不清世界。他只记得自己的魂魄不知怎么脱出了身体,来到门外,然后跟着同样茫然的赵嘉悦、周亮亮、陈梅音等人下楼,再进到这间屋里。一直到佘七幺在他手上写了什么,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才恍如梦中惊醒。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佘七幺又在保护他了!如同以前一样,如同往常一样,而且眼前的人的强大,哪怕是刚刚廖天骄思维冻结,没法听懂佘七幺与之的对话,他也能感觉到!这个认知当然让廖天骄很担心,但同时又让他有点……心花怒放,廖天骄想着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结果就是控制不住,抽搐着扬起了唇角。
玄武调开眼神,似是没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
“罪行?开玩笑!”赵风华好似冷冷地道,但是声音却在颤抖,“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们,你以为自己是上帝?”
玄武笑了笑:“你要这么想也无不可,有人支付了报酬,所以我陪你们玩一局杀人游戏。”
陈梅音谨慎地问:“杀人游戏?”
“一个真实的杀人游戏,在游戏中被杀的人将在现实生活中以同样的方式立即死去。”
现场顿时一片抽气声,胆小的高悦然似乎很想昏过去,但是作为一个生魂,她根本没法做出昏过去这种自我保护的反应,只能瘫在椅子上,方芳和王薇抱成了一团,周亮亮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个男人也普遍面色难看,只有赵嘉悦紧紧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刚刚说要像对陆海涛那样审判我们的罪行,”赵嘉悦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并不是人是吗?”
“你很聪明。”
“所以我们毫无逃出去的可能?”
“没错。”
除了赵嘉悦,所有女生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们?”赵嘉悦继续问。
“因为有人委托。”
“谁?”
玄武咧开嘴,给了她一个暧昧的微笑。
赵嘉悦下意识地看向赵风华,似乎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但是在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后又怔了怔,马上嫌恶地移开了目光,大约是想起了刚刚那件嫁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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