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纳凉赏个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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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畏高。

苏媚免不得就想起幼年时候那桩“十年怕井绳”的事情，幼年堂姐第一次撺掇她上树时她还是个十分英勇无畏的小丫头，可惜乐极生悲，不等她在树上挺直胸膛耀武扬威，一脚踩空，就结结实实啪叽摔在了地上。

而在她疼哭出声前，树下惊恐的小堂姐却抢先她一步嗷哭了个水漫苏宅，魔音贯耳。

后来每至高处，苏媚便心慌。

先是忍不住想摔下去的疼，又总觉得堂姐的尖利嚎哭声在耳边嗡嗡的响，她到今天还坚信，自己摔的耳朵出血绝不是因为摔伤的缘故，绝对是堂姐那嚎了一天一夜的可怕噪音。

杨争发现了苏媚的颤抖。

挨着她坐下，“娘子，你怎么了？”

苏媚深呼吸，来都来了，怕也怕了，好机会！她顺一缕发丝在指尖扯，“夫君，下次你要飞高高，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一声，怪吓人的。”

“我从小畏高，只要过了围墙的高度都怕呢。”苏媚的身体保持颤抖，柔柔靠向杨争的胸膛，“这屋顶，我可没来过，一会儿下去，夫君可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大侠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坏了事，那期待的目光瞬间便失去了光彩，整个僵住，瞧着怪可怜的。

“娘子，我，我不知道……”带着愧疚的语调响起。

“不过……夫君原来是想看星星。”不等大侠道歉，苏媚转移了话题，抬眸看天，忽然露出一脸惊喜，“啊~~原来星星已经这般多了，真美！”

“娘子，我……”

一根纤细的手指抵在了杨争的唇上。

“夫君该不会想道歉吧，要带我回地上吧？”苏媚一眨不眨看天，柔和的声调如果能奏出曲调，一定是世间最温柔的声音，“怕也怕过了，不知者不怪，总得看看夫君想让我瞧见的美景再走，不然岂不是白怕一回。”

一边说，苏媚一边伸出手，摸向了杨争的手掌。

大侠的掌心也如她所料，马上就将她的手反手握紧。

“对不对？”手一被握紧，苏媚立刻偏头向杨争露出笑颜。

杨争的瞳孔在夜风中，似乎又恢复到了跟夜空的星星一般明亮的色彩，“嗯！”

“呀！那颗星星真是明亮~”苏媚指着远处一颗星星，“夫君你看！”

夫妻两人一起抬头。

苏媚用眼睛的余光觑一眼大侠，为自己的温柔体贴暗暗喝彩，夜空美不美，她是没看进眼里多少，但大侠这样神神秘秘带她来，左右是上了屋顶，顺着说定没错，心底压着的恐惧，抬头也算排遣。

“那是织女星。”杨争道。

“夫君还能在这浩瀚银河里分辨出每个星星么？”难道是大侠的独特爱好？

钦天署里那些个小官倒是爱研究这些天时星历，历书记载也少不了天文气象、时令季节一类，看天知农耕，这方面，苏媚虽没特意了解过，还是挺感兴趣的。

“娘子，你看织女星前头，有四颗闪亮的小星，就像织布用的梭子一般。”杨争伸出手，苏媚的目光顺着杨争的手指移动，看向了天边织女星相对明亮那一颗，这时候杨争便继续说，“而在相对远处，还有一颗明亮的星星，这一颗就是牛郎星。”

“我幼年常听山下的老人说，那四颗小星，就是牛郎织女的儿女，剩下的星星便是鹊桥一般……”许是想到了什么，杨争露出几分怀念，“这两颗星星相隔如此远，却各自明亮，似在遥相辉映。”

苏媚觉着大侠似乎话中有话，她以为杨争还想着他那师妹，也是，如果此时大侠便恋慕自家师妹，在大侠心中，她莫不是像那王母一般棒打鸳鸯横插一脚？

苏媚有些不想听了，指尖朝着另外一颗星星点了点，问道：“那一颗星星，又是什么？”

杨争意犹未尽道：“是商星。”

苏媚迷惑：“……商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商人的星星？”

她真的是随便指指的，难道大侠真能每个都认出来？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君王生了两个儿子，哥哥名商，弟弟名参，兄弟两明争暗斗感觉极为不好，这位君王便将哥哥商派了东方，弟弟参派去西边，从此两个兄弟再没有见过。娘子指的这颗星星位处东方，所以是商星。”

“商星升起的时候参星便会落下，兄弟二人永不相见。”

苏媚露齿一笑，“这也是山下老人给夫君讲的故事吗？”

杨争点点头。

苏媚懂了，难怪她觉着这些星宿似乎跟她偶尔听闻的有几分不一样，原来大侠是纯粹当故事听时候记的，谈不上多么深入的研究过，更别说准确性了，但仔细想想大侠幼童时跟着山下老人乘凉听故事，还蛮有童趣。

“夫君，这些星星，只怕换去了钦天署的人来，又是另一个说法了。”苏媚扶着杨争的肩膀，试着在屋顶站起来。

“是啊。”杨争自己也知道这点，忍不住笑，他见苏媚要站起来，便站起身，好让苏媚扶着站直。

苏媚看了这会儿的星星，终于来了几分认真的兴致。

登高处看星星，比之平地看，多了几分夜风的凉爽和空旷。

不知哪家的公子小姐这么有雅兴，夜半吹笙，呜呜咽咽回荡。

这般吹着夜风踩着自家瓦片看星星，倒也是个新鲜体验。苏媚抓紧杨争的胳膊挪了挪，眼睛还是不敢往下瞟，腿有些打颤。

她怎么能不怕。

但来都来了。

怕也怕个过瘾，对自己，苏媚素来有几分狠劲。

她颤抖着站直后，睁大眼睛向远处看，她要看的再远些，再高些。

这样的高度看周边，便显得四邻的围墙颇矮，邻家的黄犬摇着尾巴仰头看她，许是认得邻居，没有喊叫。

从脚下这屋瓦一直望向尽头的东陵城高大的城墙。

家家户户窗户透出的那点点暖黄，远没有夜空的星星的明净，原本踏出房门的零星几颗星星，已彻底布满了整个夜空。不过是星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