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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几千年前,修真界有四大宗族,位于潭水城外空灵山脚下一处浮云谧境。四大宗族左倚空灵山,右靠梭历山。浮世中独留那么一方天台,便在槿山之上,就是四大宗族的所居之所。

空灵山乃是灵兽的聚集地,而梭历山百年来因戾气过重而无人问津,荒废寥寥。

四大宗族以驯灵为主,法术不昌。以浮门下西楼和夏门锁春秋为驯灵主导,飞门不堪行和休门雁声归为捕灵之辅。

四宗之人皆未得仙身,是以寿至凡人之极便终,生生相传,世世相息。

夏门锁春秋和浮门下西楼今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因着夏家独女夏不落和浮门独子浮言已成年,两家便履行了指腹为婚的誓言,为他们操持了婚事。

夏门的几个小婢女今日打扮的也格外亮眼,走动忙碌间还不记窃窃私语几句。

颇为俏丽的小丫头挑着尖尖的眉梢和一旁一个白皙矮瘦的小丫头道,“听说没有,浮家来了一位客人,说是客人也不算,因着他是浮宗主远房的表弟,这几日特来探亲……”

白皙矮瘦的小丫头负责扎红灯笼,莫名地转头问了句,“来就来呗,正好赶上他侄儿大婚,岂不是来得正适宜……”

俏丽的小丫头飞了一记白眼,伸手递给她一个纸糊的红灯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一个好姐妹,是浮门的厨娘,据她所言,那位浮门的二叔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那叫一个冠如白玉,风流倜傥。”

“真的?”矮瘦的小丫头把红灯笼掉到了地上,跳下圆凳来,“当真?浮宗主也有五十多岁高龄了,怎得会有一个这么年轻的表弟?”

“谁知道呢?这辈分的问题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俏丽的小丫头搂了搂自己的头发,特意摆出一副娇美的姿态,“你说浮公子有了咱家小姐,那飞门的公子不成气候,长得再好我也是看不上的,这个浮家二叔倒是正合我意……”

“去去去,别白日做梦了,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堂堂浮门二爷能看上你吗?”矮瘦的小丫头叹了口气,“而且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已经婚配了,说不定儿女都能打酱油了,难不成你想当小老婆?”

她吃吃笑了两声,八卦听完了,又重新站到圆凳上去扎灯笼。

远处,一个气呼呼端着架子的女子从长廓的一端疾风般驰过,若她们没有看错,那女子双手紧握成拳,大概是被什么人招惹了。

“咱们休门的千金什么时候也学会发脾气了,她一向不是爱向咱家小姐撒娇吗?”那俏丽的小丫头立时换了一个八卦。

矮瘦的小丫头站在高处向房间探了探,可是什么都探不到的失望表情,“谁知道呢?要说咱家小姐还真是母爱泛滥,天天哄着这个小姑奶奶。”

俏丽小丫头又摸了把自己的俏脸,咬着唇不甘道,“其实论长相,我可比小姐好看多了……”

矮瘦的小丫头呸了她两口,“你不要忘恩负义,咱家小姐虽然算不得大美女,但是人很豪爽,也非常体贴我们这些下人……你忘了,去年你脚受伤了,小姐愣是让她三个月不用下床干活,那工钱还照给……”

俏丽的小丫头耸了下肩,“我就是说说而已,如果咱家小姐能好好打扮一下,也是不错的。你看看她,常年白衣黑袍,再背上一把长剑,扎个高高的头束,哪里有女孩子的模样。”

“说的也是,”矮瘦的小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幸好有浮言大少爷,他和我们家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了解她的。”

两个人说话间,就听见锁春秋的正殿里传来了几声哭闹的声音,寻耳闻去,便是休家独女休月的声音。

此时正殿中,除了浮门宗主浮孝风在下西楼操持着儿子的婚事外,飞门宗主飞蓬和休门宗主休作都齐齐到了锁春秋来道贺。

休月进来这么一闹,休作自然是没了面子,言语上自是要数落她几句。

殿中,休月正依依不饶且理直气壮道,“我不管,反正我不想不落今天出嫁……”

休作轻睨了自家女儿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茶杯放到琉璃石砌成的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胡闹,今天是吉日,数月前就定下来的,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可是,可是我觉得今天不好,你看,今天没有月亮……”休月站在正殿中心,堪堪向外小跑了两步,指着桧木雕花的殿门外面,嘟着唇撒娇道。

也不知为何,从婚事定下来开始,她就一直在折腾,开始是说夏不落还小,还不到出嫁的年纪。后来又说婚日不好,不是月圆之日。

这一年之中,唯有八月五十月圆,至现在还有半年之久。历来这婚事乃是双方长辈所定,也不能任由了她的性子来。

休月自小没有母亲,是跟着夏不落长大的,从小夏不落睡觉吃饭都带着这个妹妹。是以,大家都觉得夏不落结婚了,休月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

飞蓬哈哈大笑了两声,指着小丫头笑嗔道,“休作,你家闺女长大了,就许给我家那混小子吧,我们四宗,两儿两女,正好配作两对……”

夏正垣轻抚着杯盖,抹了抹茶叶沫子,正欲进口时,抬起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休月活泼,一鸣爽真,不是为一对佳偶。”

休月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又颠颠地向大殿里跑了几步,“我不要嫁给一鸣,他就是个二世祖……”另一头,休作轻咳了一声,休月自知冒犯地闭了嘴。

“夏宗主今日嫁女,就急着撮合起别人来了?”休作轻浅地笑了声,“看来是嫌今天不累喽?”

夏正垣捋着胡须笑了几声,“今天不落出嫁,这大大小小的事儿我都要亲自操持,怎会不累?”说着,人已从主家正中席上站了起来,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应该不早了,也不知道不落那边收拾得如何了。”

休月见大家都不拿她当回事,跺了下脚,坐到了休作的旁边。可放在膝上的双手死命地绞着,可见心里老大不服气。

休作一瞥眼,见女儿这副模样,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拉过她的手,道,“你生什么气?休门离浮门不是比离夏门更近吗?以后你若要见不落,岂不是更方便?还是,浮门嫌弃你玩劣,不允许你进去?”

休月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丝豪听不进去父亲的话,小声地咕哝了句,“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她嫁给浮言。”

说完,她自己也觉言语上有失误,忙掩了下唇。

声音再小,坐在他们对面的飞逢还是能听到的,他愣了下,立时挑着眉哈哈大笑着逗她,“莫非,是你也喜欢上浮言了?”

“我才没有,”休月急急反驳道,“我怎么可能喜欢浮言吗?我从来都不喜欢他。”

这倒是真的,从小到大,不知为何,休月就对浮言有意见。一看见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目光夹枪带棍。

但不管怎样,浮言总是拿她当小妹妹那般宠着——在四宗当中,休月年纪最小,浮言虚长几岁,飞一鸣排后,然后才是夏不落。

而且每次浮言哄完了她,休月还会嘟一下唇,好像是缴械投降那样。

门外,丫环抱了几床锦被进来。夏正垣刚要去女儿闺房看看进展,就被丫头堵在了正殿门口。小丫环急切道,“老爷,小姐早上让我找几床她的锦被送到浮门去,但现下,她还在睡觉,我扣了几次门她都不应。我怕小姐出什么意外,特来请老爷过去看看……”

此话一出,正殿里的几个人齐齐站了起来,面色都有些新奇。这个时辰了,新娘子再不换衣服就来不及了。

***

夏不落的闺房里,她坐起身来的时候,目光的聚焦点根本没在房内大红的喜字上,而是在这周围的环境上——

红墙黄瓦,朱楹金扉,房内黄琉璃瓦四角攒尖顶,四壁都绘有精美的彩绘。再看自己雕花的大床,明珠装饰的白色幔帐,这分明不是她晕倒前的地方,更不是医院。

楚夏有点懵了,这是哪里?她该不会在做梦吧?

抖了抖自己的头,更待想进一步想仔细时,夏正垣破门而入——虽说是父女,但父亲进女儿的闺房还是要敲门,得到允许才能进来。

但夏正垣事急从权,直接踹了门进来查看女儿的情况。

好在楚夏只是有点懵,并没有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夏正垣松了口气,只当女儿这两天忙着婚事实在是累了。

三两步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落,时间快来不及了,先让喜娘给你漱洗打扮,否则错过了吉时不吉利。”

楚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夏正垣推到了铜镜前,并叫来了喜娘为她着喜袍,画眉涂胭。

楚夏被几个丫环左拉一下右拽一下,还扯得她头发生疼。她从嘈杂的声音中勉强挤出了一丝自己的声音,“请问,这是在拍戏吗?”

可惜,几个丫环连同喜娘皆是没有听到,该拉还是拉,该拽还是拽。

刚才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丫环此时又拿了锦被欢天喜地地进来问她,“小姐,你看看这些锦被行不行,我差人送到浮门去。”

浮门?楚夏脑子嗡地一声,浮门下西楼,这不是她小说里构建的世界里。

等等,她刚才叫她什么?小姐?

楚夏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得周围几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瞅着她。楚夏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地问她们,“我叫什么名字?”

“夏,夏不落啊……”

楚夏只翻了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当楚夏盖着盖头被人送进花轿时,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已然穿到了书里的世界,肯定要为自己先找一个身份生存下去,至于怎么回去,还是以后再想办法吧。

她刚才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样就好。因为书中的女配夏不落也不是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否则她这故事真的就没法演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夏不落应该是在嫁给浮言的当晚,浮言就被暗夜邪灵暗所杀,由此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序幕。

这个夏不落是个苦情的角色……楚夏不禁为自己悲哀了一把,为何穿个书不能穿成女一呢?还非要穿成女配?

花轿外,休月拦住了那个拿着锦被的小丫环,问道,“这是要送去浮门的吗?”

小丫环点了点头,“小姐说她择席,没有这锦被睡不着觉,所以才命我给浮门送去的。”

休月撇了撇唇,“择席还嫁去干么?”她不由分说地抢过了小丫环手里的锦被,抱在了自己怀里,“反正我也要过去,我送去就好。”

小丫环为难道,“可是,要送到,新房的……”她一个陪嫁的小丫环,自是无防,但休月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进人家新房,似乎不太合礼法。

休月不耐烦地打发道,“新房怎么了?行了行了,没你事了,你去忙吧。”

她扛着锦被便跟在了花轿的后面,没走两步,可能觉得沉,便把那锦被塞进了接亲之人的手里。

因是休门的大小姐,也没人敢出一声大气。

楚夏到了浮门,只觉脚下生烟吐雾,她稍稍掀了盖头的一角,从花轿的帘子里探出了半个头——

口中念念,“浮门应该是距离空灵山最近的宗族,受空灵山灵气的影响,浮门可谓是金蔼仙台,云雾缭绕。”

这是她小说中的辞藻,如今看来,全部应验了。

花轿进到浮门大殿前,这里已经是宾客云集了。除了四宗各宗长外,还有道宗驯灵族和人宗驯灵族的六盲子也悉数到场。

此时的浮门门庭若市,贺声不绝于耳。

楚夏从花轿里被搀出来时,盖头被风一吹,吹起了一角。喜娘忙用手盖下来,笑盈盈地大声念着,“新人下轿喽,过了火凤盆,迈进龙凤门,添丁又添喜,连年来报喜。”

楚夏举步迈过了火盆,刚要走进正殿大门时,浮门外就传来了干净爽朗的笑声,“不落,我来晚了,你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礼物……”

浮门中的宾客顿时鸦雀,鱼贯回首,却见一青衣少年郎手拎一只老鼠,迈着八字步,从浮烟中滚滚而来。

那少年眉眼极细,但嗓门却大,一声吼下,震惊四座。

飞逢气急败坏地从正殿里走了出来,褰裳小跑到了飞一鸣的面前,指着他数落道,“你讪讪来迟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宾客一见是飞门大少爷,自是虚惊一场地转身,该说说,该笑笑。

飞一鸣委屈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去空灵山给他们寻礼物了吗?前些日子,不落说她想有一只自己的灵兽,”他把那只小老鼠端到了飞逢面前,邀功道,“你看,我给她学来一只。”

飞逢急得眼前冒金星,一把将那只小老鼠抢了过去,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这算是灵兽吗?你见过谁用老鼠当灵兽的?”

飞一鸣的目光随着那只小老鼠落到了地上,在开口呛声前,只见那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老鼠骤然间像吹了气一样,迅速膨胀。

“爹,你看看你,都把它摔肿了……”

飞蓬眼疾手快地拉了儿子就闪躲到了一旁,因为那只老鼠现在足有一座房子那么大,一脚下去,他们的小命就没了。

那小老鼠变身后,再也不像刚才那般蜷缩成一团,而是耀武扬威地阔步前行,踩毁了下西楼许多的花草,撞坏了无数的树木。

宾客都乱作了一团,奈何老鼠挡在了大门口,他们想跑都跑不出去,只能掉头往正殿里跑。

本来等待着拜堂的楚夏被宾客这么一挤,不仅盖头掉了,自己也差点摔倒在地。

这时,一道姑打扮的白衣女子从宾客里跳了出来,口中默念了几句,将一灵符飞身贴到了大老鼠的身上。

只见大老鼠嘶吼一声,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狂吹了一口气,险险把浮门的房顶给掀了。

四位宗主以及驯灵族六盲子挤出宾客的阻扰,都站到了怪物的面前。

此时浮门已然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浮孝风大喊着问那位道姑打扮的人,“司徒灵宗,这怪物可镇得住?”

司徒在啸风中回道,“我尽力一试。”

司徒瑾言出身驯兽家族,乃是浮门的驯灵师。这驯灵就像是教化一样,也分几个阶段,擒获后先是以武力征服为主,待灵兽不再反抗时,再辅以呵护。

所以这几个阶段分别是:擒获、困囚、御灵、驯养。这其中以御灵的过程最为慢长,有时可能还会辅以武力使之屈服,而后才能□□,从而达到驾驭的效果。

灵兽也是兽,这山上土生土长的野兽,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在生物链顶端的野兽往往是存活时间最长,也是最具灵性的生物,而往往这种灵兽也最不好驾驭。在数得上最具灵性的野兽中,老鼠根本就是属于低级灵兽中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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