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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姒在玄武门前下了马车。
宫内禁止跑马,纵使她父皇愿意为她开个先例,她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
午阳缓缓高升,橙红霞光落在宫殿琉璃瓦上,锃亮光华。
禁军先行一步去通传,有蓝服太监恭谨领着谢重姒,讨好道:“殿下,今儿午宴,陛下可是专门等着您呐!”
谢重姒淡淡颔首,没回话,她并不是特别喜欢人多嘈杂的宴席,但能再次见到父皇和皇兄,终归还是心中雀跃的。
天金阙广袤,谢重姒脚跟都有些发酸了,才到了栖霞殿。
说来也怪,明明是五六天前,还路经过的地砖和庭院,但前世今生的分界,就这么被这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容,似曾相识的人,给划分得愈发清晰。
谢重姒首先看到的是她皇兄。
皇兄名治字久安,承母亲容貌,长相甚至比这个妹妹还明艳几分。不过腹中无点墨,得西域女尊大梁国长公主亲赐点评:不折不扣的草包美人。
若是生在一般官宦人家,得是个流连歌楼的纨绔弟子,可惜投了个绝世好胎,被赶鸭子上架封了储君之位。
父皇和母后情感甚笃,母后死后,寄情于儿女,又明摆着想恶心氏族,多方斡旋平衡削弱,把他们兄妹俩推到了风口浪尖。
谢重姒望向身着太子青龙蟒袍的谢治,时隔多年遥望,万般思绪,只凝为一句:“皇兄。”
谢治却双眼一亮,半点也不沉稳地快步上前,道:“重重回来啦?”又压低声:“你要是坐步撵回,肯定更威风!”
皇兄长得是真好看,也是真的不求上进。
谢重姒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他搞出的糟心事儿,容忍度非常高,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谁让我染病了呢。”
谢治久未见到这个妹妹,心下欢喜,没留意谢重姒的态度,护犊子得将她护在身后,引她面见父皇、宫妃和其余三位皇子。
这群妃嫔皇子们,面上兴高采烈,为重重回来高兴似的。
但心底算计些什么,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坐于首位的是她父皇,肯定要先见礼问候:“父皇千秋万岁,儿臣问安。”
谢重姒沉了声,想到久远的以前。父皇宠她,什么好的都想塞给她,皇家多的是狼心狗肺,真心实属不易,恐怕父皇都给了她和皇兄。
谢策道下朝后就换了常服,威严不减,连连道:“好,好,回来就好!愿朕的尔玉公主,今后能平平安安,一世安乐。”
对于后宫六院妃位者,谢重姒是有印象的,嫔位的,也就那秦氏莲嫔一人。各自见了礼,还同她三位兄长不咸不淡地招呼几句,便落了座。
其余妃嫔们,还没资格让她个嫡公主亲自问安。
不少妃子是近两年才入宫,抓心挠肺得想一窥小殿下庐山真面目。
有谢治“珠玉在前”,谢重姒再怎么骄纵跋扈,她们也都能接受。可冷眼旁观后,却发现这妮子在乡野荒谷待了三年,行礼俯仰间,挑不出丁点差错。
心思各异的嫔妾收起了看好戏的想法,眼观鼻鼻观口,安静成漂亮的花瓶,在静默里用完了这顿宴。
只有谢治时不时同谢重姒唠嗑几句,甚至想亲自替她布菜,午宴结束后,巴望着又送谢重姒去未央宫——谢治已在天金阙外赐了太子府,可谢重姒仍住皇后旧处未央宫中。
“欢迎回家。”谢治说着,领谢重姒跨过未央宫大门,边走边道,“父皇说,等你成婚,再赐你府邸。去年末我吩咐人修葺整缮了一番。院里栽了点花草。有栀子、牡丹、丹桂,池塘里还有夏荷。银杏和细柳各自在回廊前排了几株,池子里的锦鲤也是新放入的。你先看看合不合心意,要是不喜,再差人换了就是。”
谢治于玩乐上,颇有建树,算得上个中高手。
乍看园林布局,不啻于大家手笔。
谢重姒却是被那声“回家”吸引。
就像漂泊太久,重遇了人间烟火。
她喃喃地道:“是啊,回家了。”
上辈子,宣珏登基,囚她在天金阙里,但那不是她的家。
更像是座金灿的樊笼。
谢治本还想赖一会,奈何府上幕僚还在等候,他急着商讨朝事,匆匆告别,走前还不忘叮嘱:“挑选来的宫人,三年前就是未央宫的人。为首的是叶竹,祖籍漠北,做掌事宫女。你先用着,不喜再调。哥哥先走了,有事儿随时找我。”
谢治走后,谢重姒看向那个为首的清秀宫娥。叶竹粉扑扑的鹅蛋脸,身量却长,比她高出一个头。
谢重姒仰着头,目光柔和:“许久不见。”
叶竹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心下诧异谢重姒的记性: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她照顾过七八岁的殿下,但之后一直在未央宫外殿办事,殿下这也记得么?
谢重姒坐上庭中新修缮的秋千,道:“离京三年,宫里有新人来,旧人去,和本宫说说宫闱近况吧。”
有些人事,和势力,她印象模糊了。
叶竹会意,简单概括:“现今,贵妃只有戚贵妃一人,但妃子有三人。和妃黄氏,就是三皇子母妃;还有惠妃姜氏,育有二皇子;兰妃未有封号,诞下四皇子,两年前也生下一个小公主,可惜夭折而亡。其余宫妃无后,位份也不高。只有近来有位莲嫔……殿下可能要注意一二。”
提到莲嫔,谢重姒来精神了。
饶是她个厌恶宫斗的人,也没少和这小白莲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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