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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林之孝虎着脸附和道。
贾琏抽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听金彩、林之孝二人一搭一合,轻笑一声,黎婉婷决计想不到她在信里所说,只是成了许家在她死后挽留家族颜面的幌子,若她知道了,不知她能否在泉下安息。手下一滑,毁掉了一颗桃核,干脆放下手上工具,“咱们家要改,应当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林之孝笑道:“二爷说的是,并没什么要改的,政老爷原本用的就算是二太太、赵姨娘、周姨娘的丫鬟;大老爷用的,也全部算是几个老姨娘并太太的;大爷现在用的,大多是大奶奶的人;二爷如今并不用丫鬟;宝二爷、环三爷年纪小,原本用的就都是老太太、赵姨娘的丫头,那些小丫头子,与其说是宝二爷、环三爷在用,不如说是他们的奶娘在使唤。至于老太太,老太太心疼大老爷、二老爷,唯恐他们一把年纪还不尊重,也不会赏赐他们丫鬟;大爷身子骨不好,二爷执意不要,老太太也不会给大爷、二爷丫鬟。”
贾琏点了点头,这么着这件事对贾家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叫贾家女人打着碧汀社的幌子大大方方地重新出门交际。
金彩跟着笑道:“若说可以改的,大抵就是发话下去,告诉丫头们年纪到了,便可以出去自己嫁人了。”
林之孝连连点头。
贾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幸亏他也没将这事当事,摆摆手道:“知道了,就这么着吧。”再三揉了揉眼睛,待金彩、林之孝出去了,便去西间自己研墨铺纸,胡乱挑了一张纸张,在上头写道“贾家依着在许家所说改了,却又什么都没改”,料想自己这信送过去了,许青珩当会断了那些不合实际的心思,便打发全福托着许玉玚的名送过去。
全福只当这又是贾琏写给许青珩的“海誓山盟”,于是兴冲冲地出门交给朱龙,令朱龙送去。
朱龙怀揣着这信便骑马向许家去,因昨天没随着贾琏去许家,并不知道许家里到底怎么了,只在心里为据说姿容出众的黎婉婷叹息连连,到了许家门上,见许家到处的大红喜字都揭下来了,满府的人个个如丧考妣,细听,门房里有几个小厮也在为黎婉婷道可惜,寻了个稳妥的门上小厮,朱龙便将书信交了出去。
那小厮勤快地跑腿向许玉玚的前院书房去,见许玉玚还在睡觉,便将信搁在了许玉玚的书桌上。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许玉玚哪里能安生地睡着,到了午时便醒了过来,匆匆地吃了一碗粥,唯恐许玉珩一时想不开,便出了书房去安慰灵堂许玉珩,陪着许玉珩守了半日,再回来才瞧见书桌上有一封信,见是给他的,便直接拆开了来看,望见信上那句“都改了,却什么都没改”,先懵懵懂懂地不解其意,须臾醒悟到大抵这信是给许青珩的,便打发人将这信去送给许青珩。
这信送过去时,许青珩正在许老太太跟前跪着,只见她两眼红肿,已经掉不下眼泪来,只是愣愣地,不时念叨一句婉婷姐姐。
“老太太,玚二爷送了信来。”五儿这会子不敢背着许老太太行事,拿着一封信,犹豫再三后,当着许老太太的面就说了出来。
“是什么信,拿来给我瞧瞧。”许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手边炕桌上放着一把光滑的戒尺,她扫了一眼许青珩身下的蒲团,见那蒲团十分地厚重,这才凌厉地去看五儿。
五儿一个激灵,险些踩到了自己直垂到脚面的素绢裙子,忙双手将书信送到许老太太跟前。
许老太太淡淡地接了,拆开了信去看,因曾看过贾琏的信,认得贾琏字迹,瞅了一遍,嗤笑一声,便叫五儿递给许青珩。
许青珩不解许老太太嗤笑什么,接了那信只一眼就将所有字看进心里,她最是明白黎婉婷是为什么死的,是以最是明白只有黎婉婷信中所说能够达成,对泉下的黎婉婷才是莫大的慰藉,此时接了贾琏的信来看,只觉这信是对黎婉婷莫大的讽刺。
许青珩声音沙哑地问:“咱们家……”
“咱们家改了,却也什么都没改。”许老太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此时居高临下地望向许青珩,叹息一声道:“你过两日,不必等婉婷出殡,便跟着家里两个老嬷嬷闭门不出再学一学规矩吧,不然将来吃亏的是你,若你步了婉婷后尘……”说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了下来。
“黎家……”
“黎家改了,却也什么都没改。”
“袁家呢?”许青珩不死心地问。
“袁家也改了,却也什么都没改。你呀,到底吃的盐少了一些。”许老太太落着眼泪嗤笑道。
许青珩眼神黯淡了,慢慢地攥着信纸,喃喃地问:“倘若那样,家里兴师动众地张扬这事……”
“不张扬张扬那起子奴几的狠辣,莫非要张扬婉婷的不识时务?”许老太太反问道,许家越是将这不是事的事当回事,才会越显得许家委屈,那些奴才的“奴大欺主”。
许青珩呆呆的,嘴唇动了动,便又紧紧地抿住了,手下意识地又展开贾琏的信来看,反复看了两次后,自己先嗤笑一声,将信丢在一旁,自顾自地低头落泪。
“跪够了,就起来跟你的嬷嬷请安去吧。祖宗留下的几千年的规矩,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许老太太嘲讽地一笑。
“……是。”许青珩有些服软地答应了,并不立时起来,待许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从炕上站起来慢慢向外去后,不禁瘫坐在地上。
五儿、六儿忙给许青珩揉腿。
“姑娘,要不要去信请教四爷该怎么办?”五儿想当然地以为贾琏无所不能,见许青珩神情委顿,便想起贾琏来。
许青珩微微摇了摇头,反问五儿:“你说,若是婉婷姐姐知道她平生志向成了她死后为她遮羞的……”说到此处,声音沙哑地再说不出话来。
五儿、六儿齐齐笑道:“我们不懂姑娘们的事,只是姑娘们做的事自然有道理。”
许青珩见跟她们也说不通,只得自己“识时务”地住嘴,扶着五儿、六儿两个,就去跟她素日里不肯见的老嬷嬷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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