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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龙啸云的丧礼举行。十一月,足月的龙小云出生。
江南的十二月没有下雪,冷气和湿气却伴随着西北来的风黏在兴云庄内足有一月。
燃着火的房间与外面的寒冷隔绝开来。唐眠却打开了窗口,望着外面的仍有绿意的枝干发愣。
产后的虚弱身体已经恢复,她每天便恢复了以往的作息,赏花,看医书,间或去外面走走。临近过年,大街上满是热烈的气氛。不过龙啸云去世后,兴云庄的产业却都得由她来打理,本来庄子上都有负责之人,大都也是老实之辈,林诗音既是龙啸云之妻,又是昔日李探花之表妹,身份已很能压得住他们。
但龙啸云本身是江湖之人,他在外生性豪迈,交游广泛,也不可避免地结下一些仇家。这几个月来,得知龙啸云的死讯,这些仇家便蠢蠢欲动,有时连着几日都有人上门挑衅。
庄子上本还养了一些护院的壮士,以前受龙啸云恩惠的人,也有一些自愿来帮助唐眠,所以最终总算都安全地度过。
如今已过了五个月,仇家也解决得差不多了。那些相助的江湖人士也不好在女主人的庄子里多呆,大多辞不受金飘然离开。
然而今天,唐眠却突然听见门口有些响动,还有些人的惨叫声响起。她嘱咐奶妈在房间里好好看着孩子,自己跟着家丁到了大厅。
来人四十来岁,虎背熊腰肌肉虬结,一把络腮胡子遮住了半张脸,眼角一道刀疤,面相极为凶狠,手下一把虎头刀寒光闪亮,转眼间就将三个护院家丁和一名食客斩杀在刀下。骨头被削断的声音清脆恐怖。
“龙夫人在何处!那龙啸云留下的种在何处!”他每砍一刀,便高喊一声。一时间人人自危,无人敢近他的身。
唐眠从来没见过如此莽撞胡来之人,漫天的血腥气让她才恢复过来的身体有些不适。从来人的手上功夫和稳健下盘上她已看出此人非等闲之辈,恐怕不是现在庄上残留的人可以对付的。不能硬来,唯有智取。
她克制住自己胃中的不适,走进前厅,道:“我便是龙夫人,你是何人?”
来人回头,本欲说话,看见她的脸,又愣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听闻龙啸云从李寻欢的手中抢下了个女人,今日一见果然美貌。如此我今日可饶你一命。——我乃‘太湖飞龙刀’张魁,他龙啸云当日趁我赴关外时,欺我太湖一众,杀我义弟义侄,我前日从关外回,听闻此事,也知他中我兄弟计谋,毒发身亡,本不欲再计较,但如今又听闻这畜牲死前还留了个种,他灭我义弟之后,我也必不能让他留后,今日便是来讨回一个公平!”
唐眠怒然拂袖冷笑道:“好一个讨回公平,你说的义正言辞,却已斩杀斩伤我兴云庄十数人,这笔账又当如何算?”
张魁咧嘴哈哈一笑道:“夫人原是大家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可惜我张魁是个莽人,而且本就是个强盗!敢问夫人天下可有不打劫的强盗?”
唐眠眼色一冷,手一伸,手底已多了三枚牛芒短针。《怜花宝鉴》中的用毒,她已略有涉猎,也制出了一些保命的工具。眼下她的功夫虽不出众,倒也有几分胜算。
却听那张魁继续狂妄道:“兴云庄不愧是兴云庄,不仅丫鬟美艳无双,夫人也是国色天香,我这就都打劫回去,将我家那个黄脸婆下了堂,你们两个正好一个做大一个做小!不过原和那丫鬟说好让她做个大,眼下看夫人气质出众,天生就是个做大老婆的料!啊哈哈哈哈……”
唐眠脸色一暗。庄上的丫鬟若说起美艳,便逃不过林仙儿一个。她刚刚没见到林仙儿,已问过奶妈,听奶妈说她今天一早就说有事出去了。怕是早就和张魁里应外合,所以才能找到庄子防卫最弱的时候出手。
林仙儿啊林仙儿,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如果说最初是她的生长环境和她天生的病让她有了贪婪狡诈和淫/荡的毛病,那么现在这些贪婪和狡诈已经成为了她的性格。病可以被治愈,已经歪斜的心性却难以再更改。
不过幸而她从前也不过是借拿她作为实验体给了她一个机会,并未完全信任于她,早就留了后手。
护院家丁自然不能让女主人赴险,几人冲上来拦在了唐眠的面前。
张魁狞笑一声,虎头刀一划,再次上前。唐眠稳下心神,手里的淬毒短针正待发出,一道银光却比她更快,突击进张魁的喉间。
从头到尾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所以张魁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已感觉自己的喉头漏风,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就像破了膜的笛子一般吹不响。这实在不是一种很好的感觉。
幸亏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的呼吸马上停止了。在最后一刻,他已猜到他死在了什么神秘的东西底下,因为他的左手摸到了喉间小小的刀柄。
小李飞刀!
李寻欢穿着一件白衣,站在一片苍翠的树叶间,西风吹起一地的枯叶,也吹起他的下裳。他的眼光从头到尾没有落在张魁身上,只隔着纷飞而起的叶,直视唐眠。
从关外到关内,从中原到江南,听到龙啸云过世的消息后,他不眠不休,策马飞奔近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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