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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几近不以为然,“我走了!跟你在这瞎闹了半天。”转身要走,身后也有人靠近了,把他们围在了垓心。伊一陪着笑脸,“各位兄弟,对不住,我这兄弟是第一次前来瞻仰大王的容光。不知道规矩,多说了几句话。各位抬爱抬爱!”
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瘦削老者,眼神尖利,声音却比较温和:“哟!是伊一啊。怎么老长时候没有见你了,怎么有功夫来了?”
“嗨,陈大哥,不是这些天为大王办些事,就没有急着回来。”
“咱们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能两全。你伊一为大王办事,有功你领功,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中喧嚣还则罢了,最不该他口无遮拦,说些妖言惑众的话。这是族诛的大罪!是不能原谅的,必须让他领罪。”
伊一急了,“这,这我为了大王的事,好多还要他帮忙,没有他什么事都成不了的!还请陈大哥原宥!”
那陈大哥有些犹豫了。显然伊一在他们中间还有些分量的。另外一人脸上一块老大的青记的不愿意了,叫道:“一码归一码。先把他拿下了,请大王发落!”众人都齐声喝叫,伊一没法。只得让他们把孔几近捆住了,对孔几近不住地赔不是:“兄弟,孔兄,大哥,对不住了!我一定在大王面前给你求情,求得不杀之恩!你放心好了。”孔几近淡然一笑,任由他们推推嚷嚷的带进了大帐。只见里面阴森得很,没有点烛火,也没有其他照明的东西,对面看不见人。大帐很大,走了半天才停下了,有人喝道:“跪下!”孔几近跪了下来。伊一扶着他,在一边也跪下来。
有人说话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听不清。慢慢的声音大了起来,孔几近听出了是那个大王的声音:“伊一,我交办的事,办的怎样了?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怎么净说些糊涂话,怪不招人喜欢的。”伊一还没有说什么,孔几近却是心中一愣,怎么我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伊一恭敬的答道:“好叫大王高兴。那东西已经被我们自己兄弟得了,马上就送到大王手中了。这孔几近就是帮助小人得手的,也立了大功的。他只是嘴不由心,好说胡话,大王功力日深,离那么远都能听到他小声说的话!让人敬畏不已。大王也听到了。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意的。请大王原宥,让他戴罪立功吧。”
大王“噗嗤”一笑:“伊一,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说的我心中痒痒的,真想要赦免了他。嗯,大伙以为呢?可不可以赦免他?”
陈大哥的声音:“念他也是新兄弟。初来乍到的不懂事,赦了他的罪过,也好让外人看看大王的气度恢弘,吸引外人共襄盛举。”
脸上有青记的那个嘴中“哼”了一声,说道:“大王本就是气度恢弘的。还要你来说?你分明是谮毁大王,说什么吸引外人,大王的事业人神共赞的,哪里需要这些妖魔鬼怪前来!还不把这妖人剪除了!”
孔几近大怒:“什么?说老子是妖人?你他妈才是妖人一个呢!你们这些家伙都是妖人,一些见不得人的家伙,不敢在大庭广众中出现,反倒躲在这老鼠洞里,一个自称大王,一群人群魔乱舞,跟着胡言乱语,还敢戗毒义士吗?”口中发出了一声急骤的鸟叫声。
大王也急了,怒喝道:“快快拉下去,乱棍打死了!竟敢当面顶撞与我。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呼呼喘气。
伊一叫道:“不要!大王,如果您要成大事,就一定要留下他!”
正在混乱之际,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了,叫道:“大王,汉使的节仗取来了!”大王这下子高兴了,“好!你的大功一件。”好像是大王接过了节仗,突然有人叱叫一声:“贼子!竟敢肆意妄为!吃我一剑!”竟然是女子的声音,接着“刺啦”之声大作,有人受伤,有人倒地。显然刺客得手了。孔几近这时候已经适应了大帐里面的黑暗了,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挥舞宝剑以一当十,狠猛攻敌,却是完全的进攻手法,帐中的卫士虽然人多,却好像有很大的顾忌,都是空手对敌的。孔几近恍然,这大王身边的人都是不许带兵器的,所以遇见了非常事件,众人都只能徒手搏杀,就吃了大亏了!
孔几近看得热血沸腾,这女子可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不由得喊出声来:“加油!刺了那个伪大王!那才是罪魁祸首。”一个人靠近了,一脚踢向他的脑袋,急忙缩头,脚踢空了。却是那个脸上有青记的家伙,正恶狠狠的看着他,想要再来一记,伊一在一旁推了他一下,那人就倒向了乱战的人群中,正好女子的剑刺来,穿胸而过!那人瞪着眼,看着这里,仿若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际。
伊一扶起了孔几近,解开了他的绑缚,低声道:“快走!”孔几近却一动不动,笑道:“热闹我还没有看够,怎么能走?再者说,这好像是张骞的那个女弟子,莲影,我怎么可能丢下她自己跑了?要走也是一块走。”伊一没法,自行离开了。
那女子正是莲影。她弄丢了节仗,虽然张骞没有说什么。可是她自己却难受异常,知道节仗对使臣的重要性,才下决心要找回节仗。遂偷偷地在没有人注意的当儿离开了大伙,走进人群。走出了自家的帐幕。走到了外面,这才发现单于庭的广阔无际:到处都是帐幕,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青的红的;连天扯地,不知哪里是尽头,也不知哪里是开始!大帐幕挨着小帐幕,小帐幕叠着大帐幕,帐幕影影绰绰,层层叠叠,一直通到了天上白云中间去了。她吓住了,不知道往哪里去寻找丢失的东西。
可是。既然出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她的拗劲儿一发作就回不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管闷着头往前走。在大大小小的帐幕间走了半天,累得腿酸胀。也没有看到帐幕的尽头,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和要找的东西。只得靠着一个帐幕自己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天却慢慢黑了,心中苦恼,有一点害怕,这可是她第一次独自出外,身边没有亲近的人。
这时。身后帐幕里面传出了一个说话的声音:“那个什么汉使张骞,不过是个寻常的侍卫,没有半点本领,出了长城就被匈奴拦截了!十几年了,没有一点办法离开,留着个破竹仗。打狗使的?老子拿了来,是手到拿来,不费吹灰之力!让你们吹得好像张骞的手下都是了不得大英雄、大豪杰!这个什么大侠、那个什么好汉!狗屁!在我眼里,都是狗屁!”莲影听得又惊又喜,自己的本领就是不得了。随便过来就遇见了偷节仗的贼了!兴奋的站起来,就要闯进去。女英雄想起了张骞经常告诫自己的话:“凡事冷静。跑不掉的东西,你不紧张它还是跑不了;得不到东西,你就是着急,也还是得不到。这个贼子已经是你手中攥着的,还着急什么?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遍,浑身穿戴整齐,打扮的利落。又紧了紧衣袖,扎了扎裤管,摸了摸腰带,“刺棱”拔出了宝剑。就要往里闯,那个声音又开口了:“我还是先把它献给了天王为是,也好在人前显现我的本领。”
莲影一愣,怎么又出来个天王?然后听到有人离开的脚步声,急忙转过前面,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已经出了帐幕,往前飞跑。心中一急,跟着就跑了起来。紧赶慢赶,那人就是在她前面不远处,虽然天已经完全黒透了,她仍然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背影。在她累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人好像也喘不上气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她感觉自己恢复了气力,跑得极快的时候,对方也跑得飞一般。那人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帐幕,没有丝毫的犹豫,莲影在后面跟着也没有片刻的迟疑,看着来到了一个大帐前面,耳边听到了雄鸡啼明的声响。莲影一激灵,自己竟然跟着一个人跑了一晚上!她大为佩服自己的耐力和耐性,姑姑她们总是说自己没有耐性,吃不得苦,她们如果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一定也是佩服不已的!
她再不迟疑,跟着那人就窜进了大帐中,耳边听到了一叠声的喊叫,有人就扑了上来,她的剑毫不犹豫的挥动起来,心中想着自己要大开杀戒,为世间除去这一群强贼恶盗,为人间造福!不停地有人中剑退下,心中的快意无以名状的喷发起来,好像还有人在一旁欢呼加油的。看来她不是一个人在厮杀,还有自己的同伴。只是,她觉得剑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难以转动,一个人笑道:“小姑娘,你拿着一柄剑到处乱跑,你家里人知道吗?”
手中突然一空,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脸,苍白、疲惫、慵懒,眼睛带着笑意,却没有一点温暖。她定定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进了别人的陷阱了,陷阱,她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父母他们去打猎了,看着虎狼等猛兽跌入了布置好的陷阱里狼奔豕突,做困兽之斗,心中都突然有想要解救它们的冲动。如今,自己成了别人的困兽,谁会来救自己呢?还有个问题,明明是自己追一个贼子的,怎么成了自己中计的?
孔几近很好奇,那个大王会怎么处置莲影,还有莲影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眼睛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伊一的影子,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的疑惑马上就有了答案。几个人簇拥着莲影,口中喝令:“跪下!跪下!”莲影身不由主的跪下了,抬头看去。那个慵懒的脸在不远处,好像在笑,又仿佛是哭。“为什么张骞的一个女弟子就能够舍生忘死的跑来,一个人拿着一柄剑就敢闯我的大帐?唵?哪位给我说说。为什么,这个什么,什么空,叫什么空的(有人暗中说道:孔几近。他的名字是孔几近。),没有一点屁能耐,就巴巴的想要搅闹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明白了,我堂堂天潢贵胄。高祖皇帝的嫡派子孙,孝惠皇帝的嫡子,吕太后的亲孙子,怎么就办点大事那么的难呢?”
孔几近看着他,有点同情。不理会他对自己的不屑和挖苦,这家伙如果真是什么孝惠帝的儿子,那就太可怜了!那大汉的天下就是他的!说起来当今天子还是他的族侄,还要尊称他一声阿叔的。他才是真的汉天子,现在的天子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了,就是假的了!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如果不是真的,那这人就更加可怜了。他被人左右,被人蒙骗,还自以为自己是如何的高贵,如何的不可冒犯!总之,不管他是真是假,他活得都过于憋屈了!孔几近走上前几步。深深一揖,说道:“这位仁兄,在下孔几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伙都是一愣。那些人整天被他们的大王弄得哭笑不得,总是被他的问题问得头大,现在有人突然出来和他说什么“当讲不当讲”,众人心里都大喝:当讲!却没想想他是怎么松的绑。大王也好奇的看着他,“当然可以。讲啊!”
孔几近清清嗓子,他还没有在天子面前说过话呢,不管是真的假的,“嗯,这个,我应该怎么称呼阁下呢?是大王?不对,咱们汉庭现在可没有大王;叫您皇帝?更不对了,您没有登基称帝的;喊您一声仁兄,这我有点不敢当;阁下,却感觉不尊重!您说您是高祖皇帝与吕太后的嫡孙,自然我大汉的臣民都要尊阁下为、为、为什么的。可是,高祖皇帝与天下有盟约的,王侯是要有丹书契约的,阁下应该没有吧?”看着对方。
那人点点头,“你告诉我,高祖皇帝要谁给他丹书呢?还是契约呢?”孔几近一愣,是啊,不管什么神圣的物件,第一要给的人神圣了,物件才神圣,就像汉使张骞的节仗,明明就是一根普通的竹仗,因为是汉天子赐予的就成了代表大汉天子的节仗了。如果是汉天子自己到了呢?还要什么节仗吗?“阁下还是觉得自己就是天子了,所以觉得什么东西都是虚的。不过,如今大汉已经传了五帝,天下都知道当今天子是谁。阁下突然说自己才是真的汉天子嫡派传人,说出来可不怕您生气,天下人恐怕认同的不多,大笑的不少。”
那陈大哥等人脸上变色,有的人身子已经瑟瑟发抖了,这家伙竟然敢当面胡说八道,他虽然不怕死,却没理由拉别人垫背的!这些话他们私底下也曾经悄悄说过,已经有人因此而丢了脑袋了,这人是个什么来路?如此的放肆妄为呀!
大王却没有动怒的意思,“我就叫做刘大汉。就是你们那个天子、皇帝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是刘大汉,这就是我如今得众英雄拥戴的原因。还要什么天象、福兆啊,来说明我是天子吗?刘通,不过是个婢子所出的贱子!他那个爹刘开,也是刘常的侧室所生的。刘常就更是来路不明了,他娘跟高祖皇帝见面之前就已经是张敖的女人了!他们几个根本就是窃取了我刘家的天下的!我刘大汉,先帝给我的名字就是为了证明我才是刘家天下的当然主人!”开始孔几近没听明白什么刘通、刘开的,一琢磨原来他故意把几代汉天子的名字都给改了,刘彻改称刘通;刘启改作刘开;刘恒称为刘常了。这本是朝廷对失败的对手的把戏,他轻松地拿来用了。
“您不是开玩笑吧!是谁哄您这么些年的?此人该死!不是您阁下糊涂,是有人别有用心。不过您自己带着这些个什么将军、相国玩玩就行了,人家匈奴大单于不在乎身边还有一个汉庭,还有个汉天子跟天帝争宠,就没有人在意了!你自己算算,这些人能不能把文武百官的数凑齐了?还刘大汉!如果有个人叫赢大秦,我们是不是还要跟着他去?他才是皇帝的嫡派子孙呢!您刘家还差点!”
刘大汉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表情,手中突然举起了一根竹棍打了下来,势道凌厉至极,孔几近根本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采取别的办法,击落那当头落下的竹棍!
帐幕腥膻隐帝孙,花香遥遥自浮沉;将相悦于农郊外,龙阁琅玕入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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