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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_82046第两百二十一章走火入魔,袒露心扉
练功这种事其实不能一蹴而就。
就好比学习,你想在一年半载里恶补别人三年学到的东西,真学霸也需要头悬梁锥刺股,比别人投入的时间少,那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痛苦。
天长日久,真力可以慢慢变成真元,宝镜想把几年才能办到的事缩短在几天……那她要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的体质,本不适合修习冯氏心法,全靠三年前用一百多颗月华珠强行开辟了体内经脉。
三年来,她从未间断服食月华珠温养经脉,总算弥补了资质上的先天不足。
房间里,宝镜已经闭关五日有余。
秦云峥早替她去刘氏玉器行交接过了玉盒,面对十几岁的宝镜,刘钰还敢有商谈的心思,秦云峥上阵,刘钰彻底按住了自己的小心思。
刘钰有些怵,这男人风格硬朗,看上去是军中人物……这些外乡人交接了玉盒,却没有马上立刻和田。刘钰知道他们就住在几个街区以外,秦云峥走出刘氏玉器行时,刘钰迟疑着提醒道:
“我知道有人在打听你们的消息,同志你注意下安全吧。”
秦云峥拎着两个大箱子,轻松惬意,外人难以想象这里面装着价值超过二十万的玉器。
他回头看了刘钰一眼,扯动嘴角,“谢谢提醒。”
秦云峥习惯了面无表情,并不代表他迟钝。
事实上他的特殊背景让他拥有绝佳的洞察能力,早在刘钰提醒前,他就知道自己一行人被监视了。
陆陆续续,开始在招待所外面监视的人马,应该分属于三方势力。
和田地区本就混乱,和田玉被世人认可已有上千年历史,整个和田地区藏龙卧虎,既然刘家的解玉师都知道玉髓的珍贵,当日众目睽睽走漏了消息,有其他人想要得到玉髓也不奇怪。
不过秦云峥并不太担心。
只要不是超自然的人物出手,想要在他的眼皮子下作乱,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还有六哥在,幼荷和五柳,谁都不是好欺负的。
招待所外,人心浮动,三方势力相互防备警惕。
招待所内,秦云峥将两个大箱子放到桌上,按照宝镜的嘱咐,动作轻柔将所有药草分门别类放在玉盒中。
刘氏玉器行能成为行业领军绝非偶然,他们还保留着手工雕玉的旧习,要知道现在连小作坊都开始使用现代器械了……现代器械不是不好,它能大规模生产,却没办法保证每件玉器的精度。
刘氏玉器行制作的玉盒,手工雕磨,缝隙处完全没有半点空隙,如果在盒子里装水,合上盖子水绝对不能渗漏出来,才算是合格。
水都能泄露,又拿什么来封锁药材的元气?
秦云峥的手指很修长,也很灵巧,他的手掌能捏碎人的脊椎骨,也能在数秒内拆卸枪械。
他也很有耐性,耐不住寂寞的人,没办法做成那些匪夷所思的任务。
当他和心上人只隔着薄薄一层墙壁时,秦云峥更能以绝佳的耐性一一整理好每株药材的根须和叶片,秦少校对草药没兴趣,但宝镜在意的东西,他也会给予重视。
六公子在旁边看了会儿,摇头失笑:
“云峥,从前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
温柔专注的神情,不该出现在秦云峥身上,在六公子看来,小家伙从小就很高冷。
秦云峥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比起各种混乱的其他权贵家庭,秦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脏污事,秦云峥的父母也很恩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秦云峥本该是个性格温和的高干公子。
但六公子知道,云峥的性格打小就有异于常人。
秦家男人性格都冷,却远没有冷到秦云峥的地步。真正沉默寡言的人,是没办法融入官场的,在该说的时候,秦家男人从不缺乏表达力,秦云峥却不同,用医学上的术语来说,这孩子有些自闭症。
六公子还记得自己初见云峥,十来岁的男孩儿被秦善存带到柳荫街。
男孩儿很有礼貌,不用秦善存教,就一口一个六叔,可也仅限于此。这仅仅是云峥的家教,嘴上叫的再热乎,没把人放心里去。六公子一看就瞧出来,这孩子适合从军。
冷心冷肺也好,只要心中装着大义,没有儿女情长的羁绊,反而更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或者是军中将领。
六公子就开始引导云峥,那时候恰逢他身上的蛊虫刚有征兆,整个人莫名其妙虚弱形同废人,腿也残废了哪里都不能去,闲起来无事,倒把心血都放在了教导秦云峥身上。
慢慢的,男孩儿眼中的冷漠少了,称呼也从六叔变成了六哥。
十六岁,男孩儿被秦家送入军队,临走之前,少年郑重道:“六哥你要保重身体,我会替你找到神医的。”
六公子当时不以为意,他没想到秦云峥还真的替他找来了救命的神医——神医还偷走了当初那个自闭少年的心,这并不是坏事,六公子知道,在世上找到一个心心相印的伴侣不是易事,有的人苦苦寻觅终生一无所获,到头来还是要“将就”着走进婚姻。
他少年时被寄予厚望,根本无暇去考虑男女情事。青年时受挫,拖着残躯不知能活到哪天,更不可能去拖累一个女人的下半生,所以六公子终生未娶。
他家里其实还有些亲戚,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们早失去了进取心。
没有进取心也好,比较他们的身份如此叫人忌惮,如果再出几个优秀的小辈,少不得要惹出许多乱象。
六公子隐居在柳荫街,早刻意疏远了家中亲戚。
秦善存对他心怀愧疚,这么多年厚着脸皮往柳荫街跑,倒和他保留了联系。
而秦云峥是他一手教导出来,亦徒亦友,到比同姓的亲人小辈更叫他看重。
秦云峥能真心喜欢一个姑娘,姑娘亦是喜欢着他,六公子真心替云峥高兴。他想着过几天两人说不定还会结婚生子,又有种当长辈的兴奋。
不知道到等两人生了孩儿,愿不愿意叫他帮忙带一带,软萌萌的小孩儿,一定很讨人喜欢。
秦云峥摆弄好了所有的草药,抬起头来看见六哥在发呆。
“六哥,我有些担心小镜。”
这都五天了,闭关的人还没有动静,放在门口的饭菜也没有动过,秦云峥没见过有人这样练功。
部队里严苛的训练,也不至于几天不让人吃饭,也不知道小镜是怎么撑下来的。
“没有动静,就说明没有坏结果,弟妹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仅仅一墙之隔,你还担心她有什么意外不成?哎,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和小镜,要不是替我医治,她也不会惹到妖道,更不会急切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秦云峥抿着唇。
他视六哥为亲兄,兄弟俩说这种话,真是太见外了。
六公子拍拍他的肩头,“你不要担心外面监视的人,我让五柳去清理了,等小镜出关,我们立刻离开和田。”
西北本来就不太平,境外反动分子从未放弃过煽动华国各民族的矛盾,只有内乱起了,境外反动分子才有可乘之机。按理,他不该来西北,更不该滞留在和田地区,幼荷私下里已经几次劝他先行回京,是六公子本人坚持要留下来。
玉髓如此神异,如果他走了,小镜在闭关,仅靠云峥一人,如何能滴水不漏守住招待所?
而他留下,上面必然有交待,和田区的官方肯定也会接到含糊的指令。
不论是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哪怕看在他的姓氏,看在他去世的父亲面子上。
秦云峥将玉盒一个个摆放在箱子中,“不仅是玉髓,等离开和田时,这些玉盒也要一个不少带走。”
外面的跳梁小丑不蹦跶便罢了,若是让他不小心打破几个玉盒,秦云峥捏死他们的心都有。
六公子正要说什么,忽听得隔壁有异动。
一声一声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力撞击着墙壁。
不过才几下,红砖水泥的墙面,竟然有了裂纹,好像随时都要塌掉。
幼荷破门而入,一脸警惕扫过房间,飞快扶住了六公子的轮椅。
“公子,并没有外敌入侵,隔壁的动静是徐医生弄出来的,我怕墙面承受不起这样的撞击,您必须马上撤离招待所。”
六公子挥手,“推我出门,你让五柳配合招待所方面疏散人群。”
秦云峥哪里还忍得住?
一个健步,人已经冲向了隔壁。
幼荷脸色大变,“秦少,我怀疑徐医生的情况是练功出了岔子,是武人常说的走火入魔,她此时神志不清六亲不认,你不宜进去!”
走火入魔的人,只能自己清醒,幼荷担心秦云峥闯进去,会变成宝镜发狂时的手下亡魂。
等徐医生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失手重创了秦少,岂不是后悔莫及?
幼荷没能拦住秦云峥,听到宝镜走火入魔,他哪里还能忍。
就算凭着他自己被误伤,秦云峥也舍不得宝镜误伤她自己。
幼荷拦不住,只能匆匆推着六公子到了招待所外面,走到地形开阔的地方。
五柳清理招待所外面监视的三方人马,行动进行到一半,招待所有了异常,他们立刻折回。
然而六公子却命令他们帮助疏散招待所里面的人,柳大寸步不离和幼荷一左一右守着六公子,让其他四柳帮忙撤离招待所里面的人。
他们所处的楼层恰好在中间,要是承重墙塌掉一面,谁知道招待所会不会整体出现危险。
“那几批人还没有死心,你们当心些,谨防有人趁机混进去。”
柳大不知道徐医生那天在玉器行外面解出来的“玉髓”是什么,反正他们几个打发苍蝇时,发现苍蝇们都很粘人。
有人对玉髓势在必得,来监视的人都有配枪,果然是混乱的大西北,对枪械管制力度远不如在京城。
……
招待所好像真的要塌了。
秦云峥冲进隔壁房间,发现大白天的窗帘严丝合缝拉着,有一个纤细的人影,状似疯狂双手握拳,一拳一拳打向墙壁。
没开灯,房间里的影像模模糊糊的不真切,秦云峥顺手把灯给按亮了。
白炽灯有些刺目,正在砸墙的宝镜被惊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向他往来,看待他的目光好像是在看陌生人,披头散发的,整个人看上去甚是狼狈。
他开灯的举动大概刺激到了宝镜,她又是重重一拳,砸向了墙壁。
轰——
墙壁不堪重负,终于坍塌出一个硕大的洞。
尘土弥漫,宝镜不砸墙了,双目渗人,抬脚向他走来。
秦云峥见她手背全是鲜血,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没察觉到自身的安危,反而挺身往前一站。
“小镜,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宝镜脚步一滞,眼中有些迷惘,似乎觉得秦云峥的声音有些耳熟。
也仅仅是耳熟。
心中急切求突破,宝镜贪心将玉髓中的天地元气全部吸收完。别看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玉髓,上万年的时间才能形成,玉的精华,游走在附近的天地元气长年累月被它吸收储存。
玉髓就像是一块海绵,看上去体积不大,储存的天地元气已经浓稠似水。
太阴镜宝光大作,是因为这块玉髓品质出众,就算在上古时期,也算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天地灵物,只不过上古时期太阴镜的原主人大概会用它来炼器,宝镜没见过好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玉髓,竟想着直接吸收。
玉髓当然不能直接吸收,它储存元气不假,这些元气未经过炼化,带着桀骜不驯的野性,并不适合直接吸收。
如果把玉髓和其他几种灵草合丹,倒能出一炉效果不错的灵丹。
宝镜没个传承,全靠自己摸索,太阴镜的传承都和镜子自身有关,却也没告诉她什么禁忌丹方。
她只能选择直接吸收,当玉髓储存的天地元气被吸收一空时,宝镜体内的真力也出了岔子……玉髓中的天地元气好像奔腾不息的河水,只修习了三年冯氏心法的宝镜体内经脉却像是小溪涧,小溪的宽度,如何能容纳奔腾的河水?
玉髓中的天地元气呼啸着冲过,宝镜差点没死在当场。
她能侥幸活下来,多亏了太阴镜和黄铜命牌一起出力,帮她吸收了七成天地元气。
玉髓的三成天地元气,已让她经脉沸腾,整个像是被火烧。
这把火由经脉而起,一直烧毁了她的理智。
宝镜觉得心里很热,热的她想毁灭视线所到的一切。这种杀戮之心和她在石碑世界里行医几十年的医者仁心不符合,让她没有彻底走火入魔,所以宝镜没有冲出房门大开杀戒,而是将体内的邪热通过击打墙壁散发。
墙体被她打穿了,却有一个不自量力的人主动向她靠拢。
宝镜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她想开口赶走那个有些眼熟的人,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嘶的低吼。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眼神绝非人类所有……秦云峥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小镜,我是云峥,你别怕,我帮你包扎伤口。”
云峥?
云峥是谁,自己好像认识的。
宝镜脚步稍有一滞,秦云峥已经小心翼翼牵起了她的手。
手背上鲜血淋漓,却有不同寻常的体温,果然是失去了神智。
秦云峥动作轻柔,不敢刺激到宝镜,先是小心牵手,见她无明显的抵触,才慢慢环抱住宝镜。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短短一两分钟,秦云峥后背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宝镜的身体像一个火炉,这么高的温度,正常人都会烧糊涂。
幸而她略有挣扎,好似又有些认出他,并没有怒起伤人。
秦云峥轻轻环住她,耐心哄着:“别怕,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小镜。”
宝镜忽然挣扎起来,她还知道不伤害云峥,却想将邪火发泄到其他地方。
秦云峥牢牢抱住她,哪怕宝镜不自知的蛮力震伤了他,他也绝不放手。
一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人,此刻耐着性子在她耳边讲些往事,试图唤醒她。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应该很讨厌我吧?那时候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居然胁迫你救我,现在想来真是太无耻。”
“我虽然神志不清,但你把我带到小木屋里,我其实是知道的。”
“对了,离开小木屋时我带走了两颗糖果,那么甜的糖,平日里我绝对不会碰的……糖纸我还保留着。”
“在善民叔家见到你前,我其实已经远远见过你一次,在南县兵站门口,不过你应该不知道。”
“知道你是我有婚约的未婚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小镜,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了想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看见你伤害自己,我比自己受伤还难过……这是不是爱?”
秦云峥缓缓说着,自己也有些委屈。
从一时兴起的“以身相许”偿还救命之恩,到喜欢上这个聪明美丽的小丫头,再到如今泥足深陷,一步步,他已经越陷越深。
正是因为秦云峥已经陷的太深,之前才会泛起委屈。
他一个大男人,真不愿意有“委屈”的情绪,但当自己真爱临头了,越能察觉到伴侣对自己的感觉。
他的一颗心都要烫化在胸腔,宝镜对他的爱却不够同等炙热。
他爱怀中的少女,宝镜对他却不过是喜欢,两人中间到底隔了一层什么,秦云峥努力想找到,却总也摸不到头绪。
六哥说,至亲至疏,方能做夫妻。
云峥觉得不应该如此,六哥说的不一定都是正确,毕竟六哥说受到的教育,大概必须执行“至亲至疏夫妻”这一标准。但秦云峥的标准不是如此,他的爷爷和奶奶,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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