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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购站的大门紧闭;平日王建华五点半就开门营业,六点前后是收购“小**”,社员都赶早把家里的零星农家土产卖了,好回转去出工。王建华夫妇忙了这阵,才吃早饭。林木森向人一问,才知道收购站要七点半开门。
林木森转到收购站侧门,门没闩;王建华躺在厅廊的竹躺椅里,架着二郎腿,捧着一把宜兴紫纱壶,悠闲自在地品着茶。见林木森进来,他只淡淡地一笑,躺着说:
“领导来了;田云娇同志,‘工作组’的领导来了!”
不过二十天,王建华大变了,瘦了整整一圈;脸色暗淡,精神颓唐。一声招呼后,王建华旁若无人地闭上眼,抽烟喝茶,把林木森晾在一边。好在田云娇闻声出来,忙把林木森邀到后院。见他一脸的茫然,田云娇叹了口气,指了指脑袋,低声说:
“受刺激了。木森,我估计你会回来。坐呀!吃早饭没有?”
林木森见饭桌上还有油条,拿了一根;边吃边问:
“怎么改到七点半开门?”
“‘工作组’规定的;说是群众有反映……所有供销部门都要正规工作时间。”田云娇苦笑了一下,说,“木森,现在又没有什么东西可收。为杜绝‘投机倒把’,砍断‘资本主义黑尾巴’,社员出售农副产品,必须先到生产队打证明,量大的还得经大队的批准。”
林木森说:“如果来路不正,会卖到供销社吗?”
后来林木森才知道,田云娇为什么苦笑了。有人反映,收购站清早开门,社员是方便了;问题是清早开的是“夫妻店”,罗老八在店里只处理羊皮,丁小六七点才到,“夫妻店”难免会有些经济嫌疑。如果让丁小六也提前上班,下午早走又违反劳动纪律。于是,工作组一过问,许主任想,多事不如少事,让王建华一切恢复原状。王建华知道,这里还是有粮食换木料的因素,在一些人心里还是很怀疑,如果没有好处,王家兄弟会冒风险作赔本的事?
见林木森吃得香,田云娇忙盛了碗稀饭;林木森接过,三口二下就吃了。田云娇奇怪了,问:
“你没吃早饭!怎么,木森,小别新婚还呕气?”
林木森说:“没有。一早就来了一屋人,提的问题我又解释不了;我没吃饱就出来了,云娇姐,还有稀饭吗?”
田云娇说:“还有稀饭,可建华还没吃;你等等,我给你买油条去。”
“不要去买。饿他!”王建华在外面接腔,“他们这样折腾,早晚会没饭吃;让他现在就体验一下饿肚子的滋味!”
田云娇和林木森一听,对视一,都捂着嘴笑。田云娇朝厅廊说:
“好,饿他。你快来吃呀!要不木森全吃掉了。”
“算了,把他撑饱;中午到大牛家,我把他的那份吃掉!”王建华又说,“你一个早上买二次油条,不怕别人说你过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好象还有些面粉,给我下碗面疙瘩;只下一碗,放些小麻油,馋死他!”
田云娇高声应了,笑着进了厨房。林木森把桌上稀饭、油条一扫而光;到厅廊,递了支烟给王建华。王建华点燃烟,说:
“领导,到这里躲清静来了?”
林木森说:“整个钱北,除了你这儿,我还能到哪去躲清静?”
王建华说:“不管你是不是在讲真话,不过,这句话听着舒服!林主任,想求你一件事,我侄儿小亮十六岁了,个子挺高,你能不能安排点事?”
林木森说:“可以。建华,我明天回良种场,你让小亮来找我。让我想想,二个地方;建华,一是让李师傅收小亮作徒弟,学泥工;要不就进城去,我让张大发安排他。”
王建华说:“还是学手艺强。眼下受些累,今后有碗饭。谢谢!”
林木森说:“谢什么?应该的,”
王建华说:“什么应该不应该。林木森,我说你怎么有这么好的命,天下好事全让你一个人碰上了。让你去‘大丰片’搞‘土改’,你倒捡了个‘拆除工程’,成了一个福星!姆妈的!‘钱北片’是、是遇上白虎煞星,我真没料道田树勋会搞这么一套……”
“好了,吃早饭。”田云娇把面疙瘩放在王建华手上,说:“木森,小强他叔叔一个劲夸你哩!说‘大丰片’来了福星;说大丰的人现在可捧他了!去年,为蔡红玉的事,桑旺这伙人要打你;让他叔叔劝阻了下来。现在这伙人都说,差点把‘恩人’给打了!”
林木森说:“这话可不能瞎说。云娇嫂嫂,万一被人捏住把柄,我就成‘灾星’了!”
田云娇说:“又说到这蔡红玉的身上了,木森,能把李新华弄到城里去吗?去年真不该帮这**……你早晚会知道的,木森,蔡红玉攀高枝了;她钻进刘水根的被窝里去了!李新华整天醉醺醺地,我担心他早晚会出事。”
林木森很是意外,说:“赵玉兰知道吗?”
田云娇说:“就是赵玉兰掀出来的。木森,刘水根从城里打了个转回来,象是打了‘鸡血针’似的;象只绿头苍蝇乱盯乱窜。到了钱北,先是守着兆丰大队‘红菱仙子’王美菱;后来整天来收购站,盯着罗师母,胡言乱语,动手动脚,弄得罗师傅着了魔-样守者她。后来,他不来了;我们想,可能是公社批评了他。谁料到他连龙溪都不回了;赵玉兰不放心,前天来钱北,到刘水根房里一,他和蔡红玉俩个人大白天光着屁股躺在床上。气得赵玉兰上去煽了蔡红玉两个耳光,把她的衣服扔到了庭院里;蔡红玉没有衣只好躲在被窝里,供销社的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事情就穿帮了!赵玉兰还去责怪许主任,许主任是敢怒不敢言,叫我去,把赵玉兰送回了龙溪。”
林木森说:“事情公社知道吗?”
田云娇说:“应该知道。木森,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李新华找谁去诉冤?春上不是你出面,谁又会管?刘水根可不是薛天健,是公社副书记;钱南大队的人屁都没敢放一个!都说刘水根是公猪投胎,要不是管不住下面,早就是地委书记了。他还是他娘子英姑领出来参加革命的,都说他聪明机智,对敌斗争很有一套,‘抗战’时就是淅北党组织的负责人之一;陈书记还是他介绍入党的。只可惜英姑死得早,刘水根就怕她。王兴荣倒挺仗义,毕竞结婚了,多少有些不敢惹事了;还有王大明,来了二三趟,见建华这样子,没吭声;我怕他早晚会出头抱不平……”
“我这样子又怎样?”王建华不高兴了,说,“我想起这事就冤!木森早点来报信,我哥和老邓就不会被抓。有我哥在,他和蔡支书两人联手,‘钱北片’会变得今天这乌烟瘴气地?田树勋敢这般嚣张?刘水根敢这样欺男霸女、为非作歹?”
林木森听了,不乐意了。心想,若不是我报信,你们都连锅端了。出事后,若不是我冒着风险出面,来一个釜底抽薪;你王建华还会这样安稳地坐在收购站?好人难作!
见林木森脸色阴沉下来,田云娇忙埋怨丈夫,说:
“你瞎说什么!这事能怪木森吗?”
王建华头一扬,说:“我才没瞎说。八月十四,木森就发现了问题;哪天他到收购站找我就为这事,后来还试探过我,林木森,对不对?你是我的好兄弟,当时你却不肯说,只要透点风,事情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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