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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鑫对林木森的招式很是敬服,说:
“人生如茶,吃得苦,方知甜。精辟!木森,我怎么不早些和你交往?”
林木森说:“君子之交淡若水;你我二度‘同窗’,缘份已不浅了。”
周鑫说:“正是正是。你我缘份不浅。”
林木森对周鑫心存魏阙;大家都叫他的外号。林木森竟然一时忘了周鑫的名字,恍惚是姓周,持疑地说:
“周兄是怎么想到要那幅拙作《月》的?”
周鑫说:“木森,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实不相瞒,老吴找你要的大作《月》,是我阿爸要。木森,我阿爸是在选‘出口绣品’时,在沈荣根的绣坊作品那到《月》的,他赞为是‘無間已得象,象外更生意’!可惜‘绣娘’的技艺不精,绣品落选。我阿爸知道沈荣根是精明人,明知《月》有纰漏而送选;绣品应是收来的,这次只是打个前站。还有,画稿肯定不在他手中。于是,就委托老吴帮他访找。木森,周六,老吴打电话给我阿爸说,已寻到《月》的作者;实不凑巧,我有事耽误了,周日进城来,被阿爸一顿责骂,问过老吴,才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木森说:“拙作能得伯父夸奖,诚惶诚恐!周兄,《月》的原稿在龙溪,周六我去取来便是。”
周鑫说:“周六?不行不行!木森,我阿爸己知道老吴寻到《月》的作者,还与我同学;今天就反复交代,一定要拿到画稿。木森,你今天辛苦一趟,无论如何让我交差。不然我阿爸知道我是在蚕种场误了事,一顿‘笋干炒肉’是逃不掉的。”
周鑫的话虽然夸张,话音仍流露出对父亲威严的惧怕。《月》的画稿,林木森已应承老吴,岂会抺周鑫面子?跑趟龙溪而已。正要起身,林木森心里倏然叫苦不赢;林木森想起原稿已送给了朱丽雯,绣样给了沈梅英,连备稿也被张爱玲拿走了。朱丽雯现在杭州,偏偏张爱玲昨天因姆妈生病去了上海,话己出口,怎样收回?林木森正省吟,周鑫催促说:
“木森,我阿爸正在为明年‘春季广交会’在筹集一批‘出口绣品’。由于这两年有些乱,许多绣制品急待修改。我阿爸打算收集一批作品,组织一届‘创作学习班’,优秀作品送‘杭绣’刺绣。木森,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辛苦一趟,可谓吃一点辛苦,名利双收!”
林木森动心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虽然他对周鑫所说“名利双收”有些不快,但这四个字的确很是诱惑。林木森一直很不惯周鑫的傲慢,倚仗父辈的权、势,有恃无恐。就算你父亲是“伯乐”,我从钱北取来画稿,也有趋炎附势之举。“气以實志,志以定言。”我得显示一下,就象《风竹图》把沈荣根的气焰彻底打掉!
林木森突然眼前一亮;“大三元茶楼”原本是湖兴文人墨客聚集场合,延有“吟诗作对泼墨书画”的“雅风”。“文革”肇始,敢留“墨宝”的人趋之若鹜;渐渐能留“墨宝”的避而不前;留不下“墨宝”的也自惭形秽,一时间书桌少有人关顾了。
林木森有心卖弄,恰又满腹相思苦无倾速吐诉处;再者画稿业一时难索回,从钱北取来绣样也要补画。林木森决意要在周鑫面前赢回尊严,他一笑,走到书桌前,文房四宝俱为“上品”。林木森着都喜欢,问服务员:
“请问,能借用一下吗?”
服务员眨巴了一阵眼,上楼去请示。“大三元茶楼”革委会主任是个老职工,听到有人要动文房四宝,感到稀奇,答应了。
林木森慢慢地摆开画摊; 他拆散了一包香烟,闭目抽烟。一时间“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眼前晃荡出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来…… 相思的情结感染下,兔子变得多愁善感,嗔怨娇斥,呈现出牵肠挂肚,苦思冥想,相思惜别……
《月》的原稿在林木森脑海里逐渐生成,慢慢定格……林木森旁若无人,提毫作画。抽完第六支烟,一对洁白玉兔呈现纸上,一只仰首凝思,沉吟不决;一只依偎眷恋,凝眸含情;配上残蕉,画面虽不见月,仍感到月光似水逝,寒霜秋思寂。他点燃第七支烟,省视一番,取支“狼毫”题下“他鄉有明月,千里照相思”;心思被触动,两颗眼泪几乎夺眶而下……
林木森说:“周兄,涂鸦之作,岂敢名利双收?拿去交差吧!”
周鑫仍沉浸于惊异之中;他听过“林木森作画戏甘雪”,虽有“传奇色彩”,一枝梅花,雕虫小技,蚕种场乡僻人土,难免被人渲染。今天林木森在“大三元茶楼”当堂作画,周鑫虽不精“美术”,深为两只活灵活现、情感可触的兔子震憾!难怪阿爸要托人寻访……
周围一遍赞叹声,周鑫才发现林木森已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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