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将息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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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算术考糊了，有一道题没做出来，听老师说是卷子出错了，农村小学没教这个内容，城市小学教过的。我说这不是麻子打粉坑农村人吗！城乡差别就是这帮人整出来的。哈哈哈！我俩同时大笑了起来。我俩在一起总是那么快乐，那么投机。在爸爸的催促下我俩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梁飞林和武俊杰过来跟我道别，他们下午要走将近七十里路，不敢耽搁，他俩说回双桥后，在铁匠铺见面，由武俊杰请客。各自把家里好吃的带上，庆祝小学毕业。

中午我们在青泉镇吃了午饭，往三青庙小学去，这十七里路我没要他们背。因为不赶时间，他们由着我慢慢走，上下坡时大人扶着我走。

学校已经放假了，冷冷清清的。虽然很累，但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一遍整个学校。最后坐在拜步梯上休息，面对着九曲河，石板桥陷入了沉思。

长亭小学开展生产自救活动以后，学校出现了当年南泥湾大生产的场面。二十来个男女老师，七八个小孩，几个老师家属，没有一个缺席的。球场最板结，挖坏了好多锄把。老师们大多数来自农村，但多年没有捏过锄把，手上血泡一嘟噜嘟噜的出现。女老师和家属小孩用小锄头把翻过来的土块拍碎。有农活经验的老师把土掏成一畦一畦的。撒上种子浇上水，静静地等待禾苗出土。

吃饭时，挖地的发两个、拍土发一个，小孩两个人发一个碎米粑粑。吃得心里甜滋滋的。大家都在憧憬丰收的未来场景，期盼着好日子早点到来。

在这块菜地贡献最多的是邱老师和我爸，他俩天天早上到河里挑水浇菜，下午到厕所挑粪施肥。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萝卜白菜嫩芽出土后，所有人象参观文物出土一样发出惊喜，这是他（她）们亲手种出来的希望。为自己劳动结晶而自豪。

菜苗长到一掌高时，像邱老师这样有经验的人到菜地进行间苗。一窝萝卜只留两根粗壮的苗。间出来的苗就是歺桌上的苗苗汤。嚼在嘴里又嫩又细。他们说自己动手种出的菜是最香的。一个个打着饱嗝，腆着肚皮走出来。虽然是一肚子水在晃荡。没多少干货，但在久违的饱感重新到来。也是一种幸福极的享受。

萝卜成熟后有小碗粗，白瓜瓜，水淋淋，脆生生的，大的有二尺多长。生吃有点辣，也有点甜味。炊事员变着花样给大家吃。基本上是管饱。老师们心里乐开了花。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能放开肚子吃饱萝卜。也是一桩幸福满满的好事。

由于供应的油有限。经常是白水煮萝卜，刚开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时间一长有人不想吃了。甚至看到就流青口水。本来肚子就没油水，这么一剐，个个显得青皮寡瘦。现在很多的人，挖空心思，花费巨资去搞减肥。结果收效甚微。如果你用清水煮白萝卜吃一个月，不管肥胖到什么程度也会瘦成标准身材。可是现代人谁能吃这种苦呢。我后来几十年都不吃萝卜，闻到萝卜味就想吐。就是那时吃伤了头。

青菜长得青吼吼的，叶子铺开能盖住一个大号的脸盆。长得最旺盛的数牛皮菜。把地面封盖得密不透风。它还在疯长。叶梗比我巴掌还宽，叶片绿得发光。炊事员先把它煮熟，挤干水分后掺进碎米糠捂着发酵，到有甜味时，作成粑粑上锅里一?，不但去掉了涩味，而且又软又甜又清香。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吃食。只是一人一个感到不过瘾。后来有老师建议，把大米磨成粉，掺进牛皮菜里作成粑粑，每个人每顿可以分得三块。吃得饱饱的。老师们再也没人提出辞职要求了。学校的歌声也出现了。我爸在开总结会议时说，这是党的政策好，是各级领导对教师的关心，我们要在各自工作中尽心尽力。莫辜负领导对我们的关怀。

作为中心小学校长，他每学期都要到各村小去检查一到两次工作。现在他出门都要给村小老师带点当季蔬菜去。反正中心校老师吃不完。村小老师很受感动，开玩笑说：“汪校长你是三斤半的鲤鱼倒提起，我们没东西给你们拿去，反而劳累你给我们送菜来，在那儿去找这样的领导哟！”

我爸总是说：“你们在村小单打独斗，挺不容易的，这是中心校全体老师的一点心意。”

我正津津有味地回忆爸爸的故事，忽然听到妈妈喊。“月明，吃饭了！”

听见喊声，我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顺着拜步梯上去。

吃完饭，我爸对我说：“月明，明天我要回社教工作队去，你妈也出来快半个月了，家里由你二姨夫在照看，他家里也有事，所以也得回去了。你现在走四十里路有困难。邱老师让你在这儿休息一段时间，你看行不行。”

我望了一眼邱老师道：“放假你不回家了吗？”

他说：“今年暑假我值校，刚好你跟我作个伴，我还有个人说话呢。”我点了一下头。我当然同意，只是觉得太麻烦邱老师了，心里有点不安。

邱老师还是跟在长亭小学一样对菜地格外上心。我还没起床他已下河挑了几担水浇地。下午太阳小一点就去拔草，以前这些活是由右派钟老师干。暑假钟老师也被我爸批准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按说劳动改造的右派老师是没有假期的。我爸还是批准他跟老师一样享受暑假休息。在其他学校是不会有这种好事出现的。后来老师平反了。对我爸那个好，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现在学校只剩邱老师了，菜地打理只有他干了。他每天还得跑公社供销社一趟去跟我买新鲜猪肝或肉，那时学校连电都没有，更没听说过什么冰箱的神器。夏天吃肉只能是吃一次买一次。邱老师为了我，真是劳心又劳累，我心中的愧疚感日益增加。

医生说要给我补充营养。我每天吃着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吃着增强营养的荤菜，身体感觉硬实好多了。邱老师为我变着法子做饭，让我吃得高兴，吃得满意。而他自己很少吃。我感觉很不好意思。有一天我对邱老师说不想吃猪肝和肉了。他问为什么？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日月。最后还是直说了“让你每天跑一次供销社太不好意思了，而且还让你贴钱。真的不想吃了。”

邱老师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孩还挺讲义气的啊，不吃嗟来之食。其实这个钱是你爸给的，我每天都记了账的，一会儿我给你看账本。吃的饭是从你爸定量里扣除的。我可没有粮食给你补贴。我每天跑一次供销社，来回十四里路对于一个体育老师来讲是毛毛雨。我上师范学校时每天至少跑二十里路，不然冬天哪敢去游泳呀。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冬天穿过棉衣棉鞋，什么时候见我感冒过？帮你作饭是顺带的，你不在这里我也要作饭吃啦！有什么麻烦的呢！”

经他这么一说心里好像踏实多了。

他又说：“你爸这个人脾气你还不知道嘛，从来不会让别人吃亏，不然把你放这儿他会安心吗？”

吃完晚饭，他邀我跟他一起坐在拜步梯乘凉。刚好我心中有好多疑问想问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