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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韶关新报》就刊登了头条《野猪冲进瓷器店:本地最佳西餐厅遭遇霸王餐事件》;
不仅添油加醋的把李濂文一家说成吃霸王餐的,更是使尽浑身解数用尽肉麻语言吹捧西餐厅:什么“脚一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就仿佛进入了魏国皇宫”;什么“此品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要成为玻璃人,就要来***西餐厅;”这自然是老板为了解气让这个主编骂狠点,顺路买了软文。
买文价钱很便宜:请土鳖主编吃了一次牛排;但对方热泪盈眶,是合着眼泪嚼的,估计也没吃出味道来,只是一边嘴里大嚼、一边呜咽、一边捧着玻璃烟灰缸贴到自己脸上,大叫:“我也想当玻璃人啊。”
因为《韶关新报》是个周发行量只有三四百份的小报,这骂李濂文是野猪的报纸,人家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主编已经被激发出凶性来了,不灭掉李濂文,他寝食难安;当然主要是因为不灭掉李濂文、王濂文、赵濂文什么的,他报纸就要倒闭了。
随后就是越来越骇人听闻的头条:
《秘密人士爆料:清国间谍潜伏本城!》
《叉烧包党徒横行:六月十五杀短毛?》
《惊天大案:本报在城南李宅垃圾里发现一根婴儿手指!》
《某大户人家水井里死婴堆积如山!》
《吃婴儿延寿?骇人听闻!可怕的清国异教徒风俗!》
《韶关城竟有人口买卖中转站?二十四个清国女人被贩卖为**!》
这么耸人听闻,单凭标题,也值五分钱了!《韶关新报》发行量急剧上升。
两个月后,在韶关城外灯店里,老板七叔一边看《韶关新报》,一边频频的扭头看和他隔着茶几并肩而坐的李家老五。
“七叔,咱们是老交情了,我家想换西洋式玻璃吊灯盏,要直径一米的,你这灯店可有?有没有价廉物美的?不必西洋国进口的,一来价格昂贵,二来老爷子见不得洋字,本地仿制的即可。”老五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头顶上的各种西洋灯盏。
七叔好像没听到朋友要看灯,而是有些疑惧的慢慢把身子靠过来,问道:“五仔,你家有水井吗?”
“你不是去过吗?当然有啊,我们家多少人了?不打井怎么吃水。买地皮的时候就看好了!”老五得意洋洋的说道。
七叔有些惊恐的把身体坐直,离老五远了一点,他扭头又盯了盯报纸,半念半问道:“你们家那井是不是…‘井边两棵银杏,一棵被伐……’”
“是啊,你怎么知道?井边木墩子是乘凉的好地方,再在井里冰个西瓜,一边赏月一边吃瓜,真自在啊。”老五笑道。
“‘另一棵枝蔓缠绕,十分狰狞可怖,而所剩木墩旁边积年放一利斧,乃是用来…上面血…血…’”七叔念不下去了,结结巴巴起来。
“你在念什么呢?”老五疑惑的打量着七叔,接着满脸都是惊喜:“怎么?我们家也有报纸报道了?有这等时髦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记者来过,难道是几个哥哥接待的?”
说罢站起来就抢过那报纸读了起来,没读几句,脸色从盈盈笑意变作了瞠目结舌,再看几段,下巴颏差点脱臼,眼珠子都要弹破那油墨报纸了。
“你们家木墩子真是用来剖小孩腹的?”七叔带着既好奇又恐惧的语调问道。
“这…这…这是…这是说我们家吗?这是哪里的报纸,是说韶关城的事吗?”老五翻来覆去的看那报纸的题目,然后又愣了,他并不愤怒,只是感到难以置信和莫名其妙。
“上面说城西南的大家,有水井,几年前从清国鬼鬼祟祟的回来……”七叔笑了笑,“也许这报纸写错了吧。”
“他这样说了吗?我怎么没看到说城西南的什么?只是说本报记者再次得到内线爆料。”老五惊骇的说道。
七叔站起来弯腰从一堆灯盏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叠报纸,放在老五面前,死死盯着老五的表情,装作微笑的样子说道:“自己看。”
老五急匆匆的翻开那几份报纸,入眼第一个就是《惊天大案:本报在城南李宅垃圾里发现一根婴儿手指!》,随后几篇更是难以置信了,简直说他李家就是满清的一个绿营兵营了,什么宅子下面都是地道,里面藏了几门火炮;暗示李濂文只要家族里生下女婴就扔在井里,扔下之前,还挖掉自己后辈的心肝吃掉延寿…….
只觉得面前一切东西都变虚幻了,虽说根本没这种事,但你莫名其妙遇到有人一脸正经的指着你鼻子说你造反、说亲眼见到你吃屎,你也要冒一头冷汗。
旁边的七叔看老五额头上密密匝匝的出了一层汗,他把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朝老五相反的扶手靠去,还把一只手扶到了把手上,如同盾牌一样用肘尖指着老五,咳嗽了一声说道:“老弟,杀婴是下地狱的。我可是基督徒,你们家要是杀婴,别怪我不和你们往来做生意啊。”
“知道…知道…”老五随口回答,现在脑仁嗡嗡乱响,这些报纸简直如一群群的怪兽扑来,猛可里,他才明白耳朵里听到的是什么意思,赶紧扭头大叫:“谁杀婴了?谁造反了?这报纸怎么…怎么…怎么可以胡说八道造谣呢?!!!”
“灯的事,我帮你看看。现在店里没货。你家最好先把报纸上这事拎清了。”七叔转过了脸不再去看他,摆明了要送客。
老五抓进那几份报纸就跑了出去,也没雇车,自己一路朝家里飞奔,顺路看看各个卖报纸的摊子,果然《韶关新报》是真的在造谣他们家。
“这是谁啊?疯子吗?我们家惹谁了?”老五一边跑,一边又恐惧又愤怒的在肚里大喊。
下午,一群李家男丁就既满肚子狐疑又气势汹汹的找到了《韶关新报》的报社地址。
他们没敢通知老爷子,怕气死他,一伙儿孙偷偷的去了。
几个儿子孙子看完那报纸全都傻眼了,真的没有气愤,而是疑惑:这是谁啊?凭什么和我们家有这种深仇大恨呢?我们家从来也没这种仇家吧?
到了报社,看着那四合院外面斑驳的墙面、周围的窝棚和院子里隐隐的驴叫,几个儿孙面面相觑:感情这贫民窟一般的腌臜地方,就是造谣中伤我们的据点,这至于的吗?我们起码也算富贵中人,怎么可能有这种不在一个阶层还敢挑衅的疯子仇人?
一伙人疑惑好久之后,老大带头昂然直入《韶关新报》报社四合院,看着前面的正房里,两个人连座位也没有,正蹲着吃饭,他在院子中间立定,挥舞着手里的一卷新报,大吼:“谁是这报纸管事的?”
两人一起抬头,其中一个“妈呀”一声,嗖的一下躲到了另外一个的身后,另外这个蹲在那里,眼睛瞅着门外,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架着筷子凝固在空中不动了,只剩下筷子上的腌萝卜条一颤一颤的,脑门上一道汗水唰的一下流到了下巴,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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