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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璐把手里的纸卷抽出一张给林留名看,林留名一展开,先草了一声,拇指已经沾了油墨,接着再看,骂道这竖排的?有病?无不少字我报纸看习惯了,看竖排的头晕。”
对面齐云璐干笑了几声,说道今天这事很有意思,因为是张其结求我来的。”
昨天周五,齐云璐虽然脑袋被打开瓢了,还得罪了龙川堂,但是赚了2000元,这可是一笔大钱,算纯利润以他赚钱的速度,运气不好一年都赚不到,运气好也需要半年几个工程;
而且其实仅仅是脑袋被砖砸了一下,周四龙川大斗殴中不知多少人伤势比他重,所以齐云璐第二天天不亮就欢天喜地的去纺织厂面见宝少爷“点卯”去了。
今天有需要他这个自由党边缘人做的工作,并且不难却很重要——就是粉刷清洁龙川中心教堂:李医生已经进京面见圣,这是陛下打出的一颗信号弹;龙川长老会很快就会成为帝国教会的一个标杆,因此李医生出身的教堂以一个整齐一新的模样呈现给世人很重要。
而自由党就是以基督徒新教保守主义为核心党章的,表现在龙川选举里,就是紧紧搂住龙川长老会这个阵地,随着龙川长老会全国受人敬仰,这个策略将收获难以想象的好处,因此自由党杆子要整洁修缮中心教堂,表明和龙川长老会等高洁人物和教会牢不可破的关系。
这种事自然是刚挤进来的小弟齐云璐的差事,所以齐云璐就欢天喜地带着一伙帮工去教堂打扫修缮去了。
但是就在齐云璐坐在教堂礼拜大厅第一排看着小弟做事,摘了帽子弯腰用手指捅头的膏药纱布的时候,有一只手拍了他的肩膀。
扭头一看是张其结。
“老张啊,看看他们正在擦十字架、换新讲道桌,…”一看是张其结,齐云璐立刻头不疼了、皮不痒了,站起来笑容满脸介绍现在的进展。
但是张其结把齐云璐叫到无人的角落,面有难言之隐,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找你去看看一个人……”
“看人?看谁?没问题啊?是谁啊,要不要带点礼物去?”齐云璐中气十足的叫道。
“不是看病人或者看望谁。”张其结跺了下脚,叹了口气,说道刚刚有个人跑到钟楼撒了关于我的造谣之辞传单我想让你去查查他住在哪里,现在在干?”
“撒你造谣传单?肯定是民主党和翁拳光干的。”齐云璐义愤填膺的叫道放心,交给我了,县城都是认识的,那人是谁?叫?是咱们龙川的人吗?”无错不跳字。
张其结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那人是个清国人,叫潘近星…….”
十五分钟后,在教堂门口,看了看那彷佛压到地面的夏季积雨云,齐云璐把雨伞夹到胳膊下,大踏步下了教堂台阶,然后还返身看了看正在教堂廊檐下悬挂新捐献洋灯的工人们,用眼睛瞄瞄那些玻璃洋灯有没有齐平,这才出发。
广场里依旧热闹,这里已经成了县城人交换信息议论大事的中心,有事没事经过广场的时候都会拐弯来互相打个招呼聊聊新闻。
身为名人,齐云璐一出现,立刻大家都纷纷问好:贫民弓腰抱拳、富人脱帽致意,就是这人昨天让龙川堂山猪去京城坐牢了。
昨天,这广场人山人海,中间是被绑在高台下裸露背部的山猪,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西洋长鞭抽了三下,呼啸的刑鞭就如同剃刀,每一下都犁开他背部的皮肤,血点随着鞭子的飞舞满广场飞溅。
而这盛况的主要功臣就是躺在门板被晒得半死不活的这齐云璐。
不是被揍的,绝对是被晒的。
不过今天齐云璐明显已经回过劲来,脚步带风、满脸春风到处和人打招呼,一点都没有昨日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了。
走在广场,齐云璐停住脚步,从鞋边捡起一张白花花的纸,现在放眼望去广场,满地都随处可见这种劣质的白纸,被人脚践踏,彷佛是北方晚春的易化的残雪一般,然后他扭头回望看向背后广场的制高点——钟楼,这一定就是张其结所说的从钟楼撒下的造谣传单了。
翻过传单,齐云璐皱了一下眉毛,暗想:你这传单印就印,撒就撒,你丫非得印刷成满清样式竖排的干嘛?
虽然对齐云璐这种识文断字的人来讲,看竖排也没问题,他们小时候都是这种排版方式,但海宋神皇最近几年规范报业,一律要求报纸和公开出版发行籍印成横版,不仅全是简体字还严令加入标点。
标点养懒了读人,满清读人不能把没有标点一句话断成无数种意思不算本事,海宋读人原本也可以,但是看习惯标点不需要断句的印刷品的海宋读人越来越讨厌没有标点的古老文本;
横版竖版也一样,一开始看横版,海宋的识字人都不舒服,但习惯之后,又看不惯原来的竖版了,觉的费劲,文化就是如此,像习惯一样,一个没见过牙刷的老派人的孩子不会想到刷牙,刚开始刷会让他很痛苦,但是习惯早晚两次刷牙之后,又会觉的回家没法刷牙的日子让痛苦不堪。
忍着那恶心的竖排之后,齐云璐看了标题,看了之后大吃一惊:
《血泪控诉张其结大洋老千、欺诈yin无数人倾家荡产》。
再去,一样吓人一跳:
内里乃是说张其结在发迹之前,在美国混得狗屁不是,落魄到在“太平洋航运公司”帮工,在从美国至海宋的越洋轮船当厨房帮工和招待,此人道德沦丧,卑鄙无耻,因为以前在唐人街赌场做过荷官,赌术很有一套,就靠着yi国同胞参赌,然后赌博出千、耍诈骗中国旅客的钱财。
当轮船行驶在浩瀚的太平洋之时,张其结勾结一批贼人,专门做局设套,以同胞身份老乡情谊勾引坐船无所事事的中国人参赌,局内出千、欺诈无所不为,中计者往往都被他们骗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该文作者就是张其结提到的潘近星,他就是受害者之一,他说是清国福建人,145年就前往美国淘金,十五年里席不暇暖、流血流汗、辛苦之极的赚到一笔钱,在年变卖一切产业携现金荣归回国,然而在轮船遇到张其结这伙人;鉴于当时从美国到清国需要一到两个月的,大洋漫漫好像没有尽头,回家的日子显得极其无聊;他就没克制住赌瘾,被张其结诱惑开始赌博。
结果中了对方的圈套,小赢几元尝到甜头后,后几日连续去赌,而对方开始出千、换牌无所不为,福建人潘近星输得倾家荡产,全部身家近10万美金在轮船易主,从离开旧金山时候怀揣万金的富贵商人变成了海京口岸身无分文的乞丐。
在海京港口,潘近星不得不跪地求近乎杀父之仇的赌博团伙头子张其结给点路费,否则就直接跳海自杀,张其结从“他的钱”里给了他40元美元,刚刚好够他回美国的路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他只好再次返回美国打拼。最近,也就是10年后才再次回到东亚。
而遭遇的这一切都是此刻这个海宋名人、龙川缙绅、成功商人的张其结作孽。
在年,他就是跨洋轮船中国人赌博诈骗团伙的头目。
“嗯?说张其结是赌博拿来的第一桶金?这是谁编的?方秉生还是宋东升?这么有才。”齐云璐撇了撇嘴,把捡起来的传单折叠起来,放进口袋,开始追查潘近星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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