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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日,裴扬收拾一番,亲自带着几个心腹前往家塾查看一二。饶是裴扬早已从书里看到贾家的家塾混乱不堪,发生了贾宝玉薛蟠和秦钟的事情,跟南风院之类的风月场所无甚区别,纵有一二本性纯良的也沾染了其中习气,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今日一见内中情形,依旧忍不住火气上扬,脸色黑了大半。只见那贾代儒正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念着,还不时讲解一二。可是那些小子们呢,三三俩俩交头接耳,纸条满天飞,还有几个年岁小些的,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的,整个家塾吵吵嚷嚷,跟菜市场似的,压根听不到贾代儒讲课。裴扬眼尾一扫,角落里竟有两个长得不错的在那里狎昵,简直不堪入目。裴扬只觉一阵晕眩,火气直往脑门上蹿,就这样的家塾能交出什么阿物来,还不如趁早打发这些小子们去做活计。思及此处,裴扬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门,浑身的怒气几乎化为实质,一双利眼闪着寒芒,倒把还在继续讲课的贾代儒唬了一跳,连忙扔下书,来到裴扬面前问安。一群稚子们看到族长面沉如水,忍不住心里打鼓,神色惴惴,慌忙就要站起来行礼,还有一两个竟是没站稳,反而跌坐在椅子上。
裴扬看了看头发花白,面相凄苦的贾代儒,心中一软,体谅他没了儿子的辛酸,叹了口气,“老太爷,你先坐下吧。”待贾代儒端坐下首,复又把目光投向了那群瑟缩的小子们,今儿个她本就为了此事而来,自是摆出了架势。“墨砚,拿藤条来。”裴扬直接吩咐贴身小厮,随即点了看起来年岁最大的男孩子,冷声道:“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了?书读到哪里了?”男孩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们前阵子可是见过族长的气势,哪里还敢有藏什么小心思,半晌方才磕磕巴巴地交代了清楚:“贾瑞,六岁了。”至于读书,贾瑞却有些期期艾艾,他虽然在祖父的监督下读书,但是在学堂里却从来不认真听讲,一时间也答不上来。裴扬不由暗暗叹息,自己竟是凑巧点了贾代儒的孙子,想到书里贾瑞长大之后竟对王熙凤起了龌龊心思,深深得罪了凤姐儿,最后枉送了性命,害的祖父母没了依靠,晚景凄凉,面色也不由更为严厉。
“墨砚,打手板十下。”裴扬喝了口茶,淡淡吩咐道。此时的贾瑞眉清目秀,还不曾将来的不堪,只是今日若不叫这些小子们心存畏惧,就算他亲自请了好先生坐镇学堂,没几日人家必然告辞离去。贾代儒却是有些惊讶,自儿子去后自己精神便有些不济,对孙子也不那么上心了,见贾瑞平日里很是安静,暗暗点头,却不想他竟神游天外,功课也是三不着两,不由地又气又恨,只怨这小子不长进,因此倒并不求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裴扬完美的演绎了一位铁面族长的形象。只见她瘫着一张四方脸,逐一地过问了族中子弟的情况,又按照自己刚才所见,吩咐下了有轻有重的处罚。至于那两个狎昵,败坏门风的,裴扬更是毫不留情,不仅打了二十手板,跪了半个时辰的孔夫子像,更是派小厮送回家中,请长辈好生教导,三月之后经族里考察,品行端正,功课也没落下,方许回到学堂,否则便逐出族谱。裴扬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然而这样的行止,发生在两个幼童身上,实在值得深思。不说他们如何了解这无耻行径,在本该严肃清正的学堂如此胆大妄为已令人瞠目。更何况,在古代若是家族里传出这样的名声,可是危害不浅,族中男女婚嫁都要大打折扣,这叫她如何忍耐?眼看着在贾府这把爷们当姑娘养,把姑娘当玩物养的环境里,族中子弟不说顶天立地,自己打拼一番功业,就连洁身自爱,端谨自持都做不到,只养出了一群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混混,一群不学无术,色令智昏的纨绔,裴扬更是又气又急,秉雷霆之怒处罚一众子弟,也是为了给族人一个警醒罢了。
贾代儒见此情景,不禁有些忐忑,家学如此混乱不堪,身为塾师,他自是难辞其咎。只是自儿子去后,家里再没了壮年劳力,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就指着这份差事过活了,心中难免惴惴。看着贾珍不动如山,没有丝毫动摇的神色,贾代儒愈发坐不住了,竟顾不得身形老迈,腿脚不便,扑通一声给正在一边看着小厮们执行处罚的裴扬跪了下来,只希望裴扬能够手下留情,给自己家一条活路。裴扬瞥了一眼,令小厮扶他坐了,依旧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群小子身上。“明儿,后儿我还来,若是再叫我看到今日的情形,你们也别读书了,竟是白白浪费钱财,倒不如正经去找些活计做。读书乃是为了上进,修身养性,不是让你们胡作非为。你们也读了这么久的书,尊师重道没学多少,纨绔习气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裴扬说到这里,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声音更为冷厉,“既是不知礼数,今儿个就站到课业结束罢。明日上学前都把《礼记》和族规抄上五遍交了上来,若有违反,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收拾完了这一众小子,留下小厮看他们念书,裴扬又带了贾代儒到里间说话。贾代儒心下焦急,难免带出了几分,许久方听裴扬沉吟道:“我看太爷如今精力不济,竟是压不住这群小子,还是不必操劳的好。至于这家塾,我另寻他人坐馆就是了。”裴扬虽对贾代儒夫妇有些怜悯同情,但也不能拿家学做人情。这家学和祭祖都是一族荣辱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何能够儿戏。“族长,您就饶过我这回罢。您也知道,我命中凄苦,儿子儿媳早早去了,只留下一根独苗。今年我那苦命的孙子还只有六岁,若是没了这差事,我们可真没活路了啊。”贾代儒心下暗暗后悔,不该因为儿子早逝疏忽了族人,面上更是泪珠滚滚,立时跪了下来,拉住裴扬的衣摆,苦苦哀求。裴扬本就打算另行安置贾代儒一家,只是这家塾却绝对不能交给他了。贾代儒虽然有些学问,只是年纪大了,精力难免有些跟不上,又无甚魄力,不能压制一干小子。难不成她裴扬还得天天在此坐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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