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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张继脑子懵的一下,然后冷汗地不住地滴落下来,两眼无神地向前望着,喃喃道:“难道我是穿越了?”
事实上,张继平常也看一些穿越小说,时常幻想自己成为小说的主人公们穿越到古代出将入相、裂土封疆、拥红倚翠、名利双收。但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惊慌失措起来。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完了,今天铁定迟到,非得被总监骂不可,不知道那个变态的老女人会说出怎样恶毒的话来?”随后,他摇摇头,把这想法否定了,都这样子了,迟到还算得了什么?他又想到家中思念自己的父母和朋友,越发悲伤起来……
但是,张继有一个优点,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的理想主义者,或者说,他是一个志存高远的现实主义者。他很快冷静下来,开始为自己做下一步的打算。
张继平常喜欢读科幻小说,也有着一般文科生不及的自然科学素养。他知道,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穿越”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瞬间的质能转换导致的巨大能量释放往往会伴随着这种时空紊乱,而这种时空紊乱又往往是不稳定的,总会通过其他途径重新恢复稳定、归于平衡,也就是理论物理学界俗称的“抹平”,这就是说,他还是有可能回到自己所处的时空的。但是,“抹平”是以概率云状态存在的,是否会发生、何时何地发生都是未知的,只能测算概率,难以确切了解。总之,回去的希望是有的,同时也是渺茫的。最终能否回去,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继知道,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等候甚至主动创造那个回去的机会。
这一刻,他已经做出了抉择。
主意一旦拿定,思路就会理顺。张继昂起头,大步流星地向阜成门里走去……
进得城门,雾气已经完全消散了,张继渐渐看清了城内的建筑和来往的行人,从他们身穿的马褂和拖在脑后的辫子就可以看出,他是穿越到了清朝无疑,只是还不知是在哪个年代。张继马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没有留辫子,又是西装革履的,就算不被当做妖人捉拿起来,恐怕也会被路人围观指点。
果不其然,路边的摊贩和行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张继这个异类。说他是异类,是因为清朝入关之时,以摄政王多尔衮为代表的满族贵族吸取辽、金先后被汉化以致亡于蒙元的教训,极力保持满族的传统。虽然也尊孔尚儒,重用汉臣,却始终保留着满族的发型、服饰和生活习惯。男子从型学习骑射,长大后从政或者从军,很少有务工务农的。特别是贵胄子弟,从小要学国语(满语)、蒙语和汉语,既要读四书五经,还要练布库(摔跤),习骑射。清朝的皇帝每年都要带领一干皇子皇孙远赴热河狩猎,为的就是要他们不忘本,始终保持满族传统。也正基于此,入关之后,清军就在刚刚征服的江南颁布“削发易服令”,激起了广大汉族士绅和百姓的强烈反抗,视之为奇耻大辱,这才有了后来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张继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但是,他还是能感受得到人们投来的好奇目光、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声音虽然不大,但他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
“快看,那好像是个洋鬼子,看那打扮,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真是化外蛮夷啊……”
“你不懂就别瞎说,你看他黄面皮,黑头发,怎么会是洋鬼子?”
“嗯,看着倒像是广州十三行的买办,唉,这些数典忘祖的东西,吃着咱中国人的米长大,现在却帮着洋鬼子吸咱们的血汗……”
凡此种种,不一而同。
终于走过了城门那一处热闹的集市,张继走进一条小胡同,想避着些人。没成想,他刚一进胡同,后面就跟着进来几辆骡车。张继回头一看,原来是运煤的车。
张继知道,北京西面的门头沟是产煤之地,清朝时候,京城所用的煤十成倒有七成都是那里产的。而这些煤从门头沟运进城内,走阜成门是最近的路。所以,阜成门一带存放和转运煤的货栈很多,自己进的这个胡同大概恰巧就有这样的货栈。
只听一个赶车的车夫正操着一口纯正的京片子说着话:“哎,听说了么,曾臬台的大军已经攻下南京城了,‘伪幼天王’出逃了,‘伪忠王’也投降了”。
“嘘,小声着点,这没影的事儿敢乱说么,不怕割了你的舌头?你是什么角色,能知道这些军国大事?”一个公鸭嗓子说道。
“嘿,我怎么了?我祖上也是正白旗的牛录,我太爷爷的爷爷那可是跟着世祖爷从龙入关的,做到过副将,后来年羹尧坏事,我太爷爷也被连累了,这才家道中落的。你看顺天府那府尹陶宗旺,别看他这会儿神气,那祖上可是我家的奴才,他就现在见了我也得叫一声‘三爷’”。
“嘿,你不怕刮风闪了你的舌头,还副将,就你丫这操性,老老实实赶你的车养活老婆孩子是正经”显然,这公鸭嗓子并不信,在揶揄那京片子。
“嘿,我说你怎么就不信呢?这是恭王府看门的老蔡亲口告诉我的”那京片子显然也是急了,嚷道。
“哦?”公鸭嗓子仍似信非信。
“嗨,我骗你干嘛呀?你想啊,剿发匪的事一直是恭亲王在主持,曾中堂在署理。这曾臬台是曾中堂的弟弟,又是恭亲王的儿女亲家,这既是亲戚,又是下属,这等大事能不来报?老蔡亲眼见一个湘军的参将向恭亲王爷禀报了半个时辰,恭亲王爷还赏了他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乖乖”。
“五百两算什么?我们家先前比这阔多了。那才是建衙开府,起居八座呢……”。
“闭上你这张臭嘴吧,少谈国事,回头顺天府再把你抓起来。这么大人了,一点儿没正形”。
“得了,您那……”
几辆车也渐行渐远了
虽然听了没几句对话,但是张继已经知道自己具体穿越回了什么时间,同治三年(1864年)。因为在这一年,署理浙江按察使曾国荃率军攻克了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今南京),幼天王洪福贵被干王洪仁玕救走,而忠王李秀成则率部投降了,刚才那车夫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张继很是苦恼,就算穿越,也穿回“康乾盛世”啊,怎么穿回到这么个大乱世?但是,转念一想,所谓“乱世出英雄”,说不定自己能在这个时代能混出个人样呢,不必像原来那样整日受那变态总监的气。而且真要是混出个样子,自己未必就没有能力创造些机会,再回到自己所处的时代。
当然了,虽说“既来之,则安之”,但这“安之”却也并非容易的事,他首先要解决的是自己的衣食住行。“士农工商,民之四业”,但是,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人,哪里干得了农活?况且干农活也未免太苦了点儿。但是,他又没什么手艺,也做不了工。而古代经商的原则、方法迥异于他的年代,经商只怕也是不行的。算来算去,倒只剩下从政这一条路了。
话说回来,从政难道容易么?普通读书人十年、二十年寒窗苦读挣个进士出身,运气好的也还是得从知县干起,运气不好的或许只能分个候补,等着哪里出缺了再去补上。又或者分到翰林院,一辈子皓首穷经,埋没于故纸堆。而那些考祖上荫蔽或者捐监生入仕的也没有那么顺利。照样是从基层做起,苦巴巴地熬资格,到老也不过混个三、四京官。看来,现在唯一的速成之法就是靠自己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和对历史的充分了解混个朝中大员的幕僚当当,然后再徐图发展。
想到此处,张继主意已定——他要去见曾国藩。
说起曾国藩来,在当时的清朝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即便在张继所处的现代,他的为人处世之道也倍受追捧,一部《曾氏家书》被炒得火热。曾国藩于公元嘉庆十六年(1811年)出生在湖南省长沙府。咸丰二年(1852年),太平天国正处于鼎盛时期,东征西讨,锐不可当,清政府虽从全国各地调集大量八旗、绿营来镇压太平军,但是,清军营务废弛已久,几无战斗力可言,屡屡败于太平军之手。时任吏部左侍郎的曾国藩当时正因母丧在家“丁忧”,便积极响应清政府奖励团练的命令,在其家乡湖南一带,依靠师徒、亲戚、好友等复杂的人际关系,建立了“湘军”。咸丰四年(1854年),曾国藩发布《讨粤匪檄》,湘军倾巢出动,开始与太平军作战。到同治三年(1864年),曾国藩指挥其弟曾国荃率“湘军”攻下南京,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因此,曾国藩被封为武英殿大学士,并且,任两江总督,还被赐爵一等勇毅侯,一时间,成为汉臣首辅,权势炙人。
但是,张继决定投奔曾国藩不仅在于他位高权重,手握雄兵。更重要的是,曾国藩为人开明,思想上也比较进步,这从他后来领导“洋务运动”就可以看出。张继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认定曾国藩能够赏识他,所以才做出这一决定的。
但是,想要见到曾国藩谈何容易?张继熟读史书,直到清朝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下级官员、应试举子想要在私邸见朝中大员,就必须给他们的门房和管家些好处费,又叫做“路引”,否则任你是有十万火急的边关军情还是火烧眉毛的紧急政务,他们也敢不给你通禀。
可是,张继是无意中穿越来到清朝的,又不是坐时间机器来旅行的。身上怎么会有银票、珠宝之类的东西去向那些门房、管家行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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