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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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人估摸着：至少得交谈几句吧？就端起茶要饮，却闻一声炸雷，惊得碗盖摇晃。随后，撼天动地狂风之声传来，如龙卷海啸，死神将至。所有的人心胆抖颤，面无血色，噤不能言。……又一声轰雷过后，窗棱嘎吱作响，正担心屋顶会不会震塌，风暴停了。一刻钟，两人回来，竟直走出了大厅，在衙门口停住脚步。唐顺之附耳说了几句，孟蠡摇头，然后唐顺之拍拍他肩，两人拱手做别。待知府、同知过去，唐顺之道：“葛大人，李大人，皇命在身，本官不能逗留了。多谢二位接待，不虚此行。告辞。”“大人明早再走不好吗？”“不了，多谢，留步”。唐顺之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

“唐大人人怎么样？”柳香问道。……。“说呀，到底怎么样？”“富贵中透着正气，睿智练达”…“这么说他是好人喽？”“嗯”“那你还闷闷不乐！你不是一直想交个正道上的朋友吗？”“可惜，他和我不是同一类人”“为什么？”“他是官”“官怎么啦？人家都主动问你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上王根家去了，还想怎么着？”“我不想和官做朋友”…“真是个怪人”，柳香想不通，好气又好笑，翻过身去。阮香和丰蕊却道：“姐，孟蠡有孟蠡的想法，我们也不喜欢和官打交道”“为什么？”“要那些热闹干什么！咱们一家六口平平淡淡过日子，不好吗？”“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世道，没有朋友，没有靠山，难。…再说，交个朋友而已，也未必就想求人家什么”“姐，话是这么说，一旦交了朋友，有时候就身不由己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索性不交朋友，只在心里认他是朋友，不更好？”。孟蠡听得失笑，道：“三个人故意说给我听，是不是？坏。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我要找的朋友”。“那你要什么样的朋友？”。“朋友，志同道合才是朋友”。“那你的志是什么？道又是什么？”。“不知道”…………

四十六

“人为什么活着？”……

当孟蠡把这个问题郑重其事向同僚们提出时，满屋里鸦鹊无声，所有的人都惊异地看着他，然后相视而笑，诡异莫名。这些人最年轻的也三十多了，早该洞彻人生，却没一个人愿意回答。没多久，王根来扬州，在知府衙门二堂大厅讲学论道。开篇第一句道：“人为什么活着？”，所有同僚都在场，却都虔诚地看着王根，露出会心的微笑。孟蠡猛然间心中空空荡荡，意兴全无，侧身走了。

又是三月，去年的此时孟蠡十八岁，从苏州来到扬州。如今……“小孟，晚上我请你吃饭，在万钱楼”。孟蠡悚然回头，天！是李同知。……

玉盘珍馐值万钱。

原以为会有歌妓相伴，却没有，包厢里就两个人，李同知，还有自己。孟蠡心稍安。

“坐”同知和善道。脸上笑容可掬。那是种长辈的笑，饱经沧桑。孟蠡忽然觉得他对岳母丰夫人的垂涎，并不如想像中可憎，变得情有可原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干一杯”同知和孟蠡干了，又殷勤劝菜。三杯下肚，同知看着孟蠡笑道：“小孟，到衙门做事几个月了？”“有四五个月了”“怎么从没听你说起家世？”“回大人，我是个孤儿”。同知略惊奇，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和丰家相识，又娶了丰小姐的呢？”“大人，这个说来话长了，也没什么值得为外人道的”“嗯，说的好。不过，我怎么听说，你家里还有两个？”“大人说的是？”“装”同知笑着指他，“扬州城里都传遍了，说你有三个天仙夫人。那两个是？”“是丰蕊的侍女，做了妾室”“嗯，这就对了。不是人说的一夫三妻嘛，合情合法。嗯，你不用紧张。这有什么，大丈夫，就算三妻四妾，也平常的很。虽说大明律禁止，但官府从来不较真。男人出类拔萃，自然美女青睐。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胜似一代人。比老夫年轻时还强呢”“哪里，让大人见笑了”。又干一杯，李同知转入正题，声音小多了，但很清晰。“小孟，想没想过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这个，在下没想过。想来，这样好事，怎会落在咱头上？”“哎，错。错，小伙子，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孟蠡心里笑，面子上毕恭毕敬听他往下说。“你才十九，对吧？相貌超凡，武功一流，又聪明洒脱，不似那些书生、呆子。多好的材质！若肯用心，无往而不成。老夫阅人无数，至今只有你令老夫心折。相信老夫，你的前程真的无可限量”。孟蠡终于忍不住呵呵笑了，道：“大人，夸张了吧？卑职小小的八品，不入流的角色，值得您放在心上？”。李同知却一脸不苟，正色道：“老夫有那个必要请你来，说些笑话吗？”。孟蠡忙敛容道：“大人爱惜看重，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确实无意富贵显达，只想平淡一生”。李同知听了哂笑，“年纪轻轻就想平淡一生？你呀，缺少大丈夫气慨”“大丈夫气慨？”“嗯，美貌佳人固然**蚀骨，世间难求，但在大丈夫眼中，不过小菜一碟，手到擒来。权力才是世上最美妙的，有权就有一切。大丈夫视官位权力为生命，女色只是业余爱好。”。孟蠡想走，但不明他意图，遂顺他话道：“是”“就是嘛，你还年轻，怎能这么消沉？”“不是我消沉，是没那本事”“什么没本事，是没人。没人提拔你。有道是朝中无人莫做官，你有能力，只差…唉！”“大人的意思是？”“那就看你了，如果想往官道上走，老夫倒可以帮帮你。”……孟蠡明白了，想我送礼啊。一本正经道：“大人，不知谋个六品京官要多少银子？”。李同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小孟啊，小孟，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夫缺钱吗？”孟蠡也愣了，“这，怎么好意思叫大人破费？不要打点关系吗？”。李同知肃容道：“当然得花钱。不过，只要你答应老夫一件事，不用你烦，老夫替你打点一切”。孟蠡猛然醒悟，头嗡嗡作响，心道你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请讲”。“只要你答应娶我女儿云娇为妻，和丰蕊一样的正妻。以后的事都我来”，李同知的脸胀红了，看着孟蠡。………

“谢大人好意”……“在下不是做官的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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