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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家中独女,外公有心让她继承家业。所以我娘有别于江南女子的温婉美丽,而是英气精明。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外公四处闯荡奔走,又对经商一道天赋异禀…外公很欣慰,称我娘巾帼不让须眉。由于家中没有男丁,外公早就打算让娘日后招婿入赘。但是好多人都不愿意入赘。所以我娘年方十八岁了,也没有出嫁。后来,我娘遇上了我爹。那个时候,爹是一个穷酸秀才,什么也没有。可是我娘偏偏就看上了他,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招他为婿。”
“婚后,爹对娘很好,对外公和外婆也好。逐渐的,外公和外婆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后来,娘发现爹居然在经商之道上也颇有天赋,便逐渐的让爹和她一起经营家中生意。再后来,娘怀了我,不宜奔波,就干脆把所有的生意全部都交给我爹打理。”
夜风轻而寂静,采蕊的声音有些空洞,带着远古的忧伤,被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
“我娘几乎全新的信任爹,爹也对娘很好,甚至一直没有纳妾。第二年,娘又生下了弟弟。却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到三年就撒手人寰了,外公和外婆也相继去世。呵呵呵…我爹还算有良心,没有在我娘去世后就新娶。而是在一年后,才娶了那温氏。”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爹一直不满自己是入赘的身份,也不满我和弟弟跟我娘姓,而不是跟他姓。他串通那温氏逼死了我娘,夺走了家产。那温氏容不得我弟弟这个嫡长子,以免日后和她的儿子争家产,便趁着我爹外出的时候害死了我弟弟,把我逼出家门。”
采蕊说完了,眼泪也簌簌掉落。她在风中颤抖,声音嘶哑。
“若非我运气好,可能也被她们害死了。”
秋明絮看着她,久久无语。
半晌,采蕊才擦干了眼泪,道:“小姐,这些事,奴婢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那你今日为何告诉我?”秋明絮看着她,淡淡问。
“奴婢想要报仇。”采蕊直言不讳,“奴婢知道,大夫人背景雄厚,光靠你和五小姐根本无法与之整个家族抗衡。奴婢虽不聪明,但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秋明絮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你现在不过是一颗棋子,能有多大作为?”
采蕊却笑了,“棋子,也有棋子的好处。”
秋明絮眯了眯眼,“怎么说?”
采蕊眉间神采奕奕,道:“六小姐让奴婢做她放在您和五小姐身边的卧底,反过来,奴婢也可以做您和五小姐放在她那儿的卧底。只要她对奴婢足够信任,那么,奴婢相信,日后定可帮助您和五小姐的。”
秋明絮没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着采蕊。这才发现,其实采蕊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特别是那双眼睛,灵动而清澈,肌肤柔白似雪,身段偏矮小瘦弱,发育还不完全,但是却已能从眉目间看出几分成人后的美韵。
收回目光,秋明絮才淡淡道:“走吧,跟我进去见五姐。”
采蕊心中松了一口气,小姐这样说,便是给她机会了。
“是。”她站起来,默默的跟在秋明絮身边,走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却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秋明絮回头,便看见绿鸢带着带着去而复返的陈大夫匆匆而来。抬头看见秋明絮,绿鸢微微一愣。
“十小姐?你怎么来了?”
秋明絮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我听说五姐受伤了,过来看看,严重么?”
绿鸢眉间也有着忧色,“小姐伤了手,奴婢刚去请了陈大夫来。不说了十小姐,奴婢要进去了。”她说完就带着陈大夫急急走了进去。
“我也要去。”秋明絮叫了一声,小跑着跟了上去。
屋内,灯火朦胧未灭,几个纤细的影子映在明纸窗户上,不停的穿梭。
沈氏坐在床边抱着秋明月,面色忧郁。大老爷坐在一旁,也是忧心忡忡。雪巧几人早就被吩咐站到一边,等候处置。秋明月脸色有些苍白,手上的绷带早就被拆除了,因为怕牵动伤口,几个丫鬟动作很仔细,拆除绷带都用了一炷香时间。然后又小心的用药水清洗了一便。
红萼愁眉不展,“老爷,现在上药么?”
大老爷道:“府医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绿鸢的声音。
“来了来了,府医来了。”
绿鸢打了珠帘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夫人,姨娘,大夫来了。”
沈氏连忙抬头,“陈大夫,快给明月看看,她手上的伤口好像破裂了。”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什么礼教了,沈氏一心都在秋明月身上,急急的说道。
跟在后面的秋明絮也走了进来,还没见过大老爷和沈姨娘,眼睛落在秋明月的手上,立即惊呼着跑了过去。
“五姐,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她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之前五姐来找自己的时候,根本就没让自己看到她手上的伤,再加上时间紧迫,五姐只吩咐了自己去找祖母,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如今一看,才知道当时她衣服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秋明月笑了笑,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摸她的头,又想起自己的手如今伤成这副摸样,又收了回去。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五姐…”秋明絮看着她,不无心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秋明月叹息一声,“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秋明絮这才止住眼泪,看向陈大夫。
陈大夫走进来,刚要给大老爷行礼,却被大老爷抬手阻止。
“行了,快点看看五小姐的手是怎么回事。”
“是是是。”陈大夫坐在绿鸢搬过来的小矮凳上,仔细的查看了秋明月的手,皱眉道:“五小姐刚才是否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
秋明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陈大夫叹了口气,“五小姐,你的手被刮伤得太严重,本就不应该再用力,不然总是牵动伤口,伤痕一直好不了。时间久了,疤痕就会加深,以后便是有再神奇的药,也无法完全祛除了。”
沈氏立刻就急了,“那怎么办?”
大老爷也皱眉,想起方才的情景,心中又不免有几分愧疚。沉声道:“用最好的药材,一定要给五小姐把这手治好。治不好,我就为你是问。”
陈大夫连连点头,“是,老朽明白。”他摸了摸胡须,对秋明月道:“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不过纵然只是皮肉伤,五小姐也不能大意。这段时间内,最好呆在屋子里好好休息。老朽再开一个药方,用于消炎,避免感染。每日换两次药,拆除绷带的时候一定要仔细,不要扯到了皮肉,不然很难复原。”
旁边几个丫鬟连声称是。又摆了墨宝,陈大夫提笔写了个药方。
“内服外敷都不能落下。”
陈大夫写好药方后便站起啦,叮嘱了几句,沈氏便让夏叶把她送出去了。回头对秋明月道:“以后万不可如方才那般不小心,知道了吗?”
秋明月笑笑,“知道了,姨娘,我会注意的。”她看了看大老爷,又催促道:“爹,时间不早了,你快带姨娘回去吧。你们可还没用晚膳吧,可惜,我房里的丫鬟都受了伤,我也忘记吩咐做晚膳了。不然的话,女儿倒是想留你们在这儿用完晚膳再走。”
她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大老爷却皱了眉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雪巧几人,没说话,而是对沈氏道:“柔儿,走吧,让明月好好休息。”
沈氏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听大夫的话,这几天不要出门了,知道吗?好好养伤。也不要去看明瑞了,好好顾惜这自己就行了。”
秋明月很乖顺的点头,“知道了,姨娘。”
沈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大老爷离开,还没走出去,旁边的雪巧突然一个站立不稳,就朝大老爷栽去。屋子里顿时想起一片惊呼声,谁都没有想到雪巧会突然踩滑,也忘记了反应。倒是跟着秋明絮进来的采蕊眼疾手快,立即伸手帮她稳了稳身形。
“雪巧姐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
雪巧脸色有些不自然,似有几分恼怒,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救她。她一点不感激采蕊,倒是认为采蕊破坏了她的好事。她刚刚是故意的,就是想就此栽到大老爷怀里。众目睽睽,大老爷沾了她的身子,就必须对她负责。
刚才她就是瞅准机会,抓好时机,趁大老爷没防备的时候故意摔倒,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其实这事儿真的是巧合。秋明月的卧室本就不是很大,刚才主子丫鬟又站了那么一大堆人,采蕊走进来的时候,就自动站在门口。刚才雪巧那一倒,她刚好看见了,又见她倒得有些诡异,立即就猜出了她想做什么。行动比思想更快的扶住了她。
沈氏抬头,眼神闪过什么,却不动声色。
秋明月和秋明絮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秋明月有些讶异的看了眼采蕊。她垂眼看向秋明絮,却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察觉自己的目光,对她俏皮的笑了笑。无声告诉她,“五姐,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秋明月了然的笑了。抬头却见大老爷不悦的皱眉,呵斥道:“怎么回事?”
雪巧身子一抖,眼神流露出害怕来。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一脸的哀戚之色,哭求道:“老爷恕罪,奴婢…”
大老爷有些不耐烦,“明月,这样冒冒失失又爱嚼舌根的丫鬟,还是打发了吧,不要留在身边了。免得日后闯出大祸来,还得连累你。”
秋明月还没说话,沈氏突然开口了。
“明月,你也累了,我看这样这几个丫鬟就交给我处置吧。”
大老爷一怔,秋明月也有些讶异。
“姨娘?”
沈姨娘温柔的笑笑,“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这件事没有查清楚,再把这几个丫鬟放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
秋明月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沈氏想做什么。她心里有些复杂却是点了点头。
“好。”
雪巧几个本就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正想着今日怎么脱困,日后再找机会接近大老爷。没想到这沈氏就自己把机会送上来了。
大老爷的妻妾不多,只有这个沈氏最得宠,她回来以后,几乎就是独占恩宠。呆在她身边,可以日日接触到大老爷,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自然一百个愿意。所以没人反对,反倒是一个个喜滋滋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沈氏将她们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她不动声色。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翠,道:“至于小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秋明月无声笑笑,暗道沈氏果真有一颗玲珑心刚才自己在她怀中装哭的时候趁机给她使了个眼色,没想到她立刻就看懂了。
“好。”她点头应了,而后吩咐道:“红萼,送爹和姨娘出去。”
“是…”
“不用了。”大老爷挥了挥手,“如今你身边能用的人不多,还是让她们留下来照顾你吧。”
他带着沈氏离开了。
秋明絮这才扑过来,关切道:“五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秋明月笑笑,“没事,不用担心。”
她扫视了眼一屋子的丫鬟,神色再无方才悲戚之色,而是换上了一贯的冷静漠然。
“刚刚大夫人让人打你们的时候,我就坐在这儿听着。你们,是否恨我?”她的声音很淡,如清风如轻云,又如茶香袅袅的雾气,却又丝丝扣人心弦,让人心弦颤动。
除了夏桐冬雪绿鸢红萼以及孙嬷嬷,其他几人全都跪了下来。
“奴婢不敢。”
秋明月嘴角一缕笑意,“哦,是不敢,不是不会?”
“小姐?”几个丫鬟有着心急的想要解释,“奴婢…”
“雅蕊,觅文,乐南,谷雪。你们明明看见我出去了,而且根本就没有看到我回来,为什么要撒谎?”
乐南沉吟了一会儿,道:“奴婢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只知道,作为下人,就不该揣测或者怀疑主子。奴婢也知道大夫人向来对小姐不善,她带着一大帮人前来,就是故意来找麻烦的。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她惩罚了小姐,也定然不会放过我们。何况…”
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虽然满脸的抓痕,头发凌乱,但是那笑容却异常的坚定和灿烂。
“绿鸢她们贴身跟着小姐,她们既然说小姐在屋里,那么小姐一定就在。”
秋明月目光玩味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很聪明,也很识时务。”
这句话有些意味不明,看似是褒奖,但实则却有些警惕。
乐南心中咯噔一声,道:“小姐不相信奴婢?”
秋明月似笑非笑,目光若琉璃。淡紫色的床帐在夜风中影影绰绰的晃动,空气静得落针可闻。唯有雕花案台上蜡烛噼里啪啦的响,在静夜里,清晰入耳。
乐南咬了咬唇,道:“小姐,奴婢之心,永远忠诚。”
秋明月收了笑,看向其他人。
“你们呢?”
几人异口同声道:“奴婢一生忠于小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秋明月又笑了,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斜靠着,目光隐隐约约,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胧不不真切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无权无势也不能帮你们挣一个好前程,你们为什么不另投明主,今天这事儿,如果你们投靠了母亲,或许以后你们的前途会更广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淡淡说着。
“如今的我连自保都成问题,就比如说刚才吧,我明明知道你们为了我被无辜牵连责骂,但是我却不能就你们这样无情无义的主子,你们为什么要效忠?”
她的人,必须毫无保留的忠诚。
几人又沉默一会儿,半晌,还是乐南开口了。
“因为至少小姐把我们当人看。”
秋明月挑了挑眉,目光询问。
谷雪接过了话,“我们都是孤儿,从记事开始,就被人贩子卖到早上卖到那儿。我们都辗转过好多富贵人家,从前也伺候过很多主子。都说在富贵人家当丫鬟也比普通老百姓富贵荣华。然而,那华丽的金湖龙虾,却是数不尽的肮脏龌龊和鲜血淋淋。”
“听起来,你好像深有体会?”秋明月不动声色,眼神却是深了几分。
谷雪苦笑,“奴婢最开始是做粗活的,洗衣服打扫清洁做饭,什么都做过,最开始的时候,总是被是资历深厚丫鬟婆子欺负辱骂…然后被人陷害偷盗,被赶了出来。”
“后来又辗转到其他人家,千篇一律…奴婢最后伺候的,是一个富家小姐。她刁蛮,娇横,狠毒,泼辣…当时奴婢只是她房里一个二等丫鬟。她脾气不好,稍微一不高兴就对奴婢动辄打骂,百般凌辱……奴婢在她身边过了一年非人的生活。后来她嫁人了,奴婢又被人陷害赶了出来…直到遇到小姐…”
谷雪说到这儿已经是眼眶红润,却始终忍着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小姐你虽然冷淡,但是却从来不会无故责骂下人。奴婢看到三小姐欺负你,奴婢就想到了自己…所以…”
她不再说话了,低着头,肩膀隐隐颤抖。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股莫名的滴落。每个人都抿着唇不说话,似感同身受。
过了好一会儿,雅蕊又抬起头,道:“小姐,或许在你的眼中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辛酸往事。我们自幼父母双亡,颠沛流离,看尽了世间冷暖,看尽了世态炎凉。我们懂得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们懂得是非曲直,我们也知道什么叫做助纣为虐?也懂得该怎样做才能保护好自己。”
觅文也道:“奴婢几人虽然愚笨,但是自问眼不瞎,心不误。小姐是那被蒙尘的珍珠,迟早光芒万丈,风华绝代。”
秋明月眯了眯眸子,“我听你们的言行,可是读过书?”
乐南谦虚道:“只是略识两个字而已。”
秋明月半阖着美目,良久才突然说道:“我不用无用的人,也不用不忠的人。”
几人齐齐眼神一亮,异口同声道:“奴婢誓死衷心小姐。”
秋明月低笑一声,“先别急,看在你们今天表现的份上,我暂时相信你们。我也对你们的那些故事没有兴趣,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我不想去挖掘,也不想去探究。可是我要先告诉你们如今到我没办法和大夫人抗衡,所以在关键时刻,如果真的要有所牺牲,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们,来保住我想要守护的人。就如同今天,你们跟着我,或许会受更多的苦。所以…”
她眼波一转,声音微沉。
“你们可想好了?”
------题外话------
那个采蕊的身世,以后会在后文提及的。放心,那段故事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别忘了,女主可是有自己的商业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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