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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自持有北洋水师,不惧任何风险,只要追随慈禧太后便能宦海扬舟,不惧任何风浪。而光绪与清流一帮人也渐渐从慈溪离去的欣喜中清醒,光绪擢用的十余名小章京有职无权,只能耍耍嘴皮吆喝几声,对社稷黎民根本没有丝毫作用,更别奢望革新自强。
光绪如同囚禁在兽笼中稚嫩的乳虎,为冲破这牢笼,内心充满了烦躁和苦闷。这个外表内向、熟读经史之人,对于那些铁杆保守派力图使他孤立的手段一清二楚,但是这些敌人的背后是他的母后,这个从小教育他的女人,令他心悸,令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昨日,张之洞飞马急报,法兰西人强占边界山岭四座,架设炮台,原本按照中法签订的条约,这些山岭皆是不许设防的地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军机处众大臣皆说法兰西强盛,我朝无抵御之力,不过是几座山岭,占去又何妨!最可笑的,张之万居然说万里长城长又长,让他几尺又何妨?
混账!难道这些饱读经书、熟知政务的朝廷重臣连得陇望蜀的道理都不懂?今天占我一尺,明日必是一丈,后日则是一里!祖宗打下的江山被洋人步步侵蚀,西北、东北、华北、东南,连祖宗龙兴之地宁古塔现在都处于罗刹人的炮火射程之内,孰不可忍!
自从慈禧离去之后,光绪开始偷偷摸摸起介绍外国的书籍,皆是刘摩推荐,有徐继畲的《瀛环志略》、魏源的《海国图志》、林则徐的《四洲志》、《华事夷言》等,当到英吉利本土面积不过只有四个江苏省大小,人口不过千余万时,光绪不胜感慨,满腔热血却又无处施展。
刘丹国未曾当上奉天府尹,光绪又试着调动数名新人到吏部任主事文书之类的小官,张之万在朝堂上欣然同意,令光绪还道是张之万转了性,不料只过了三日,吏部大小官员便弹劾这些新官恣意放纵、不服调度,光绪不得不将这数人撤职待用,张之万却不依不饶,说这几名翁同龢推荐的新人不堪一用,翁同龢荐才有失当受处罚,孙毓汶、崇绮、徐桐等人群起攻之,光绪无奈,只得罚翁同龢半年俸禄了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光绪虽然内心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但是在公开的场合,他却始终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太后虽然走了,但龙椅后面的帘子仍没有撤去,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常常让他在半夜见满头大汗的惊醒,光绪在等待,寄望那个股肱之臣刘摩能在东南杀出一片血路,让自己能够再一次树立起汉武帝的威严。
夕阳烧红了半边天,如同在西方的天空中泼下一盆盆鲜红的墨水,映透天地,“残阳如血。”光绪身形颓废地坐在上书房的龙椅中向西方,萎靡的精神如同垂暮老叟,他还是个十六岁的懵懂少年。
香港,牧平街。
自从中特公司与太阳公司、胡记生丝行在香港的业务越来越大,先后迁移至距离铜锣湾大仓附近的震东街。现在盛宣怀在美国大肆采购,让英国人垂涎三尺,为了向刘摩示好,加之刘摩的产业在香港越铺越大,便以刘摩的表字作为这条街道的名称。
在牧平街中有一座三层小楼,被太阳公司收购后创办《亚洲日报》,近日报社收到刘摩的指示,并购另外一家小报《循环日报》,所有编辑记者全部接受,大股东王韬也被延聘做了《亚洲日报》的副主编,专司负责介绍外国政经史地的专版。
每当傍晚时分,报社二楼中便会传出阵阵悠扬的笛声,大伙都知道,那是副主编又开始借笛抒怀了。
这笛声,时而低沉沉闷,时而高亢激扬,在空气中蔓延着动人的韵律,空灵悠远,婉转动听,似是一泓清泉,清新透明,又如一抹彩虹,飘渺隐秘,真是大自然的天籁心语。
一曲终了,年方四九的王韬已是满头鹤发,瘦削的脸庞中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低垂的泪囊不知穷首埋了多少经书,但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犀利有神。
王韬长叹一声,轻轻将笛子摆到书桌上,取过刚刚翻译完成的日本自由党一八八一年发表的宣言,正待校稿,忽听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王韬眉头紧皱,因为他与报社主编有言在先,非工作时间内不得打搅他,头也不抬低声喝道:“进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韬问道:“什么事?”却没有听到回答,王韬不悦地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立着三人,一人二十余岁,身着西服,五尺有余,仪表堂堂,另一人短小胖硕,亦是二十余岁,一袭青色长衫显得身材如同冬瓜一般,最后之人却是报社的主编,主编毕恭毕敬地站在为首的年轻人身后如同跟班。
“你是刘摩?”王韬不假思索地问道,能让主编如此恭敬,除了盛宣怀、胡品元、夏欧生等人,那便只有刘摩了。
刘摩扬声大笑,道:“不亏是王先生,眼光果然锐利。刚在在下与岑兄、叶兄在门外聆听先生一曲笛音,现在仍是不绝于耳,实在美哉!”
岑春煊笑道:“躺倒崔道融曾写过,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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