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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人凤手里掌握到的资料沒叶秀峰多,想继续反驳也找不到恰当切入点,直急得额头冒汗。贺耀祖在旁边见状,不得不第二次出面替这个名义上的属下打圆场,“即便是双方事先有过约定,依我,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么?毕竟眼下国共合作才是主流!况且我们军统局也沒吃什么亏不是?!”

叶秀峰以一敌二,稍微有些吃力,“军统局,军统局的任务,便是防,防共,猫不捉老鼠,却跟老鼠勾结在一起,这,这让……”

“防归防,合作归合作。不能混为一谈!”毛人凤得到了强援,立刻又來了精神,瞪着叶秀峰的眼睛大声反驳,“况且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

“我们的内线在满洲国内地位很高!”

“地位越高,越可能脚踏两只船!”

“别争了,已经合作过了,还有什么可争的!”见二人越吵越不像话,蒋介石怒气冲冲地打断,“说第三方?除了马贼,**之外,军统局还请了那路神仙出马?!”

“还有一方是孙连仲的人!”叶秀峰自觉已经搬回了一局,得意洋洋地补充,“是孙连仲麾下的一个连长,姓张,参加过娘子关战役。后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草原上去了。军统局的弟兄之所以带领马贼拔掉黑石寨,据说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救他。最近一段时间孙连仲和他手下的几个师长凑了一笔款子,正在重庆城内上下打点寻求重新领兵的机会。那个连长有可能就是他派出去造势的闲子之一,如果用得好了,便可以起到……”

“别说了!我跟你讲过不要胡乱攀扯,难道我的话是耳旁风!”蒋介石突然暴怒,抓起手中茶盏,重重顿在了茶几上。

“委,是,委员长!”叶秀峰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认错,“卑职,卑职知道错了,请……”

“出去,统统给我出去!”蒋介石对他非常失望,指了指门,厉声命令。

叶秀峰面色瞬间灰败如土,捧着自己精心炮制出來的报告,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毛人凤和贺耀祖两个遭受了池鱼之殃,互相了,怏怏地跟在叶秀峰身后。还沒等走到门口,又听见蒋介石在背后命令,“贺贵严留下,其他两个人留下报告之后,回去继续办公去吧。需要的时候,我再派人通知你们!”

“是!”毛人凤和叶秀峰两个答应一声,各自执行命令。贺耀祖则一脸无奈地返身而回,等着独自承受蒋介石的怒火。

蒋介石却不再说话,转身走到窗前,单手扶着窗框闷闷地观赏外边的风景。雨暂时停了,但乌云还在往头顶上的天空汇聚。几股來自不同方向的冷空气绞杀在一起,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秋风秋雨愁煞人!

小心翼翼地陪着蒋介石了一会儿窗户外边的翠竹,贺耀祖陪着笑脸开解:“他们两个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太年青了些,说话做事难免不够成熟稳重。但有雨农和陈氏兄弟教导,早晚能当得起大用!”

“大用个屁!”蒋介石头都沒回,直接來了句脏话,“一个有能力却沒心胸,另外一个既沒有心胸也沒有能力,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草包!”

贺耀祖咧了一下嘴巴,不再替其他两人辩解了。今天毛人凤和叶秀峰的表现,的确有些差强人意。特别是叶秀峰,根本沒显出來一个接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应有之水准,反而象一个沒读过几天书的政棍,还是喜欢四面树敌的那种。

但就这样陪着蒋介石朝外边呆,也不是个办法。贺耀祖别的不了解,却深知蒋的秉性。怒火憋的越久,发泄时危害越大。如果不及早给他找到一个宣泄渠道,一旦压抑到爆发,他和毛、叶两人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蒋介石已经将枪口直接对准了他,“你也沒好哪去!顶多算是稍微有点儿心胸而已。并且驭下无方,另外还要加上一个怕老婆!”

贺耀祖猝不及防,被骂得面红耳赤。好半晌才恢复过点儿元气來,苦着脸,低声解释道:“不是怕,介公,您其实也是知道的,斐君因为嫁给我,至今还被其家人拒之门外。她的很多朋友也认为她为了享受而攀上了高枝,相继跟她断绝了來往。如果我还对她过于苛求,她岂不是更孤苦伶仃了?!”(注2)

听贺耀祖说起自家的苦衷,蒋介石顿时觉得心有戚戚。当年他迎娶宋美龄,还不是一样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带着几分对难兄难弟的同情,叹了口气,他低声说道:“我也不要求你对她太严苛,稍微注意一下便是。毕竟你在军委会里头地位非同一般,而她,如果哪天真的加入了**,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这,这个,应该不至于吧!”贺耀祖苦笑着摇头,说话的语气却非常不自信。夫人倪斐君知书达礼,单纯善良。肯嫁给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自己,实在是自己几辈子修來的福分。但夫人对自己虽然温柔体贴,对自己所供职的国民政府,却是非常不屑。早年在南京作护士时,她就宋庆龄、廖承志等人往來密切,经常与二人一道抨击时政。到重庆后又加上了周恩來和邓颖超这两口子,更是变本加厉,毫不在乎这样做对自己和家庭可能带來的不良影响。

“你好自为之吧,到时候别怪我沒有提醒你就行!”对于属下的家务事,蒋介石并不愿意插手更多。稍微点了一下贺耀祖之后,便迅速转换了话題,“孙连仲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刚刚打完了台儿庄,军委会不就决定给他补足了兵马么?怎么一直拖到现在还沒有着手去办,并且还要他和手底下人凑钱去疏通关系?!”

“这个……”贺耀祖愁的只嘬牙龈,真恨不得对方在自己的婚姻问題上多纠缠一会儿,别问自己这么一个可能要命的问題。

孙连仲的嫡系部队跟鬼子拼光了,却迟迟得不到补充的事情,里头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其中既有国民革命军兵源和补给困难的问題,也有对各支抗战队伍的优先照顾次序问題。但这两者都不是主要原因,最大原因其实出在孙连仲自己身上。他本人既不再隶属于冯玉祥的直系,也沒有完全融入黄埔系的圈子。更要命的是,这个人自持战功卓著,连续几次都拒绝了总参谋长何应钦递出的橄榄枝,同时也对何应钦的竞争对手,陈诚将军不假辞色。

对于这样一个脾气耿直得有些过分的旁系军头,试问谁敢轻易帮他的忙?孙连仲和他的部将卖了家产凑钱疏通关系的事情,贺耀祖其实早就知道。孙连仲送出去的那四十多根金条,也有几根辗转落在了他的手上。可他总不能为了给孙连仲这么一个外人主持公道,就把何应钦、陈诚、冯玉祥三位大佬全都得罪了。所以只能装聋作哑,权当沒见孙连仲在重庆奔走时那幅落魄模样。

“这个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不是何敬之、陈辞修两人在捣鬼!这两个蠢货,光顾着自己心里头痛快,就不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如果非黄埔系将领都到孙连仲现在的落魄模样,谁还敢再跟日寇拼命?沒有其他各方的支持,光凭着黄埔系,能打得赢这场战争么?”

“这个,介公说得是,说得极是!”贺耀祖大声附和蒋介石的观点,却死活不肯提到底是谁在给孙连仲穿小鞋儿。

“是啊,当着我的面儿,我说的什么都对。转过头,你们就各行其是,把我的话全做耳旁风!反正出了错,外边的人都会骂我这个委员长。不会知道是你们这些人把我当成了瞎子和聋子!”蒋介石突然叹了口气,失去再较真儿的兴趣。国民党起源于几方革命势力的联合,内耗一直非常严重。自己在先总理过世之后这些年一直努力想改变这种情况,却一直收效甚微。如今,非但原來那些竞争对手在偷偷地给自己拆台,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黄埔系内部,又何尝不是山头林立?!陈诚、胡宗南、汤恩伯,不断各自扩张各自的势力范围,对不属于自己派系的人倾轧起來绝不犹豫。都以为他这个老头子沒见,其实他这个老头子早就把几个得意门生的作为得清清楚楚了,只是一直在忍住沒说出來而已。

“介公,言重了,真的言重了!”贺耀祖被数落得额头冒汗,低下头,不停地替自己开脱,“我已经尽力在帮孙将军了,但我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眼下全国那么多打成了空架子的队伍,也不好光紧着孙连仲将军一个人照顾!我……”

“行了!”蒋介石意兴阑珊地摆手打断,“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想听你的敷衍。回头跟何敬之他们几个说一声,做事要记得留余地。把川军和滇军里头,或者其他那些一时找不到合适归属的部队,拨几支给孙连仲。无论人数和军械都一定要给足,尽快落实到位。我不能让人家说,跟鬼子拼沒了老本之后,就是一个当光杆司令的下场!”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关键是出自蒋介石自己之口,不用怕何应钦与陈诚等人迁怒于执行者。贺耀祖点头答应了一声“是”,同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刚要提出下去落实,又听见蒋介石低声吩咐,“回头通知毛人凤和叶秀峰,让他们两个不要在黑石寨问題上再弄什么鬼花样。那个姓彭的小家伙跟**合作了也好,拉了马贼入伙也好,毕竟是咱们国民政府的人,打疼了鬼子,长得也是咱们国民政府的脸。隔着好几千里地,后方的人帮不上他什么忙,至少不能给他添乱!否则,一旦让我知道,绝不会轻易放过了他!”

“还有!”沒等贺耀祖点头称是,他又继续补充,“那个姓张的连长,能不能拉到咱们这边來。姓彭的小家伙舍命帮他,自然是因为他有值得小家伙舍命相助的地方。即便不能拉,也至少保证他平安回到孙连仲麾下,至少,不能白白便宜了**!”

注:蒋在抗战期间的官邸应该为重庆黄山云岫楼,而不是美龄馆。前文考据不细,特此更正。同时在此对zhyuesheng兄的指点表示感谢,蒋住在黄山云岫楼之事便是他提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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