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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勤吓了一跳。细看时,那怪物毛长坠地、几乎遮蔽了眼睛,如同吐蕃高原上的牦牛一般。恰巧一阵微风吹过,拂动了怪物头上那些半粉半黑的长毛,依稀方能看出是驴弟的眉眼。
“驴弟?”沈云勤试探着问道:“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驴弟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刚飞到沈云勤肩膀上的鸦兄看到这一幕,笑得险些又跌下来,抓着沈云勤的衣服摇头晃脑,“呱啊呱啊”叫个不停。
那玉清丹乃是中上品的健体培元之药,便是伤者吃了,对疗伤也颇有些益处。不过即使是修仙之人,一般一次也只吃一颗。一来是丹药珍贵,能得到一颗亦是万幸。二来是药力猛烈,非道法特别高深之人,一次也只能吸收尽一颗的菁华;倘若吃多了吸收不完,便是浪费;甚至可能因承受不住药力,反遭侵损。
当日沈云勤与云普真人一人吃下半瓶,却是极巧合之事。云普真人虽知有些危险,却以为二人命不久矣,为了续命方放手一搏。对云普真人来讲,那吃下去的丹药大半药力都给噬魂蛊虫化去,因此反而无事;而沈云勤异于常人,真元极为浑厚,加上体内金丹与伏魔剑的配合,竟将全部药力都吸收了进去。
今次鸦兄和驴弟也各吃了半瓶,则是另有奇缘。
鸦兄吃了七颗,不但全身伤势尽好,又换了七次羽毛,向着化为金翅大鹏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
驴弟原本无伤,剩下的六颗药力便全由自己受了;幸而它体格强健、天赋秉异,加之体量庞大,倒也勉强承受下来,得了不少益处;美中不足的,则是它未能吸收完全、暴殄天物;那多余的药力便让它的毛发疯长,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又过了片刻,驴弟只觉周身火灭,再无任何不适的感觉,原本热涨不已的筋肉血脉处处透着清爽与勃勃生机。驴弟自知挺了过去,更占了偌大的便宜,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随即化作了洋洋得意,嗓子忽地一开,顿时“啊嗷啊嗷”地叫了起来。
沈云勤虽不懂个中奥妙,但见到鸦兄和驴弟均已无碍,便放下心来。
又看驴弟半粉半黑的长毛格外碍事,便从地上捡起几根鸦兄脱落的羽毛,用那锋利的边缘为刃,将驴弟全身剃了个遍。虽说水平有限,剃得很有些不齐整,但驴弟仍十分满足—好歹那些长毛再不会挡着眼睛,累得它连路都看不清。
做完这一切,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日头早已升至头顶,沈云勤想起还要回藏剑山庄报信,便准备翻身上驴。
还未起身,他忽又想到些什么,拍着脑袋自责道:“我怎把这事忘了!”
却见他在鸦兄与驴弟不解的目光中先在地上草草刨了个土坑,再将延吉上仙的尸首拖过来,从上到下搜了个遍,将翻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尽皆放进指环之中,险些将那指环瞬间塞满;又瞥见淀元道人一双断手上戴着个黑木雕刻的手环,也取了下来套在自己手上,将断手同延吉上仙一起扔进坑里,填回些土掩了,堆成一个小丘,照例在丘上立了个标记。
因在荒郊野外实在找不到石碑、刀具又或木板、笔墨,沈云勤只好从衣服上撕下块白布,牢牢绑在树枝上,插在坟前权作墓碑。
白布上写了十个大字:“万仙殿延吉上仙死于此”—除了那个“葬”字依然不会写,用“死”字代替以外,其他几字倒是沈云勤都会的。
那笔法运笔幼稚、行草不拘、毫无章法,却是就着地上的鲜血写成,看起来格外惊心动魄、酣畅淋漓。
“今日你收我为徒,虽非好心,却也有些因缘;如今将你埋了,只当还你这个人情。”沈云勤心中默默念道:“你既无遗言,便无需我再替你做什么,今后人鬼殊途、两不相欠。此外,你身上这些东西我取了去,却是替你之前枉杀的商客们报仇;那些商客们大仇得报,自不会再找我来要这些物什。此事已与你了清,勿要做鬼后再来烦我!”
自觉在坟前交代清楚,少年心中顿觉平安,转身唤了百无聊赖的驴弟过来,翻身上去,催它向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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