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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微微一笑,道:「那么,在下作个假设:若元堂主当真落单,落到了贵堂手上,贵堂又将如何?」
景兵庆微微一怔。
好厉害的仲参!
居然……连我聚云堂寻找元仁右的意图,也都料中了?
景兵庆有个思路错了 ̄料中聚云堂意图的人不是仲参,是杳伦。
中庸看透了景兵庆的思路,但没有指谪他的错误,只带着微笑侃侃言道:「同样的一套『游梦功』,令回梦堂弟子习来,便是拥有连绵不绝、滔滔无尽的波涛绵力;而聚云堂修之,却成巍巍昆仑,难攻不破……当阁下五十馀载功力的巨山之力,遇上了后劲无穷的『水灵』气息,阁下都不敢断言能胜罢?因此,贵堂没有一举攻破林家堡的必胜信心;亦因此,贵堂必须找到元仁右,确切弄清楚了『回梦汲元阵』的秘密、同时也摸透了君弃剑的深浅,才可能对林家堡出手。」
「都对,那又如何?」景兵庆仍然面带微笑,和霭的微笑。
几乎像河伯一样的微笑。
如果他眯起的双眼中没有透露出那丝毫的杀气,就一样了。
对此,中庸亦有所觉,但他仍然说了下去:「水碰到了山,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将山切割成谷、二是绕山而行,究竟没有水山融於一体的道理。故以,贵堂上下即使如往昔回梦堂弟子一般,入『回梦汲元阵』中过夜,也只是徒劳无功、浪费时间。贵堂必须知道回梦堂究竟如何修习游梦功、如何运功吸纳回梦汲元阵中的至清水灵气息,才可能有所突破。这是贵堂非得找出元仁右的理由……只是,即使找到了元仁右,他会说出来吗?阁下认为会吗?」
接下来是一阵沈默。
景兵庆的脸色沈了。
他想到一件罕为人知的传说。
那是关於当年号称『云南第一强者』巴奇、以及拜月教副座雷乌的死。
这两个曾经声名盖世的绝顶高手,都死得莫明奇妙。
是仲参杀的吗?景兵庆觉得是,只不过,是用什么方法杀的?
「你想说什么?」沈默半晌后,景兵庆开口道:「不用再拐弯儿。」
中庸笑了笑,道:「想告诉阁下,当水遇到山,还有第叁种情况。阁下见过山涧泉水罢?」
景兵庆闻言,花白胡子也抖了两下,显然颇为震憾。但随即又略皱眉头,道:「区区微涧小泉,何能与**洪涛相提并论?阵王未免小觑了本派先人!」
中庸道:「以长江、黄河之源远流长,亦起於微涧小泉。关键只在於,能否集涧涌泉而已……」
。。。
同样的时间,八月四日。
中庸去了河北找景兵庆,药泯则来到苏州。
林家堡。
曾遂汴、石绯、王道、白重全都不在,林家堡已经没有门将了。即使有,也不会去拦药泯。
因为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枯朽老头,没有杀伤力、没有威胁性。
药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林家堡大厅。时在正午,堡中上下全都到了食堂吃饭,大厅没有人。他继续走,走到了后花园里,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园丁,正在给花园里的花草施肥、浇水……
那是君弃剑,他还在种花。
药泯颤巍巍地来到君弃剑身旁,微笑而言:「君公子好闲情!只是,你也该动了……」
君弃剑人在水池里,半身浸在水中,正在给池里开得盛极的莲花摘除转衰的黄叶萎苞。
摘除,才短短四天,他的断臂已经复原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顶上全秃、满脸皱纹,似乎已经九十好几、脸上堆满了和霭微笑的老者,也报以一笑,应道:「为什么?」
他并不认识药泯,这是两人头一次打照面。但他没有询问药泯的身份、也没有问『动』什么。是该来了,那个不愿意我们继续拖下去的人,忍不住了吧……
「因为,聚云堂不敢进攻林家堡的原因,就快要消失了。」药泯回道:「此时此刻,景兵庆应该已经开始学习能够让他顺利吸收、消化回梦汲元阵中至清水气的法门,此法名为『集涧涌泉**』。他学成之后,自会教授聚云堂下诸弟子。聚云堂再也不用为了探究回梦汲元阵的秘密,去寻找元仁右……」
君弃剑微微一笑,道:「是吗?那么,我又何必要动?照你所言,聚云堂自会找上门来,我只须倚扉而望……」
「你必须要动!」药泯肃然道:「集涧涌泉**究竟不是游梦功,不能直接使聚云堂门人接受回梦汲元阵的水气。他们需要一个桥梁,让他们的身体先习惯山中有水。唯一的方法,便是吸取体内已有水气之人的功力。而当今世上,曾在回梦汲元阵中运习游梦功的人,也只剩叁人!而聚云堂的目标,当然不会是你、或更难对付的元仁右!」
君弃剑一听,傻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没有注意到,蓝娇桃、蓝沐雨、堀雪、诸葛涵四人,早都已站在一边。
他们也全听到了。
「以景兵庆的天资,应该只需五日,便能习全集涧涌泉**。十天之内,这套心法就会传回聚云堂。」药泯再次露出微笑,讲得很泰然:「君公子,你还剩十天时间……」
君弃剑确实被这句话震住了。
真的……
会有这种事吗……
此时,诸葛涵忽然『啊』地叫了一声,跟着向前跨步,伸右手便要去抓药泯的臂膀,同时喊道:「我认得你!是你!就是你!」
诸葛涵已自屈戎玉处学得了六成凌云步,这一跨步,蓝沐雨尚且不提,倭族忍者出身的堀雪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来到了原本相距二丈许的药泯面前。
药泯似乎也没能有所警觉,诸葛涵的小手已到了面前,他才怔了一下。
但一怔之后,且不论来不来得及,药泯的确再也无有反应。
他就是要让诸葛涵抓住自己。
诸葛涵就快要抓到药泯的手臂了,忽然左腕一紧,人硬生生又被拖了回来。
蓝娇桃死抓着诸葛涵的左手不放,喝道:「不能碰他!」
「放开我呀!」诸葛涵的表情忽然变得悲愤,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嘶声嚷道:「是他呀!就是他呀!我认得的!就是他……就是他毒死了怀怀呀!」
怀怀,是诸葛涵专有,对怀空的昵称。
诸葛涵这表情、这神态,若在平常,蓝娇桃必会高举双手投降,依其所欲。但这次没有,他仍然死抓着诸葛涵左手不放,用比诸葛涵还大的声音喊道:「我知道是他!但是你不能碰他!不管怎样,你绝不能碰他!」
「我不管!我不管!不管呀!」诸葛涵哭了,简直是在叫闹,她回头捶打着蓝娇桃,甚至不管蓝娇桃颈上所缠绕着的天下至毒赤冠鳞虺正对着她吐信……
蓝娇桃一边安抚着赤冠鳞虺,一边说道:「这家伙……他是喀鲁的首席弟子,昔时的『云南第一杀手』喀鲁!他是当今云南无人可比的用药好手,碰了他,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但诸葛涵不听、也不管,她仍然捶打着蓝娇桃……
幸好,幸好屈戎玉教给诸葛涵的只有凌云步,若是她会点武功,蓝娇桃这样捱打,至少给打掉半条命。
君弃剑从莲花池里上岸了,他向蓝沐雨使了个眼色,蓝沐雨立即上前将诸葛涵搂过。君弃剑侧身斜睨着药泯,说道:「你,还不想走么?」
药泯一笑,但这笑容马上住了。
他看到,赤冠鳞虺所在的地方改变了,不再是蓝娇桃的颈项,而是手上的如意杖头。
另一边,众学童听到哭声,也都从食堂里跑出来看个究竟。
但看到呲牙咧嘴的赤冠鳞虺,没人敢接近。
蓝娇桃缓缓向前跨了一步,君弃剑立即展臂将他拦住,同时向药泯道:「你真的想挑战……我最后的理性?」
药泯没有再答腔,仍旧拄着拐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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