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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脸一沉,喝道:「高俅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哪儿轮到你这个小兔崽子!」

程宗扬这一喝贯满真气,雷峰塔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震得铮铮作响,连高衙内都一下被他镇住,那群小屁孩更是一个个呆若木鸡,雷峰塔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是冬季,陆谦额头也不禁渗出冷汗。像这个年轻商人般敢大模大样喝出高太尉名讳的,整个临安都没有几个。况且不论他究竟是何等身份,只看他和那名伴当显露的修为,陆谦就知道今ri绝讨不了好去。

趁高衙内还没有回过神开始放泼,陆谦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後抱拳道:「我家衙内向来不强人所难,师师小姐既然不知根底,我等这便告辞。师师小姐,令尊令堂都是明白人,待两位给师师小姐说明白,再作计较。」

高衙内指著李师师道:「小贱人!你给我等著!还有你!」他指著程宗扬叫道:「跟我争女人!你疯了!」

放完狠话,一群少年恶狼般离开雷峰塔,呼喝著远去。

凝姨从後面出来,忧心忡忡地望著李师师。李师师咬著唇,一脸倔强,眼中却隐约可见泪光。半晌她扭过脸,「你是谁?」

「我?」程宗扬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个小商人。刚刚那话是吓唬他的。什么高衙内,就是一个小屁孩,一吓就吓住了,哈哈……」

李师师侧身施了个礼,「多谢公子。师师……」说著她两行珠泪终於忍不住滑落下来。谁能想到,自己信赖的父母、师门都不足持,却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给自己解了围。

小美人儿哭成这样,程宗扬也没心情再看什么风景。那位凝姨婉言谢绝了他的护送,带著李师师登车离去。

程宗扬道:「光明观堂这可够绝情的,对自己门下弟子都不理不睬,看著别人把这个小美人往火坑里推。」

「光明观堂可是在明州,派门下弟子到虎翼军去当医官,也是不想与宋国为敌。」秦会之道:「高太尉手握兵权,光明观堂纵然想替门下弟子出头,也要掂量一二,何况对於光明观堂来说,只有内堂才是真正的门人,外堂都是不入门庭的寄名弟子罢了。」

秦会之一番解释,让程宗扬明白了光明观堂的选择,为了一个寄宿生的家属和当朝太尉翻脸,光明观堂的宗主要这么做那才是疯了呢。

说起来自己应该去明州看看丈母娘,可惜一直分身无术。派人去吧,星月湖的人肯定不行,他们要去,说不定顺手把光明观堂给灭了。派秦会之和吴三桂这两个激an臣更不行,光明观堂肯定以为这是黑魔海毒宗来砸场子的,不打个你死我活不算完。至於祁老四和吴大刀,一个俗人一个粗人,能不能进门都是问题,看来还得自己出面,把小香瓜讨过来。

想起小香瓜,程宗扬就觉得心头一团火热。恨不得插翅飞到晴州去。

「打听一下,能帮就帮她一把。」程宗扬道:「好白菜总不能让猪拱了!」

秦会之道:「公子此言大善!」

程宗扬道:「要拱也得我先拱!」

秦会之抚掌道:「公子此言更胜一筹!」

「马屁滚滚而来,想把我淹死?」程宗扬靠在垫子上,「激an臣兄,你说死丫头要在这儿,她会怎么做?」

「这个……」秦会之琢磨片刻,然後苦笑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死丫头要这儿,肯定会趁火打劫,把那个小尤物收了当乾女儿吧?程宗扬在心里叹了口气,死丫头,我想你了……

…………………………………………………………………………………

「弟兄们——快跑啊——」江州城下,由明州驰援来的虎翼军刚刚遭遇到毁灭xing打击。一个都的宋军试图封锁水门,却被城中冲出的怪物绞肉般绞成碎块。

远处阵列中一名军官大声喝道:「无令不得妄退!我虎翼军——」「威武!」长期的训练使军士们本能地齐声响应,但不少人眼睛都直勾勾盯著前方,表情呆滞。

一团裹杂著沙土的黑烟带著震耳的怪响滚滚而来,沿途逃奔的宋军像灰渣般被黑烟吞噬,断裂的肢体、刀枪、旗帜、马鞍……不断从黑烟中飞出,无论是骁勇的骑兵,还是擅she的弓箭手,都在黑烟面前溃不成军,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它前进的脚步。

宋军面无人se地看著那团黑烟越来越近,一匹奔逸的战马被黑烟卷住,接著就看到马肉一片片飞出来,每一片都两寸厚薄,从马头到马腿,连骨带肉包括马鞍都被切得整整齐齐。

当几名军士惨叫著被裹入黑烟,接著毫无差别地变成肉片飞出,阵列中的宋军终於无法再硬撑下去,一个人先拔腿逃跑,接著整个营的军士都狂叫著一哄而散。

那名军官大声呼喝也无济於事,黑烟越逼越近,彷佛金属磨擦一样的怪响震彻天地,压住他徒劳的呼喊。那名军官盯著黑烟,然後收起佩刀,将头盔的缨带一根根系好,整好战甲,盘膝坐下。

黑烟带著巨大的声响滚滚而来,不时有血点甩到他脸上。那名军官将佩刀横在身前,握紧刀柄,等待著被黑烟吞噬的一刻。

忽然「嘎吱嘎吱」一阵怪响,黑烟在距离他尺许位置猛地停下。

那军官看到一个黝黑的大铁块在自己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转动著,速度越来越慢,露出上面用拙劣的手笔画出的两只眼睛,还有一张歪歪斜斜的嘴巴,最後「卡」的一声停下,就那样与他大眼瞪小眼地凝视著。

那名军官咽了口吐沫,呆呆看著面前的大铁块,脑中乱纷纷的,没有半点死里逃生的喜悦。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啊!大铁块下面是一个像是身体一样的长方块,方块两侧各有三个一人多高,样式古怪的轮子。每一只轮子周围都布满尺许长的锯齿,上面沾满血迹和碎肉。被这样一个东西碾过,被切成肉片等於是撞上头彩,一般情况下应该是直接变成肉馅……

一道紫se的影子流云般飘来,落在那怪物头上。那名军官抬起眼睛,然後他看到了自己此生所见过最美丽的少女。

莹润如玉的面颊,宝石般的红唇,明净如水的眼眸……那少女一颦一笑都流露无比的天真而纯美,散发著近乎圣洁的光辉。但此时与那具血腥的机器放在一起,形成一幕诡异的画面。

「又坏了呢……」少女懊恼地拍了拍大铁块,一边好看地拧起眉头。

然後那名军官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所见过最猥琐的一个老头儿。

「俺就说这东西不好使……」老头儿袖著手,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叽叽歪歪道:「一个大铁疙瘩懂啥啊?上足劲儿也跑不了一里地,净瞎耽误工夫。」

少女熟练地打开大铁块,取出几个怪模怪样的零件,然後从一个小铁盒里面拿出一团白se的粉末。

老头儿一看,嘴角就抽抽起来,满脸心痛地说道:「咋可又使净了呢?」

少女摊开白嫩的手掌,「一块龙睛玉不够哦。再拿一块好啦。」

老头儿哭丧著脸道:「我说丫头,小程子拿大爷的钱不当钱使,你好歹给大爷省点。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大爷手里也不宽裕啊……哎哟哎哟!太大了!你换个小点儿的啊!」

少女拿出一颗小小的碎玉,正要投进去,又改了主意,她拿出一个奇怪的圆形物体,隔著透明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的指针,「咦?一颗龙睛玉只支撑不到二十分钟呢。喂,是不是你的傀儡术不好用哦?」

老头儿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胡说!本座的傀儡术是黑魔海嫡传!怎么会不好用?」

少女皱了皱鼻子,把那颗龙睛玉丢给老头儿,「好啦,你要心痛,人家就不用好了。」

「不行!你一定要用!」老头儿不由分说地把龙睛玉硬塞她,一边道:「巫宗的傀儡术本座已经破解了二十余年!诸般法门了如指掌!哈哈,本座知道了!那颗龙睛玉不过是太小而已,容纳不了本座的通天巫力!来来来来,本座再给你一块,肯定好使!」

少女笑眯眯接过老头儿递来的龙睛玉,连那块小的也没忘了拿回来,「别生气哦,人家会试的。」

老头儿一张老脸笑得菊花似的,搓着手道:「放进去!快放进去!这么大一块,跑到临安都够使了。」

少女把两块龙睛玉托在掌心,星目流露出迷人的光彩。那军官几乎忘了自己在战场上,眼睛愣愣望著少女白玉般的纤指,彷佛置身在梦幻中。

那少女把两块龙睛玉全都收进袋子,然後拍了拍小手,「人家忽然想出一个好主意呢!你瞧……」少女纤手一转,白嫩的掌心托出一个小小的玉瓶,笑盈盈道:「都卢难旦妖铃!」

老头儿看了看那只装了自己两块龙睛玉的袋子,又看了看那只玉瓶,脸上浮现一种发现自己上了当的觉悟,半晌才痛心疾首地说道:「紫丫头,你跟著小程子学坏了哇……」

少女收起袋子,笑靥如花地说道:「人家现在跟著程头儿,不会养家怎么行呢?」

说著她抬起小手,那名军官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少女如冰似玉的白嫩纤指已经穿透皮甲,刺进他的胸膛。剧痛间,他彷佛感到自己的魂魄被人强行从**中抽离,飞向少女手中黑se的瓶口。

失去意识的刹那,他听到那少女的轻笑声,「给铁傀儡装个yin魂,说不定比傀儡术还好用……」

…………………………………………………………………………………<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廉总不如!」望著御街繁华的市面,秦会之兴致大发。

「喂,激an臣兄,」程宗扬没好气地说:「这是临安好不好?」

自己要有死激an臣一半的才情,说不定就能和李师师一道游御街了,哪儿用天天带著青面兽、金兀术这种大号牲口在街上瞎逛。

秦会之洒然笑道:「虽非一景,此情如一。公子请看,前面便是叩天石了。」

一座巍峨的城门出现在御街西侧,门上的石匾刻著「朝天门」。两队衣甲鲜明的禁军守在城门前,刀枪林立,气势威严。朝天门正前方,临街的空地上,放著一块丈许大小的巨石,石面平整如镜。

「据说此石以槌击之,其响如磬,可声闻数里。宋国先主特意陈之於宫城门前,百姓有冤者,叩石而诉,宫中其应如响,因此名为叩天石。」

程宗扬的注意力却在叩天石zhongyang,一柄长剑犹如天外飞来,剑身斜斜插入地面数尺,将叩天石切成两半。虽然经历过十余年的风雨,剑穗已经褪se,但剑身没有丝毫锈迹,依然光亮如新。只不过……这剑实在太长了点!单是地面露出的部分就不下五尺,加上地下的部分,总长度超过七尺,一柄佩剑硬生生作出斩马刀的风范来,拉风到了极点。

程宗扬脑门血管突突直跳,指著那柄剑,手抖得和抽风一样,半晌才挤出一句:「好霸气!」心里却道:岳鸟人你可真够无耻的!

秦会之念著剑上的铭文,「『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便是武穆王当ri亲身所带的佩剑了。武穆王蒙冤,王真人便是携其剑独入临安,在宫门前一剑破石。积威所至,至今无人敢轻动。可惜此剑的名字却无人知晓。」

「怎么没有?」程宗扬道:「你看看後面,肯定还有两句:『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就是他母亲的倚天剑!」

「四句剑铭属下也听说过,但这句『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似是指倚天剑仍未出世。至於此剑之名,应该别有来历。」

「错不了,这就是倚天剑。」程宗扬冷笑道:「那个鸟人只要能拉风,还管什么语法对错?」

家主提到岳鹏举,向来没什么好口气,秦会之一笑置之,说道:「公子要不要仔细看看此剑?」

「不看了,一把不值钱的赝品剑有什么好看的。」

「此剑虽然是武穆王的佩剑,但武穆王却不是它的第一个主人。」

「哦?」

秦会之油然道:「传言此剑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兵,得此剑者可得天下,公子可有兴趣一试锋刃?」

程宗扬看了看那柄「倚天剑」,又看了看秦会之,然後笑眯眯道:「少来哄我!还天下呢,岳鸟人不光拿了剑,连字都刻上去了,结果呢?」

「武穆王剑起风云,一世之雄也!」

「人都没了,再英雄有个屁用。争霸天下的美梦让别人去做好了,我就是个商人,赚点小钱,过几天安心ri子就行了。」

秦会之道:「天下也是生意。」

程宗扬停下来,半晌才笑道:「有点意思啊,激an臣兄。」

「这番生意,会之愿为家主前驱。」

「一步一步来吧。」程宗扬敲了敲车厢,「去便门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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