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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响动,屋里的烛火就熄了。
走廊边挂着的灯笼里火光更加微弱了,杨彦昌的背影瘦瘦小小,只有那一步步坚实的脚印不为人知的宣示着:“曾经混吃等死的杨米真正的消失了,存在的只能是这个有着梦想和未来的杨彦昌!”
南屏北岭村,杨氏宗祠,青砖筑就的鳌鱼屋,几个杨氏族人正围着唐耀说些什么,同治皇帝赐给的牌匾还得等几个月,民国主席的匾额还会不会有?还得两说。
祠堂里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前杨彦昌跪的无比蛋疼,说实话,杨米的家在北方怎么着也不会跟这里的杨氏扯上什么关系。
抱着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小心思,杨彦昌磕了几个响头,再写着“杨公锦恩”“杨公安泰”“杨公启华”的几个牌子都在角落呆着,他就更郁闷了。
磕完头爬起来,转过头,叫一声,“曾伯祖”,旁边一个拖着花白的辫子,身形颇大的老人被两个年轻后生搀扶着,点点头,老人示意杨彦昌跟着他,就出了祠堂。
出了门,老人拿过靠着门口的一根竹杖,轻轻挣脱那两个后生,缓步往前走了,周遭的族人们被他一摆手就都不敢跟着了,杨彦昌赶忙上前,扶着老人的另一边手臂,这次老人没有挣扎。
“出洋啊,好大的事,怎么不跟族里说说?”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衰弱。
杨彦昌不知道怎么回话。
“你不说话老夫也猜得到,当年那事族里没法子管啊。白纸黑字的,赖都赖不掉的账啊,咳咳。”
杨彦昌低声道了个,“嗯。”
“走官路子?偏袒了你们,族里其他人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啊!谁都知道杨云骧做了一辈子官,就是不起那些狗腿子的样儿才回来的。不管怎么说能留下院子和那几十亩田已经不容易咯。”不长的几步路老人走的气喘嘘嘘,拉着杨彦昌就坐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曾伯祖,石头上凉,您的身子…”杨彦昌压根没想过靠那些地过活,他更怕眼前这老人忽然出个什么事,自个儿别被人给生撕了。
“哎。没那么娇气想当年什么地没坐过?”老人摆摆手,吐了口气接口道。
“哈哈,当年老夫还打过红毛呢,鬼子刚开了炮,老子立即就让人给打回去了,哈哈,呼呼…”笑声让他又喘了几下。
“我知道呢,小时候我爹给我说过。”一个画面立时就出现在杨彦昌的脑子里。
“嗯,咱们杨家后生都知道这事啊,哈哈,痛快啊。”老人又笑了了笑,“当年打了红毛,现在我家的子弟却要去学那些红毛鬼子的东西啊。世事无常啊。”老头感慨着。
“曾伯祖,我…”
“不用解释,去吧,去的好,老夫是粗人,只知道自己不会了就要去学,没那些个穷酸们好面子,曾涤生这次算是做了件正经事。老夫当年识字晚了些,但你现在咱们祠堂里就有多少书?虽然才建了几年,但咱们杨家的娃娃都在这读书。”老头子说这话里透着几分得意,他还不知道自己嘴里的曾涤生在不久前已经死了,而他自己的大限也就要到了。
“当年洋鬼子的船就比水师的船大,老夫那船在人家来就跟个蚂蚱似得,虽说咱这蚂蚱照样啃了他条腿,但蚂蚱就是蚂蚱啊,怎么蹦跶也飞不起来!按着辈分你叫我声曾伯祖,其实呢,我们都知道,仔细算起来咱们都出了五服啦。但那又怎么了?彦昌,你这娃娃去了那劳什子花旗国可得多学些东西,嗯,这就是唐三藏去取西经啊,当然,你也得顾着些自个儿,平平安安回来了,我做主,族里的地再给你几分,老夫就喜欢有本事的人。”
杨彦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其实正鄙视着自己卖萌卖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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