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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叫好声一阵接一阵,又要轮到她上台了,她抿抿唇,对着铜镜挤出一个笑脸,白皙的脸庞上浅浅地绽开两朵梨容。

真是个美人胚子!

戏班主撩开了帘子,看她在妆台上默然坐着,立刻堆上了笑脸,“四姑娘,刘员外请你去饮碗茶,说你刚刚唱得太好了,是有赏银的唷。”

四姑娘莞尔一笑,用帕子轻拭半脸红妆,轻轻点头,温柔出声,“好,我马上到。”

戏班主抚掌笑,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方才你唱错了几个地方……”

“哦,有吗?”四姑娘轻蹙蛾眉,淡淡地问。

戏班班主立刻摇头,打着哈哈出去了。

四姑娘慢慢扭头,看着那角蓝色布帘,唇角扬起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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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这时已带着焱殇和冷潭到了仆妇们住的偏院。

仆妇们这时候都在忙,偏院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条大黄狗正在啃从外面叼进来的肉骨头。

“喂,张嫂子。”管家拍拍木头门,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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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没人应声。

“张嫂子。”管家看了看焱殇,声音大了点。

还是没人应声,就连那两只狗也不搭理管家。

“奇怪,说了今日休息,不出去的。”管家摸摸脑门,嘟囔着往里面走。

冷潭马上就跟了进去,随即低呼出声,“主子,这人被杀了。”

焱殇心一紧,大步奔进房间。只见屋子正中卧着一女子,一身是血,浸泡着她枯瘦的身子。其中一手还抓着一角蓝布,另一手死死抓着桌子腿。

“天啦,杀人了,杀人了……”管家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不许叫。”冷潭顿时头痛,把人叫来,他又无法好好验看尸体。

“杀人了,杀人了。”

管家才不管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往外逃,凄厉的嚎声,惊得两条大黄狗夹着尾巴狂吠起来。

冷潭只能匆匆看了看尸体上的伤口,把她掌心的蓝布扯下来,和焱殇一起匆匆退出了刘府大院。

海滩上,火光染红半幕天,百姓们大声祝福的声音灌了满耳。

焱殇忍不住地心焦,双手捧着脑袋,痛苦地说:“你们说,那小丫头,真的会是我的女儿吗?你们说,我真的能找到她们母女吗?”

大海寻针,沧海无痕。他心力交瘁,精疲力尽。一年半的时光,他从未有一日停下脚步。哪怕酷暑,哪怕严冬,哪怕天上下的是刀子,他也不敢有半分怠慢,害怕就是他一停歇,就错过了阿九,一生再不得相逢……

“主子,撑住啊。”冷啸扶住他,担忧地说:“不然主子稍微歇上一两天,让我和冷潭去找。”

焱殇轻轻挥开他的手,缓步走向火堆,仰头看着冲天的火焰,一字一顿地说:“不用,一日不寻到她们母女,我一日不归。”

扑嗖嗖……

苍鹰落到了冷啸的手臂上,他解下了鹰脚上的铜哨,匆匆掠过上面的字,小声说:“卫长风代替你南下巡视,听闻你在这里,所以临时改道,明早就能到这里了。”

焱殇像没听见,依然仰头看着熊熊火焰,静立于石雕。

冷潭想叫他一声,被冷啸给拖开。

“让主子静静。”冷啸压低声音说。

冷潭长叹,捧着脑袋往沙堆上一坐,盯着被火光染红的海浪,惆怅地说:“一个情字,苦煞数人,哪怕是最刚强的人,只要沾了这情,也终不得出离情海。”

冷啸怔了半晌,抬手打他的后脑,“唱戏呢,去戏班子去混去。”

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了嘈杂声,循声看去,是捕快们到了。

小镇被接连两起凶案闹得人心惶惶,祭龙王的火堆堆得更高了,烤得人根本无法靠近。

巫师们烤得浑身冒汗,摇动幡旗和铃铛,越跳越无力。

焱殇和冷潭、冷暮匆匆挤进人群,跟着捕快往府衙走。

“这事果然是蹊跷,为何我们一发现事情不对,这妇人就死了?分明是想杀人灭口。”冷啸压低声音说:“看来,还是得让官府出兵,挨家挨户地搜。”

“嗯,现在应该要打草惊蛇了。”冷潭也赞同道。

“不,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假意赶往南城,再半路折回。”焱殇略一思忖,把令牌交给冷潭,让他前去找驻边的大将,带人过来围城。

冷潭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一夜纷扰,已是日出时分,半轮红日正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娇艳的红浸染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推向人群的脚边。

焱殇弯腰捡起了一枚小海螺,在海水里洗净了,捧在掌心里看。海螺里有风声,可能告诉他,他心爱的阿九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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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被高陵熠拉着手腕,被迫往前走。

陪伴她一年多的海浪声在耳边一声声响着,海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脚边。一枚小海螺被海水推到了脚边,她甩开高陵熠的手,捡起小海螺,用帕子擦干净了,贴在耳边听。

“你在干什么?”高陵熠扭头看她一眼,满唇不耐烦,满眼的放松和温柔。

“到底去哪里?”青鸢把小海螺包好,抬头瞪他。

她实在忍不住了,从龙王祭的地方过来,一直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脚都要断了!小十也早早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他还在往前走。

“到了。”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

青鸢往前看,十数高瘦身影从海边的大岩石头跳了出来,大步往他面前奔来。月光幽幽,披在他们的紫色华服上。

原来是紫衣侍!

他和紫衣侍一直有联络吗?他在岛上,岛在海中,他如何和岸上联系?还有,这么说他一直知道岸上的情势变化?

青鸢

变得愤怒,死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高陵熠。

高陵熠看穿她的心事,唇角的笑变得狂傲,拍拍她的小脸,得意洋洋地往前走。

“王爷……”还隔着数步的距离,男子们纷纷跪下,压抑地低泣,“王爷终于回来了。”

“都起来,本王又没死,哭什么。”高陵熠微微有些动容,环顾四周,辩出这些人的面孔。

当时铁血心腹五十,门徒上千,如今只得这十四人赶来见他。

“都起来,没来的那些人呢?全投靠那些蠢货了?”他冷冷地问。

“有些兄弟被杀了,有些投靠了顾倾华,这女子身后好像有高人指点,手段很厉害。”为首的男子用袖子擦擦眼角,站了起来。

“哼……”高陵熠鼻中冷哼,扭头看了青鸢一眼,小声说:“把她们母女带回去看好,我要去办点事。”

“是。”为首的人赶紧抱拳说。

“小阿九,乖乖等我回来给小丫头喂解药,若敢逃走……”他露出凶狠的神情,恶狠狠地威胁。

“滚吧。”青鸢横他一眼,从怀里接过了小十。

“记着,不能让她离开你们视线半步。”高陵熠指着青鸢,对众侍卫说。

“主子放心,一定照顾好夫人和小郡主。”侍卫们赶紧说。

这是把小十当成他的孩子了?他哪有这福气!青鸢抱着小十,埋头往侍卫身后走。只要臭蝎子不在身边,她逃走的机会可大多了。

“慢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把她的身子扳了回来。

“又怎么了?”青鸢没好气地说。

高陵熠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才低声说:“脸上有沙子,别弄到眼睛里去了。”

他的长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神态温柔,一如当时在白水镇上的他。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男人,他有雄心壮志,又有怪戾的性子,看不惯的人,下一刻就会被他除去;他珍爱兄弟情义,但又跋扈专横,做事张狂不留情面;他狠毒无情,杀人不眨眼,所有人的命在他眼中都是蝼蚁枯草,却又偏偏能对小十手下留情;他有时候深沉莫测,有时候却又任性得像个孩子,做什么事都只凭自己喜好……

青鸢根本就看不懂他,完全猜不透这人的下一步又要做什么。这一年多来,她过得提心吊胆,而他却没碰过她一回。

“去吧。”他推了青鸢一下,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几名侍卫拥着青鸢往前走,青鸢心里不安,忍不住扭头看他。他还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但已是面无表情。

“王爷……要去哪里?”留在他身边的侍卫忍不住问。

“去谈点事,顺道买凤冠霞帔。”他唇角弯弯,突然就笑了。

“啊?”侍卫楞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什么?谈点事,顺道买凤冠霞帔。过两日是我的生辰,我要在那一天与她成亲。”高陵熠眯了眯凤眸,语气轻快,“本王在大功练成的那天就想好了,这丫头虽然脾气烂,但实在好玩,本王要把她一直留在身边,本王要气死那些盯着她的男人们。”

侍卫们互相看看,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一来,可是与大元王为敌,云罗回不去,还要招惹来焱殇,这光复大计,何时能成?

高陵熠缓步走到海边,张开双臂,仰起头,深深吸气,突然扯下了面具,大笑了起来。

“这世间,成王败寇,风云不歇,谁是谁最后的一把刀,这得本王说得算!”

海风把他的袍袖灌满,哗啦啦地响,月光杂在他如刀锋般凌厉的眉梢上,半颜暗红纹在脸颊上蜿蜒,像朵绝冷的彼岸花,能吸去众生的灵魂。

一只黄莺穿过海风,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修长食指,让黄莺落到他的指尖上,冷冷地说:“你们看,驯鸟有何难?本王不仅能驯鸟,还能驯兽,驯人……”

“主子威武。”众侍卫赶紧抱拳,大声迎奉。

他手指一弹,黄莺尖鸣一声,被指风弹进了海浪,一个浪头扑过来,把可怜的小鸟儿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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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侍在小镇上准备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前面是卖米面的铺子,后面是居人之处。依着高陵熠的吩咐,紫衣侍将青鸢和小十关在后院的屋子里,每天活动的范围就在小花园那巴掌大的地方。

不过小十挺喜欢,这个小花园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假山后面有小桥,小桥边上有小鹿,大朵凤仙花俏立于鱼池边。

有两名紫衣侍专门陪小十玩。

小十喜欢骑在小鹿上,双手抱着小鹿的脖子,兴奋地摇着小身子大叫:“小鹿、小鹿……快跑……”

无忧无虑的孩子啊!

青鸢晾好衣裳,扭过头,温柔地看着小十

。在她这么大的时候,温嬷嬷成天抱着她坐在暗宫的小窗前,仰头看着窗口漏进的一缕阳光,为她祈祷。

她心酸地想,不管怎么样,也得让小十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侍卫们小心地护着她,紧张得满头大汗,一口一声小主子。青鸢吐气,这高陵熠还真爱做人继父,居然任由这些人误会,到时候焱殇找到他了,还不拧断他的脖子?

不过,焱殇和卫长风收到她的传信了吗?她犹豫了一下,放下挽在手肘处的袖子,试探地问:“你们主子说过什么时候把小珍珠给我送来吗?”

“啊?小珍珠?没有呀。”扶着小鹿的紫衣侍扭过头来,轻轻摇头。

青鸢眉头轻锁,小珍珠到底被高陵熠弄到哪里去了?她不能在逃走后,让小珍珠成了他的出气筒啊!

“我想出去走走。”青鸢佯装镇定,抱过了小十,小声说:“你们要是怕我跑,跟着我就好了。”

侍卫摇头,断然道:“不行,主子吩咐,夫人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我就要去,你们敢碰我?”青鸢冷笑,抬步就走。

不想才三步,一件冰凉的东西就摁到了小十的肩上,这是一把铁爪兵器。小十眼睛一亮,又去抓铁爪,欢呼道:“爪爪,小十玩爪爪……”

这丫头,就不知道什么叫忧患吗?

青鸢推开铁爪,愤怒地看着侍卫问:“什么意思?”

“主子有令,夫人若固执已见,小十就会变成……死尸。”侍卫看看可爱的小十,小声说。

青鸢飞起一脚,踹断了撑在身边的凉衣竿,洗好的衣服全都跌在地上。

“重洗。”她寒着小脸,大步往花园深处走。

侍卫耸耸肩,捡起衣裳,大步去了井台边。

青鸢气哼哼地把小十往地上一放,虎着脸说:“不许叫他爹。”

小十正用尽力气拎着那只铁爪,小身子弓起,挣得小脸通红,哼哼嗯嗯地仰起了小脸。

“这有什么好玩的……快放开……”

青鸢看着锋利的爪尖,不禁毛骨悚然,也不知这利爪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小十转身就走,小短腿在地上用力蹬,倔强地要把铁爪拖开。两名紫衣侍立刻过来,帮小十抬起了铁爪,陪着她跑进了花园深处。不一会儿,奶声奶气的笑声从园子里传了出来。

很多时候,高陵熠对小十是溺爱的,小十要做什么,高陵熠从来不拦,反而和她一起做。小孩子的天性就是这样,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

青鸢有些头疼,仰头看了看身边的大树,想了想,拎起裙摆往假山上面爬。

“夫人做什么?”侍卫们围过来,想拦住她。

“爬树,锻炼身体,没见过吗?”青鸢踮着脚尖,站在假山顶上,用力够住了凤凰树的一只粗树枝,双脚一跳,跳到了树上。

这树茂密,高过院墙,能看到街上。

她抱着大树,小心地往枝头挪,然后寻了个角度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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