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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老夫人同侄儿侄媳妇商议着怎么买通刑部之时,刑部尚书的府上来了一位夫人,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苏孝杰的夫人钱氏。钱氏同刑部尚书的夫人是手帕交,两人又有意结为儿女亲家,所以关系极为投契。
刑部尚书夫人徐氏将钱夫人接入后堂,钱夫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陈佑嘉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因钱夫人娘家哥哥过大寿,所以钱夫人并没有参加忠勇郡王府的除服礼,所以她还不知道陈佑嘉之事。
“姐姐,今儿含蕊险些儿叫登徒浪子冲撞了,妹妹越想心中越气,如今那小贼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还请姐姐请大人务必严惩小贼,给你侄女儿出口气。”钱夫人一口气便说了起来。
徐夫人疑惑道:“今儿妹妹不是去给萱华郡主道贺了么,怎么会……”
钱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气的徐夫人脸色铁青,一叠声唤道:“真真岂有此理,来人,速去书房请老爷过来说话。”
徐夫人早就看中了钱夫人的女儿苏含蕊做小儿媳妇,只是因为苏含蕊今年才十一岁,便没立刻定下婚约,为的就是让孩子再多两年自由,一旦定了亲,苏含蕊就再不能出门做客游玩,直到嫁人后才能解禁,那样少说也要四五年的时间,对小姑娘来说的确也太为难了。
钱夫人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徐夫人也不虚留她,只承诺道:“妹妹放心,我们老爷最恨的就是那种无耻之徒,他绝落不了好。”
钱夫人满意而去。徐夫人自去吹好的枕头风,刑部尚书马大人的确如他夫人所说最恨陈佑嘉这样的人,又听说未来小儿媳妇险些儿被冲撞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命人叫主管大狱的刑部主事叫到府中,喝令他要对刚被送入刑部的陈佑嘉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监求情,若有人敢收陈佑嘉的好处,则一律就地免官。
刑部主事忙跪下道:“回大人,淳亲王爷将人犯送来之时已经这般吩咐过了,下官等绝不敢有任何殉私舞弊之举。请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安排人将那陈佑嘉关入甲字一号牢房之中,他绝好过不了。”
马大人听了这话方才点了点头,命刑部主事退下,马大人能做到刑部尚书,自然绝非无能之辈,他细细思忖一番,便命人备轿前往忠勇郡王府,他要亲自制作笔录,好把陈佑嘉的罪名坐实做大。一个已经开始末落的伯府对上风头正劲的郡王府,该如何选择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何况这里头还要夹杂些个人恩怨呢。
马大人到郡王府之时,季无忧正在训弟。原因无他,昨天晚上季无忌同夜宿郡王府的五皇子庄煜竟然企图偷偷溜出王府前往刑部大牢,他们两个怕被发现不走正门,打的是翻墙而出的主意。两个刚趁着夜色上了树,季无忧便得到通报飞快赶来将骑在墙头上正要往下跳的季无忌抓了个正着。
因为已经是夜间了,季无忧便是再生气也不会不让弟弟休息,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发作季无忌,只冷着脸命人带季无忌回房休息。别看季无忌已经学了一身的好功夫,素日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可一到了姐姐季无忧面前,就什么戏都没了。被季无忧一瞪,他就如同乖宝宝一般老老实实的回房去了。
季无忌回房之后,季无忧命人将院门打开,将已经跳出墙等着接应季无忌的庄煜给“请”了进来。说起来这庄煜也真是个死心眼儿,他明明已经在墙外听到季无忧逮住季无忌,却不知道赶紧脚底摸油溜之大吉,还傻傻的站在墙外等着季无忧去“抓”。
庄煜被请进王府,面对季无忧愤怒的神色,庄煜只能讪笑着招呼:“无忧妹妹怎么还没睡?”
季无忧没好气的说道:“有人拐着我弟弟翻墙逃家,我岂能睡的着。”
庄煜抓抓头,嘿嘿干笑几声,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按说他从小到大闯的祸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件了,被皇上皇后太子还有他的师傅们抓包也不是一回两回,早就练出浑不吝的厚脸皮儿,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应对了。可偏偏到了季无忧的面前,庄煜便心虚的紧,平日那一套一套为自己的开脱之辞竟然全都说不出来了。
季无忧也不再说话,只愤愤的瞪着庄煜,似是要把这个拐带她宝贝弟弟学坏的恶人瞪个对穿。庄煜几时见过生气都生的如此生动可人的季无忧,一时竟看直了眼,就直眉愣眼的看着季无忧,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季无忧本就生气,这下子火就更大了,愤怒大叫道:“来人,请五皇子殿下回宫,我们郡王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以再请休再来打扰我们姐弟清静。”
庄煜一听这话急了,忙堆起笑脸求饶道:“好妹妹,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下次再不敢了,你看都这会儿,宫门早就落了钥,你让五哥能到哪里去呢。好妹妹,求求你了!”
季无忧正在火头上,又因为和庄煜太熟了,早就没把他当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因此只怒道:“呸,谁是你的好妹妹,你去哪里与我何干,留你在王府,难道等没人了你好再拐带无忌翻墙么?明儿一早我必告诉严伯伯去。”
季无忧真是气急了,连要告状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一说这话,周围服侍之人个个都低下头闷闷偷笑,已经三年了,她们再没见过自己家主子如此的孩子气。
庄煜其实也在偷着乐,只是他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死死的闷在肚子里,还得不停的打拱做揖,百般的说好话求情。
季无忧却是不依,定要庄煜立刻离开王府。庄煜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季无忧身边的崔嬷嬷,崔嬷嬷忍笑给了他一个且先顺着郡主的眼神,庄煜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委屈的说道:“无忧妹妹你别生气了,我走还不行么。”说完转过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的向门口走去。走两步便回头看一眼,他见季无忧始终愤愤的瞪着眼睛,只得老老实实的走出了王府大门。
崔嬷嬷一五皇子出了大门,赶紧劝道:“郡主,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您快歇着吧。明儿还要训诫小王爷呢,您可得先养足了精神。”
季无忧气归气,却没有失去理智与聪明,她岂不知庄煜这会子离开是没法子回宫的,只是刚才话都说了,小姑娘家家的抹不开面子才硬撑了下去。季无忧很清楚庄煜这三年来隔不两日便跑来王府,王府中人早就把他当成王府的第三位主子,只要自己一走,他们必会立刻偷偷把庄煜放进来,然后等明早宫门一开就将庄煜送走。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季无忧什么都没有说,立刻转身回了悦然轩。
果然季无忧一走,崔嬷嬷便命身边的小丫鬟去门上传话,让他们赶紧开门把五皇子放进来,这大晚上的别再把人给冻着了。
次日一早,庄煜悄悄溜出郡王府回宫去了。季无忧只假装不知道,在用过早饭之后将季无忌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昨天晚上庄煜被放进来后可不只是睡觉那么简单,他悄悄跑到季无忌的房中,对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面授了一番机宜。所以季无忌在被姐姐叫进来后,立刻很乖觉的跑到姐姐面前,仰着头向姐姐展示自己那双红通通的眼睛。
季无忧吓了一大跳,什么责备的话都忘记了,只一把抓住弟弟急切问道:“无忌你眼睛怎么了?”
季无忌低下头黯然说道:“昨晚无忌企图翻墙出府,回房之后越想心中越不安,姐姐,无忌错了,请姐姐处罚无忌吧。”
季无忌可怜兮兮的一说,反就季无忧没法子硬下心肠还责备弟弟,她拉着弟弟的手轻声道:“无忌,你想做什么姐姐也没有拦过,怎么突然就想翻墙了,若要出门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呀?”
季无忌小声道:“姐姐,不能走大门,我和五哥说好了偷偷溜出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刑部大牢把那个混蛋狠狠揍一顿好给姐姐出气。”
季无忧一怔,继而轻轻把弟弟搂入怀中,低低说道:“无忌,那个混蛋被送进大牢,姐姐已经出气了,你不必再去打他一顿,不值得为那种东西脏了你的手。”
季无忌听姐姐的语气虽然很淡,可是却透着极深的恨意,心中很是不解,只瞪着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看着季无忧。
季无忧停了片刻,方才勉强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无忌,听姐姐的话,那种不知廉耻之人很不用理会,由刑部的人教训他就已经足够了。你是王爷,用不着为那么个东西费一点点心思。”
季无忌乖乖的点头,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岂料季无忧突然板了脸,沉声责问道:“无忌,是谁教你说这番话的?”
季无忌一愣,本能抵赖道:“没有,没有人教啊。”
季无忧脸色更沉,松开抓着季无忌手难过的说道:“无忌,你从来不会对姐姐说谎的。”
季无忌慌了,忙抓起姐姐的手哀求道:“姐姐别生气,是五哥教的,五哥说姐姐最疼无忌,只要无忌做出可怜相儿,姐姐就一定不会再追究的。”
“五哥?又是他,哼,来人,吩咐下去,以后王皇子殿下再来,不许放他进来。”季无忧一听说是庄煜教歪了她可爱听话的弟弟,立时火冒三丈,想也不想便大声叫了起来。
众人傻了眼,这样的命令执行起来极有难度呢。五皇子的驾谁敢拦呀。季无忧见众人不敢应承,心中更气,只堵气的说道:“好,好,你们不敢是吧,那行,反正明天本郡主要进宫请安谢恩,到时便向皇后娘娘请旨好了。”
众人正面面相觑之时,忽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刑部尚书马大人到访。这才解了众人之围。
季无忧心知马大人是为陈佑嘉之事来的,便让季无忌去书房抄写论语十遍以为处罚,然后便独自接见了马大人。
与马大人谈了莫约半个时辰,该说的季无忧都说了,马大人得到了最为详尽的材料这才告辞而去。
马大人刚走,季无忧正想去书房看看被罚抄书的弟弟,岂料刚走到院中便见春竹气呼呼跑了过来。
“回郡主,逸阳伯夫妻在门上求见,万大叔不放他们进来,他们就在大门外又哭又闹的不象个样子,万大叔没法子,让人来请郡主的示下。”
季无忧想了想,对春竹低低说了几句话。春竹眼前顿时为这一亮,立刻拍手叫道:“好好,郡主的主意真好,奴婢这就去。”
春竹一气儿跑到门口,见到万三行之后将郡主之言转述一番,万三行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说罢,万三行重又出了门,看着跪在地上哭闹不休的孙氏,冷冷大声道:“令公子陈佑嘉男扮女装企图闯入王府内宅,多亏我们王府之人机警才没有让他闯进去冲撞了各府女眷。令公子所为已经触犯我大燕律法,怎么孙夫人以为他不应该被送入刑部受律法处治么?”
周围好些本不知内情,见孙氏在王府门前跪着哭求之人都在暗暗指责忠勇郡王府,如今听万三行如此一说,而孙氏也没有反驳,可见这事情是真的,便都纷纷改了立场,指责起孙氏来。
孙氏急了,忙哭道:“小儿才尚未成年,又和郡主是表亲,从小情份就好,因着想见表妹才会那样行事,他还是个孩子啊,如今郡主受封身份尊贵,他却不懂这些,只念着从前的情份,要不然也不会……从前的约定之事我们也不敢再求了,只求郡主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条贱命吧!”
在门后听着的春竹一听孙氏之言,简直要气炸了肺,她猛的冲出大门,指着孙氏厉声喝道:“你这妇人满口胡言,我们郡主自小贞静娴雅,是你们一直变着法儿想带你们家儿子见我们郡主,我们先太妃和郡主从不理会,如今先太妃薨逝,你们打量没了知情的证人便能信口胡说么!做梦!凭你一个小小的伯府公子也敢肖想御封郡主,你们想攀附权贵想疯了吧。还让儿子扮成丫鬟混入内宅,我呸,真真不知羞耻!叫我们郡主饶了你儿子,呸,你想的倒美,我们郡主是什么人,岂会妄顾国法律条。”
春竹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她生的好,声音又清脆,因此一番话说完之后,围观之人立刻暴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孙氏恨的活撕了春竹的心都人,她刚按着陈老夫人的“教导”放出点儿风声,便被春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这接下来的戏可就再也唱不下去了。
在一旁的陈少陵看着春竹,眼中显出惊艳和攫取之光,若春竹是逸阳伯府的丫鬟,只怕会立刻惨遭陈少陵的欺侮。
万三行见春竹几句话就将形势扭转过来,不由也高看了春竹一眼,他可是有个比春竹只大两岁的憨小子,若能把春竹这丫头娶回来当儿媳妇,万三行就不用怕自己死了之后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子受人欺负了。万三行自此便上了心。往后对春竹也更加关注了。
围观的路人赞过春竹之后,就对孙氏展开了全方位的言语攻击,说什么的都有,孙氏又羞又恼又气,再加上看到丈夫正色迷迷的望着那个泼辣的小丫鬟,几下里一凑,孙氏便晕了过去。
陈少陵见孙氏晕倒不惊反喜,立刻向万三行说道:“万管家,你看我夫人都被气晕了,你还不快让人抬她进去歇一歇。”
万三行象看怪物一般的看着陈少陵,闲闲的说道:“向东走百十丈转向南走十数丈,伯爷便能看到医馆,两位不是走到我们王府门前的吧,放着医馆不去却要进我们王府,伯爷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谁都看的出来,奉劝伯爷一句,别把人都当成傻子。”
陈少陵恼差成怒的叫道:“谁是傻子,怎么说大家也是亲戚,何至于如此绝情?”
春竹立刻叫道:“我们王府再没这种黑心烂肝一心算计人的亲戚。让你们进门?好让你们再算计我们王府么!呸,做梦!”
万三行亦道:“伯爷自重,若是惹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可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来人,关门。”
两扇黑漆大门缓缓关上,陈少陵看看晕倒在地上的妻子,再看看围观之人的鄙夷眼神,不由恼怒道:“滚,都滚,看什么看!”
一众围观之人摇头议论着各自散去,陈少陵又冲着边哭别摇孙氏的丫鬟道:“哭什么哭,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抬到车上去,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丫鬟嬷嬷们不敢说话,忙将孙氏抬上车,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了王府门前。
逸阳伯夫妻在忠勇郡王府门前大闹之事很快便传开了,自此,本就已经末落的逸阳伯府越发显了败景,更难有翻身抬头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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