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五 初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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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泰是村中是最高寿的一个，他的事就是全村人的事。天黑下来后，村人放下手头正忙着的活计，纷纷涌到刘金泰家中去安慰他的后人。四虎被砸断了腰躺在炕上一时半刻也起不来，老汉的丧事只能由三虎和五虎张罗。三虎黑着脸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红着眼睛一言不发，五虎和几个嫂子跪在爹的炕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村人看到这情景直摇头，刘金泰一辈子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老了老了却不能善终。老汉活了九十岁虽说遭了不测却也是喜丧，按理说五虎和三虎这时候应该忙着联络响器班子并派人去给亲朋好友们报丧。事发突然，三虎和五虎此时全没了注意。刘秀才来到院里看到五虎还再哭孝，他急得跺着脚说：“这时候你还顾得哭？该忙啥忙啥去！”

五虎站起来擦着泪眼一脸懵懂地问道：“咋办呢？”

刘秀才提醒着五虎：“给你爹联系套响器班子吧，不能让他这么悄无声息地走！”

几个媳妇也止住哭声从地上爬起来默默为老汉穿起了寿衣，整理起了老汉的遗容。老汉在抬回来的当儿，破了的肚皮已被几个儿媳用针线给缝好了。老汉的丧事也没多少事要忙活，寿材是现成的，坟地也是现成的，到时候给五虎娘合葬就行了。最烦人的就是出门报丧，如今到处都是鬼子兵慌马乱的谁敢出门？五虎为难地看着在院里忙活的后生们，想让他们出去报丧。后生们借口要上坡砍柏枝搭灵棚，一个个全开溜了。找不到愿意出门报丧的人，五虎也没了注意。这时候派人出门，不是祸害人家嘛！进财在院里帮着垒锅灶，好心提醒着五虎：“派人去给你大哥报个信，他回不回来是他的事，报不报信却是你的事！”

五虎一时没醒悟过来，懊恼地说：“我爹早都没他这个儿了，给他报信做啥？”

进财说：“给亲戚们报丧的事，让他派人去办呀？”

五虎一想也对，大哥虽说不认这个家了，但爹的丧事他也许不会拒绝。再说报丧的事由他来办确实比一般人更合适，他是土匪头子嘛！派谁去给大哥报信，却让五虎犯了难。本来四虎是最合适的人选，几个兄弟里大哥最疼的就是他，他能和大哥说得来。如今四虎躺在炕上已指望不上了，报丧的事五虎只好安排三虎去办。三虎生性老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此事，只好无奈地去了黑面山。到了第二天傍晚，三虎带回来一个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消息。冠虎已不在黑面山做土匪了，半个月前他带着人投靠了驻扎在城里的鬼子做起了二狗子。城里已是鬼子的天下，三虎不敢进城，给亲朋好友报丧的事只好做罢！响器班子也未能联系到，兵慌马乱的到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鬼子，没人愿意出来干这个营生。

三天后刘金泰的灵柩，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默默抬埋进了老坟。与之前死去的村人相比，刘金泰的丧事显得过于寒酸落魄，没有热闹的响器班子，也没有排得像长龙样哭孝送丧的人群。与后来死去的村人相比，刘金泰的葬礼是最奢华的一个，最起码他是躺在棺材里被村人郑重起事地埋掉的……

埋葬了刘金泰的第二天，去丈母家帮着收麦子的启智回来了。当他得知家中的那头大犍牛让鬼子给祸害了时，他跑进窑里拿出藏在瓦罐里的那把盒子炮就开始擦起来。苦娃挤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二叔，你擦枪是不是要去打鬼子？”

启智从鼻腔里狠狠喷出一股气浪，说：“鬼子杀了咱的牛！”

进财正在院里晒麦子，看到启智在擦枪他就知晓这娃又要出去闯祸了。他走过来没好气地说：“你已是做爹的人了，遇事就不能稳妥点！不就一头牛嘛，再买就是了！”

“你买得再多也不够给小鬼子添肚子！”启智拿着枪在眼前瞄了瞄说：“我好些日子都没打鬼子了手痒得不行，今黑里就去放倒他几个！”

进财心想启智天生就是个惹事精，做事一点都不经脑子。鬼子是好欺负的？要不然中央军也不会一败涂地了！进财已经殁了一个儿子，不愿再把启智也搭上，他连吓带劝地对启智说：“死命鬼跟沟子催你哩！你去吧，让鬼子逮住，谁也救不了你！”

启智还没开口，苦娃就急了起来，他说：“爷，你就让我二叔去吧，他有法子哩！”

儿子的话进财听不进去，孙娃的话他却能听进去，苦娃一求情他也就不拦着启智了。启智临出门时，苦娃悄悄拉着他的袖子说：“二叔，这回也给我弄支短枪，我长这么大还没玩过枪哩！”

启智大笑着在苦娃脖子上拍了一巴掌说：“你也想打鬼子？”

“有了枪，我就敢打！”

“好，二叔给你弄一支！”

进财懊恼地在院里打断启智的话：“你，我管不下，别把苦娃给带坏了……”

启智露出满嘴的黄牙，大笑着给爹打了声招呼：“爹，你娃要去打鬼子啦！”

启智说完吼着《金沙滩》中的戏词，学着杨继业痛心疾首的样子像个泼皮无赖样碎步移出了院门，“杨三郎——被马踏——尸不完整—— 四八郎——两个儿——下落不明——”

进财听到这两句戏词差点没气晕过去。自鬼子进了舜地他一直都没敢为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的死活。还有启勇，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回来，却盼回来一具死尸。启智唱这段戏词不是在暗讽他这个做爹的无能嘛！看着启智远去的身影，进财真想冲过去给上他几巴掌！

过了两天当进财晒完家中所有的麦子，把粮食藏到地窖后的一个深夜，启智肩膀上挎着三条三八大盖回来了。进财披着衣裳给启智开的院门，看到他肩膀上的枪，进财就知晓这娃还真撂倒了几个鬼子。苦娃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媳妇的被窝里溜出来，走到二叔身边接过那几支枪兴奋地问道：“二叔，你打死了几个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