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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便无话了。
次日天明,叶胜男料理了尚食局的事务后,便有人来传她到宋贵妃的椒房宫去。
叶胜男不敢有误,便随了来人去。
只是才进椒房宫的宫门,叶胜男便遇上了外出的宋贵妃身边的宫人。
这宫人见是叶胜男过来,腔调便作了起来,“哟,这可不是我们新官上任的叶尚食。果然是人靠衣装的,总算有几分体面了,去了破落户的穷酸样儿了。”
这宫人姓邓,为人度量极小,可她是自小便服侍宋贵妃的,后随宋贵妃陪嫁入的宫,如今在宋贵妃跟前是个得用的,便得授为婉侍了。
正因如此,那怕叶胜男品级在她之上,这邓婉侍还是看不上叶胜男这破落户的。
只因自诩没谁比她邓婉侍更清楚,叶胜男这尚食局局正若不是宋贵妃背后手段,也轮不上叶胜男。
叶胜男仿若未闻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一般,道:“邓婉侍今儿这身艾绿银丝云锦广陵的合欢衣和浅绯的妆花缎裙都是贵妃娘娘赏的吧。都说红配绿俗,依我说到底还要看穿什么人身上。穿婉侍身上就是不同凡响,难怪书中常有‘大俗即大雅’的说法。”
邓婉侍是宋家的家生子,斗大的字不识半个,一听是书里说的便得意了,只道书上说的都是好话,故而欢喜道:“果然雅?”
闻言,跟邓婉侍身后捧着一干赏赐之物的内侍和宫娥都怔住了,都觑眼看着叶胜男和邓婉侍,暗忖道:“叶尚食这话明明在说邓婉侍俗,还是连广陵锦,妆花缎这样名贵雍容的料子都压不住的大俗。怎么邓婉侍还高兴了?”
叶胜男肚子里闷笑,面上却不显,回道:“果然雅。”
邓婉侍扶了扶头上的珠花,道:“哼,算你识相。我今儿可是奉旨出宫去给宋老夫人贺寿的,自然得给贵妃娘娘长脸。”
说罢,邓婉侍带着一干人扬长而去。
叶胜男这才“噗嗤”地笑了起来。
再说叶胜男将叩见的宋贵妃。
自宋贵妃掌管后宫以来,操劳太过,加之心思过重损了心力,得了气虚血亏之症,令宋贵妃不得不安守椒房宫专心调养。
还因此被贤妃分去了协理六宫之权,宋贵妃如何受得了的。
彼时,宋贵妃正在殿内梳妆。
叶胜男进去依礼叩拜过后,宋贵妃便问道:“这些时日,皇上都在哪个宫歇了?”
叶胜男回道:“前几日皇上倒是在寝宫安歇的,可翻的都是了贤妃的牌子。”
“贤妃,又是那贱妇,自以为有太后背后撑腰,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宋贵妃怒发瞠目,仿若眼前镜中之人便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本宫若再留她,日后还如何压服众人。你擅香道,去配一料‘好’香来,再让内务府送到关雎宫去。”
说起香道来,叶胜男也算不上十分精通。
只是叶胜男也曾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叶父痴迷香道,醉心香方的研制,就连熏香用的炭块与香灰的煅制都有涉猎,在外还小有名气。
耳渲目染之下,叶胜男自然也懂了些。
只是那时叶胜男年纪小,当是游戏的玩意儿,后来得知父亲因此玩物丧志,以至家道败落,而叶父也正是因一小块沉香而与人争执被打死,叶胜男便再不好此道了。
而在叶父死后,叶母折变所剩无几的家产,带着叶胜男上京投靠表亲宋家来了。
然,谁曾想,从此母女两是入了宋家这狼窝虎穴了。
宋家得知道叶胜男擅香道,便囚禁叶母胁迫叶胜男进宫助纣为虐,替宋贵妃铲除异己。
但叶胜男到底没能泯灭人性,这些年来所配的也不过是些让人房中情动,欲罢不能的迷情香,给宋贵妃用来留住皇上,害人性命的一概没有。
所以听闻宋贵妃又让她配制那些害人性命的香品,叶胜男顿了片刻道:“娘娘,宁妃、和嫔之事才发,若再事出在熏香之上,就是娘娘也难免会惹人嫌疑的。”
宋贵妃听了顿时不悦,重重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叶胜男跟前,一盒脂粉劈头盖脸就往叶胜男身上砸去,厉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小的尚食,就自以为身份贵重了,敢忤逆起本宫来了。也不瞧瞧,你不过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本宫能让你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也能让你再跌入泥尘。”
叶胜男屏住呼吸,忍辱负重,默不答言。
见状,宋贵妃却又笑了,“也罢,只是不为你自个想想,也该为你娘想想。你也有时日没得你娘的音信了吧。”
闻言,叶胜男的身子一僵,宋贵妃却再不理会她了,坐回镜台前继续梳妆打扮。
叶胜男心内几番挣扎,良知一时越不过对母亲的担忧,道:“香道用炭中有一名曰乌金的。此炭无烟无味,用其空熏最是再合适不过了的,可世间雅客却都弃之不用,只因乌金炭火难持久,常自熄。”
宋贵妃冷笑道:“那你可有办法?”
叶胜男犹豫不决,神魂不定了片刻,还是说了,“只要在乌金成型前,在碳粉中加入一料……硝粉助燃,便迎刃而解。硝粉最是能悄无声息侵害躯体……如此积年累月,神不知鬼不觉。以如今宫中的局面,用之……是再稳妥不过了。”
宋贵妃冷声道:“那你还不快去把方子写来。”
当叶胜男交了方子从椒房宫出来,一下便瘫软跌坐在地。
抬头望天,叶胜男暗暗祈求,“到底是做下罪孽了,只求苍天明鉴,一概与我家人不相干,有罪过也该由我一人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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