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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军破城后,会集城内乱民,几屠尽兰州外城及城周数十里村镇平民,据初步统计兰州城内外平民遗尸过六万之多,其间上至八十老者下至待哺之幼婴,满城街巷,桥畔河干,败屋眢井,皆积尸累累,一洋人天主教堂匿妇幼千人,小儿一声,皆被西军乱民搜戮殆尽,血流奔泻,如涧水暴下,浮尸蔽遮黄河水面,水面人尸漂达寸累,水里的鱼鳖都不能再吃,黄河尽赤,号哭之声,震动四野。城内无论官宅、民房悉付一炷,城内万室焚烧,百物荡尽,……”

当收音机中边防公署发布的兰州战事新闻公告时,听着收音机中传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嘈杂的酒馆饭庄猛的静了下来,收音机前的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到的一切,整个中国都此时静了下来。

“咣!”

桌上的砚台被狠狠的摔出数米,段祺瑞双目赤红的看着面前徐树铮,喃喃数分不能言语,只是怒视着面前的徐树铮,眼中似乎在说些什么。

自从徐树铮出任段祺瑞部第六镇军事参议及第一军总参谋。他们的关系之亲密在这个人人自危,互不相信的时代是很珍贵的,这是一个传奇,一定程度上徐树铮是段祺瑞的灵魂。两人彼此看重的正是那份信任,那份无猜,所谓以国士待之,以国士报之。

而今……

“……”

即便是平时以锋芒毕露而又过于骄狂,同时又才负五车而闻名国内的徐树铮,此时也是喃喃不能作声,泪水禁不住滑落了下来。如果当初不为防范西北扩张,严令其不插手甘肃事宜,或许不会有今日兰州惨祸,六万多条被无辜枉杀百姓的泣嚎之声穿过中原大地下直入耳中。

“哎!”

两人静峙数分后,段祺瑞长叹一声,随后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帘滑过,脸上带着难以言状的苦笑。如果当初……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数万民众被屠,数万条冤魂的的哀泣。

听着收音机内传来的悲泣,双目赤红、脸皮颤抖的黎元洪苦叹数声。

“段合肥先前一味纵容徐树铮,今天终于酿成如此滔天之祸!”

当初西军精锐马队进犯西北时沿路屠绝所过村落时,西北军意进军惩戒西军,总统府就不予置否,虽未支持也未反对,毕竟河州军暴虐史书有闻,再则总统府也乐见西北军威胁日增,毕竟北方军体系太过强势,西北的存在即是平衡之策。

“……兰州屠城,无论是总统府或是国务院以及陆军部都需要给国人一个交待,六万民众被屠尽!此系共和以来前所未闻之惨案!只怕……哎!当初徐树铮以陆军部及国务院电令西北军不得擅入甘肃时,他司马竟然迂腐的选择了服从,除派兵青海为其被屠毛商主持公道之外,西北一如既往的遵从着最初服从中央的声明。

陆军部电令解散西军,西军为求自保兵围兰州,围城长达十九天,无力出兵甘肃的中央,只能以国务院或是陆军部之名以一封封电报训斥麻安良等人,兰州的一封封求援电报如泥牛放海中央的无力让他们看到了机会,进尔用企图用屠城的方式逼中央妥协,如此才酿成兰州惨祸!一向看重民生西北绝不会善此罢休,在他们彻底解决甘省之事后,或许……”

想到兰州惨案在不久之后将会引发的后果,说话时张国淦面带着诸多愁容,自从蒋作宾离京进入西北军参谋部之后,张国淦或多或少的还和其保持着联系,自然从他那得知,西北之所以至今仍于西北偏安,实际上是因为司马个人不尚内斗,对此张国淦个人非常欣,以至常感慨如果中国的各地的督军、省长都如司马一般,国事尚可为之。

但是经历兰州屠城惨案之后,会不会导致西北发生什么变化,尤其是此事对司马本人的影响,这正是张国淦所忧心的,一但西北抓住中央在兰州一事中的表现不入,并以此为由……

黄河从青海高原自西向东流入甘肃境内,洮河从甘南草原自南向北流到永靖,汇入黄河。二水相会处的三角地带,就是河州。远古时期,这里曾有过辉煌的新石器文化,彩陶之精美,堪称海内无双。十九世纪中叶以前,这里山高林密,居民以放牧和农耕为生。后来森林被人们砍伐一光,自然环境的破坏,以十九世纪中期战乱期间为最,为追猎逃入深山中的地主团练武装和随同逃进山林的百姓,河州起义几乎将河州山上的树木砍伐待尽。

河州一直是西北民风最为彪悍的地区之一。自年麻占鳌等河州义军十大统领乘胜乞降招安后,当看的河州反清起义军便披上的官军的外衣,进而奠定了河州人在陕甘二省多年以来的中领导地位,清代地志书称:“甘肃自省垣及所属府厅州县,大半参居河州人,河州人尤悖骜不畏法,州大东乡山壑深险,林木箐密。。。。。。,陕甘及他省亡命之徒皆依归听命也。

“快走!”

在一处被点燃的村落外,提着步枪士兵不时用棍棒殴打那些跟不上队伍平民,近乎绝望的哭喊声在河州的大地上响彻着,多个村落被被愤怒的甘肃陇上军的官兵焚毁,村落无论大小皆被付之一炬。

莫尼沟是麻安良的家乡,尽管这里的人口不过近万,但这里却是小半西军官佐的家乡,甘肃陇上军四营名占领莫尼沟后,即将这里的军民无分男女老少皆赶出了居所,随后放火焚毁莫尼沟大小各异的明堂大屋。

在这些陇上军的官兵看来,这些大屋皆是甘省百姓民脂民膏所建,他们的主人是西军的各级大小官佐。

在人群中妇女趁押送的士兵不注意时,抱起小孩就朝路边的田地里跑,没跑几步枪响人倒,然后骑在马上骑兵冲上去将试图逃跑的小孩砍倒在地,骑兵手中的刀是河州大马刀,50年前和现在,他们的祖辈和男人、父亲用这种刀杀了无数人,河州大刀正是在这一过程之中不断得到完善,最终成就了河州大马刀的大名。

马背上提着滴血的大马刀的骑兵冲到路边,面无表情的冷声喝到。

“任何人走离路一丈之外,杀无赦。”

看着面无表情的骑兵和那些手拿刀枪的步兵,被驱赶的男女老少们只盼着早点结束这场恶梦,要么自己被这些陇上人赶到穷山恶水中苟活,要么等着七五爷的大军回师杀尽这些陇上人,再把今天所受的一切十倍、百倍还回来。

“你们这些狗东西笑不了几天!等到七王爷率领河州大军回援河州一定会杀光你们这些人!为我们报仇!”

在人群中身上带着血污的男人看着马背上面带凶光的骑兵心说道,七五爷是这里的人对麻安良的尊称,他和他的父亲在几十年来一直是莫尼沟的骄傲和守护者,即便是现在他率大军在外,这里的人们同样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在他的身上,几十年以来的习惯使然。

“他们会把我们赶到什么地方?”

人群中的人不禁如此想到,那些烧了他们的家园、夺走他的牛羊财产的陇上人虽说只喊着要把他们赶出甘肃,但是要赶到什么地方呢?

在黄河岸边骑在马上的陆洪涛看着滚滚黄河水,手中紧捏着一封刚收到的电报,兰州城破后西军和城内乱民几乎屠尽的外城无分男女老少近六万老百姓。

“知道吗?60年前黄河流经河州时,黄河水是青的,同治战乱起后,整个甘肃皆陷入战乱之境,黄河水先红、后黄,为了追杀逃入深山密林中的团练武装和他们的家人,他们放火烧山、河州汉民几乎被屠尽。当时许多老百姓从东乡泅水逃往洮河东岸。洮河结冰以后,有更多的老百姓由“冰桥”过河,逃离河州乱军控制区,当时雪白的冰面都被染成血红。当年,难勋曾祖带一家老少,离开了河州逃难。后有追兵追杀,由于小脚难行,不愿拖累家人的曾祖母在洮河西岸的树林中自缢。我们当时被外地的老百姓称之为“逃难人”要么更直接的就是“河州鬼”!”

看着面色煞白、怒由心发的陆洪涛,孙忆臣的话声显得有些沉重,眼中带着无比的恨意,曾祖临死前的呼喊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王师重复河州日,祭扫勿忘血河林。”当年河州的河水红了、山林也红了,几十年来孙忆臣一直在等着今天,陇上四镇大都是当年地方团练武装的后人,所以他们对河州人有着刻骨的恨意。

看着那些被赶官兵们驱赶到黄河岸的数万河州人,孙忆臣眼中的杀意渐盛,如果不是因为身边的陆洪涛,孙忆臣早就命令那些冲锋枪手、机枪手扫射了,那些机枪、冲锋枪是西军兵围兰州后由西北军空投到陇上四镇,只可惜河州军实在势大,要不然……但是此时后悔已晚。作为振武军统领的陆洪涛是外省人,孙忆臣和所有陇上军官此时最担心的是,陆洪涛会不会做出什么迂腐的决定。

“如果他敢!我第一个杀死他!”

孙忆臣打开了腰间的枪套,眼光不定的看了几眼身边的陆洪涛。河州人最大的依持西军精锐尽没于宁夏,现在主力又在兰州被西北军全歼,陇上人和河州人近百年的血海深仇,今天必须要有个了断,如此大好时间绝不能错过。

被押到黄河岸边的人越来越多、妇幼的哭声响彻山野,此时,场面越发的混乱起来,尤其是当被驱赶的人们看到河边无船,周围数十架机关枪直指人群时,这些人意识到这些陇上兵不仅仅只是想赶走自己。

“杀!”

见场面开始有些混乱,马上的陆洪涛面色冷沉的喝声命令道,为了维持自己在陇上军中的地位,自己只能下达这个命令

在甘省十年对于甘省陇上与河州百年矛盾早已不再陌生,自同治战乱之后,两地矛盾屡见不鲜,在陇上地区的县城中央皆立石碑“在县城四十里内不许河州民经过,如有违犯杀死不问。”,话为空、碑为宗,一块石碑记录着两地之间的血海深仇。

听到命令的的孙忆臣先是一愣,然后猛的从马上跳下随即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头。

“难勋代陇上百姓死难先祖谢统领大人大恩大德!谢大人!将来一定会大长立长生祠!”

“难勋,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不需要如此,仙槎虽是江苏人,但仙槎!……哎!罢……罢……!”

从马上跳下来的陆洪涛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磕头的的孙忆臣,看着头已经磕破的孙忆臣沉声说道,有些颤抖的声音难掩其中的悲怆,

“李先生,就由您去电西北,说我部已经攻克河州,另外这有一份请责电报,发于司马主任。”

在听到密集的枪声时,陆洪涛只觉心中一颤,然后闭上了眼睛。同时从衣袋内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电文,交给了一直跟在身旁的西北的特派员李子丰,随后面带悲怆之色的上马离开了这里,陆洪涛不愿看到河边正在上演的惨祸,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

看了一下手中的电文,李子丰呆看着纵马远去的陆洪涛。作为西北的特派员,李子丰是报着赎罪的心态来陆洪涛的身边,此时看着电文和陆洪涛的背影,李子丰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在自己眼中看似已经非常了解的振武军统领。

随着机枪在河边响起,数万人发出的哀嚎声几如鬼哭一般,在黄河岸边响起,而此时同时数万闻讯而来的陇上老百姓则点起了鞭炮、烟花,敲锣打鼓的庆祝着黄河岸边的一切,成车成车的酒水肉食、零散的碎银、光亮的银洋助饷被推了过来,这一天这里的一切注定不再平静。

“甘省地地之间人际复杂,爪牙四张、民风彪悍,每遇中原多故,有触即发,实根据数百年相承之历史。最近如前清同治癸亥、光绪乙未,演成流血残剧,陇上、河州相互攻杀,百年来百万人被难,动辙数万家。事实彰彰,迄今城邑凋蔽,庐舍邱墟,户口萧条,生计匮乏,道路相顾以目不敢明言谁何。凡稍知甘情涉足甘境,均能知之,能言之,非洪涛一人之私言也。近因西兵屠民,不思悔改,进尔重兵围城,破城后更对民众尽屠之……本月以来,迭据士民奔走相告,导河一带向为陇上难民根据之地,上下五堡,皆有应门之募,丁壮络绎,日日不绝于道,居民惊惶,妇孺转徙……彼手握陇政,吾无将无噍类,大祸即在目前。夫以左文襄公(左宗棠)之雄略,挟其戡乱余威,经营有年,仅能幸免,无事苟且相安,共以来,有拟以河制陇,兵权滥假,遂令八镇中河镇已占其四,且各挟其诛,求无厌之野心,对上收赋税,敲剥掠夺,惨不忍闻,每岁卖儿鬻子以供苛敛者,不下数千家,此皆事实,无可讳言。……现闻西军屠兰,甘省军民无不愤然……如若不行国断之事,在甘省永无宁日,而陇上数百万余无告之民,将听若辈束缚宰割。……洪涛行此等果断之事,实为陇上数百万百姓谋得生权,而不得已为之,,但甘肃陇上军皆洪涛之令行事,军法严酷兵卒不敢违之,洪涛自知罪孽深重,愿自缚以上军庭,以正军法国律!……”

几十分钟后陆洪涛请罪电报摆在司马的面前,仔细看了几眼电报,司马面无表情的将电报几拆之后,放在金属盘点火烧为灰烬,随后把灰烬倒入一旁的垃圾桶内,似乎从来没看到这封电报一般。

尽管需要追究其责,但这一切的并不适合公开,至少不适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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