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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王一袭深紫溜金边的宽袍,内衬莹白雪纱领的内袍,虽然**萦身,面容却依然沉寂冷漠地靠在贵妃椅上,口气漫不经心,一副任君去留的口吻,“夫人果然是好历练,不过,本王亦不急,这给本王下套之人是喻成坚也好,还是苍月细作也罢,总归他们如今的命运都是瓮中之鳖,本王心情好,给他们点水和口粮,本王心情不好,就活埋了他们!”

如期所见,傅王见凤繁星的脸色果然又惨白了几分,不知是站在门口处,被外头漏进来的冷风吹到,还是因为恐慌,毛毯下的身子在瑟瑟轻抖,看了好不让人怜惜。

傅王轻笑,缓缓支身坐起,眸光从凤繁星身上移回,操手拿起贵妃椅边梨花架子上的一个镂空的沉水香匣子,凑到鼻下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凤繁星一眼,“皇上的人呢,几次要求填了那矿坑活埋了这些细作,以绝后患,可本王却另有打算。只要皇上一日不把炼制兵器的配方交到本王手上,本王就没兴趣把锡矿交出,至于大魏和苍月,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傅王手上有十几万的扬州兵马,大魏与苍月交战至今,他与大魏南方的几家仕族商议好,联手不动。

一是他们本身就看不好这一场战争,就算是倾力相助,败也不过是败得迟一些,不如保存实力,待苍月统一了大陆后,与苍月谈判。

二则,如果是苍月败,秦邵臻解决了外患后,必定是对他们江南的仕家动手,申氏一族就是前车之鉴。

百年来,南方的仕族一直掌控着大魏的经济命脉,拥兵自重,他们这些封疆大吏也好,皇家贵胄也罢,就是地方的土皇帝,掌生杀大权,何乐不为,又何必倾尽一切,到后面只图个名声?

“而对于此批意图盗取锡矿的细作,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生死与本王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言及此,傅王眸光变得暧昧。

余下一句:一切看夫人的表现了!

无需道出口,只要是聪明的女人,自会明白!

而凤繁星却从傅王的眼里看到了贪婪,尽管现在傅王所表现出的是对战局的不闻不问不关注,但他要求用锡矿换取秦邵臻手中的冶炼配方,可见,他也想拥用这个配方。

这个配方,凤繁星自然有所闻,传言,那是可以驾驭天下的配方。

而配方上媒介矿产锡唯一的产地就是扬州,所以,昊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却乔装四年,潜伏在扬州。

“王爷,民妇该回去了,或许民妇的夫君此刻已回到府上!”凤繁星神色极为平静地听完傅王的话,微一福身,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如今顾城军是否陷于危险尚不知,她便急急地为了丈夫而献身别的男人,只怕贞节牌坊下的女鬼也会笑她愚蠢。

何况,她从不认为,顾城军需要她这种牺牲!

出了书房,冷气迎面扑来,将她周身的温度吹散,她紧紧裹着身上的毛毯飞快地跑着,刚走了小段的廊道,只听得一场萦满悲凉的低唤,“星……儿!”

只见韩昭卿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撑在柱上,死死地稳住自已摇摇欲坠地身子,眸中浸满幽怨,“为什么你会穿成这样从王爷书房里出来。”

“卿儿,这不是我所愿!”凤繁星一时也解释不清,在这样的寒冬,她身上只着一条单薄的里衣,而毛毯只能勉强裹住上半身,冷风割过双腿,几乎让她连腿都迈不开,“先回房再说,我衣袍在你寝房里!”

“你还没说,你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韩昭卿象置了气般,一把狠狠地捉住凤繁星的手臂,嘶声厉吼,“你回答清楚再走——”

“大小姐,你觉得天下有没有一个人笨到穿成这般模样去勾人?我就算再骚,半夜三更去勾搭姐妹的男人,这寒冬腊月的,最少在外面也要披件保暖的。”凤繁星一肚子的委屈霎时燃烧成一团怒火,蹭蹭蹭地直往脑门上冲,猛地挣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斥责,“你睡死啦,连身边的人不见了也不知道,到这会才来寻我,还有脸来跟我呛声!”

韩昭卿一怔,脸上神情颇为怪异地瞧了书房的门一眼,突然恍然大悟般急急牵了她的手,“是我误会你了,来,我们先回房再说!”

身后,傅王闲闲地靠在书房的门框边,看着韩昭卿半拖半扶地将凤繁星往自已寝房的方向拉。

到了寝房,凤繁星果然见自已的衣袍安然无恙地搁在衣架之上,她一边穿着一边忍着气道,“你也睡得真够死,我这一个大活人被人点了穴掳走,你居然没察觉!”

“星儿,我喝了酒,又是有孕在身,自然睡得沉!”韩昭卿帮着她扣着里袍繁复的绣扣,眼泪刷刷刷地直往外冒,颤不成音,“这情况,我自是不能再留你,不过,你也别急,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喻府。”

凤繁星瞪了她一眼,瞥了瞥她平坦的小腹,“要是他拦,你就拿你的肚子逼他,我不信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子嗣,会舍得!”

“知道,知道,你放心,你是我姐妹,我自是护着你!”韩昭卿忙不迭地应承着,她的手一直打着颤,扣了半天,也只帮忙扣好一个绣扣,倒是凤繁星急归急,三下两除二就把衣袍全穿戴好后。

“等等——”韩昭卿猛地转身,狠狠咬着唇瓣,扑到桌子边,颤着手倒着杯热茶,端到她的面前,哽着声,“你喝一杯暖暖身子,我马上去安排马车!”

“我随你一起,你现在是我的护身符!”凤繁星冷得历害,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水,一饮而尽,便携着韩昭卿地手欲走。

韩昭卿却突然崩溃地跌坐在地,双手掩了脸哭泣,声音压抑而痛楚,“星儿,星儿,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何为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你嫁了个人渣!”凤繁星一把拖起她,又气又急,“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情愿把眼睛哭瞎,别磨磨蹭蹭,敢紧带我出府!”

韩昭卿却象惊蜇般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桌子,她满目辛酸,泪如雨下,哽咽地抽畜,“星儿,我以为……我们能做一辈子姐妹的,当初在喻府,你那般幸福,喻大哥把你捧在手心上,我多么羡慕,可我也从不曾想要从你手中分一点点的幸福,哪怕是一点,我也没想过!你母亲确实冤了我……我真的当你是好姐妹,一生的好姐妹,所以,我宁愿给人当妾氏……”经年的痛苦直如潮水将她淹没,她疯狂而压抑地哭着,少女的最初的所有纯真和美好,时至今日,已是一分不剩了。

凤繁星心急火燎地想马上离开,可这会韩昭卿典型的就是一个遇事就乱的主,她此刻,没心思更没时间去安慰她,她只能自已想办法离开,遂转身就跑,“卿儿,你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你不帮我,我自已离开,省得你家的那个人渣后悔不放人!”

韩昭卿犹自痛哭,声泪俱下,“星儿,星儿,你别怨我,别怨我,我好不容易有今天的,你不知道,我几次都活不下去了,才学会踩着别人的尸骨站起来……”

当年晋安国公府一夜败亡,虽说顾城风念韩昭卿当年收留之恩,并未抄家,但她一个孤女又如何撑得起那样的家业,没了父兄做依靠,谁都可以欺上门。

所以,凤繁星要离开苍月时,便帮着韩昭卿变卖了韩府,并为她在扬州置了一片产业,有了收入,既便是将来嫁给普通的男子,也不必完全仰人鼻息。

初到扬州那两年,她的心如腌渍在盐水中,从不得片刻的欢悦,是凤繁星一直陪伴她,开导她,并一直通过喻守坚在扬州的人脉为韩昭卿选夫婿。

凤繁星一直劝她,既便是嫁入商家之门,但只要寻对了人,加上凤繁星准备给她置办十里红妆的嫁妆,反而幸福易守!

可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遗钉,生了锈蛀进心底,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钉子不拨出来,她一生都未必能有幸福,她会重新找一个男子嫁了,但这个人,必不能与顾城风相距太远。

她不知道这是世间所有女子的心魔,还是仅于她,她只知道,想让她彻底忘掉顾城风,决不能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当她知道喻守坚常在江南搜罗美人,觐献给扬州的傅王叔时,她花了点心思去了解傅王叔秦河,知他是大魏南方仕家的代表,掌管着南方一半的经济命脉,手上有十几万的私募军队,是大魏名副其实的王中之王。

她便想方设法与傅王叔来个巧遇,最后顺水推舟给傅王当妾氏。

初嫁过去时,韩昭卿的地位与今天这一群的粉衣小妾不相上下,也亏得是喻守坚多次以喻夫人挟宠之由,让傅王叔多多照应韩昭卿,还为此送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店铺给王府,方有了韩昭卿今日侧妃之位。

对凤繁星,她是感恩的,她真的是感恩的!

凤繁星步伐一软,一股奇异的热流从身上窜起,她遽然转身,浑身颤抖,盯着韩昭卿,当她从韩昭卿的复杂的眼里读出交错内疚、矛盾、自厌、悲苦时,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的惊痛。

纵然先前已经意识到韩昭卿的改变,却也不曾料到,被会自已的挚友送到砧板之上!

霎时周身血液停止运转,她眸光缓缓地移向桌上的那杯热茶,竟是一声的低笑,沉沉吟吟中透着彻底的绝望,“卿儿,现在,我就是你脚下其中的一副尸骨,是么……”

“不——不是的!”韩昭卿失声拼命摇首,手指震颤着蜷曲在唇边,防止自已忍不住惨叫出声,压抑悲切之气顺着指缝颤颤地挤出,“星儿,既使我不这样做,你也走不掉,而我,若是不按着他的心意办,我只能象今日为我们唱戏的小妾一样,毫无自尊地任人贱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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