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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夫人来,本来没有打算见到萧护,也没有打算萧夫人会见自己,她只是本能不安心的在沐元把信放在唐夫人的礼物中后,例行的来看看动静。
萧护在书房里对着信沉思。
九月十九日,京外相见。
南安王怕萧护不相信,把大成长公主的原信亲笔奉上。
这里面有几处还不明了。
相见的时间有了,相见的地点却没有。相见的地点,必然有另外有专人送信过去,另在文昌王到京里以前,肯定有一个人会出京和他相见。
长公主是不会出京的,程业康也不一定。出京与文昌王见面的地方,也许在百里、两百里以外,文昌王又带兵到达,就算是化整为零动静也不小。去见面的这个人必须隐密,至少不能让镇守京都的萧大帅发现他去了。
那只能是一个萧护不放在眼里的人。
窗户外菊香幽幽的飘起来,大帅萧护唇边浮起一丝嘲笑。长公主的亲信,或者说是长公主信得过的人,未必就是常去见她请安的人,有几个来源。
比如,她的门客,最近经常见的夫人们;几个忠心与长公主的官员,还有得力的家奴死士……
萧护想到自己黑着脸频催钱粮,催来这京中一片繁华安乐犹如旧景,催来宫中锦绣衣食恢复,催来大成长公主供给充足。结果呢,背后一片骂声。
官员们后面骂,他们贪污不成;酸文人后面骂,骂萧大帅飞扬跋扈,十六公主青春年少,被逼给一个死人守灵;大成长公主背后骂,要私约文昌王带兵进京,看这样子,是要一举拿下自己!
大帅冷笑,她也不照照镜子,掂掂她自己几斤几两重量!
大帅现在知道了,自然要想对策。手指轻点在长公主娟秀的笔迹上,一一排除着可能会见文昌王的人。
门客们虽然多,真正信得过能用的不过那几个。就象文武百官人也不少,真正到兵临城下时,死战的不过只有几个,死谏碰阶的也不会多出来人。
这些门客们,有几个是萧护知道忠心耿耿的,还有可能……大帅不知道的。萧大帅提笔迅速写出来十几个名字,先列在纸上推到一旁。
再来,就是长公主最近频频亲近的夫人们。按说以前先帝在的时候,大成长公主也没有这么喜欢夫人们。
以前先帝心中只有江宁郡王妃,夫人们在宫中只能是各郡王探子或是寻钱财之流,长公主寡居多年,对于着装艳丽的夫人们公开鄙视过。这也有对江宁郡王妃不满的原因存在,郡王妃也是美貌的人,只着装上不出格罢了。
长公主忽然重视夫人们,萧护是早知道原因的。这在萧护和长公主没有生分以前,长公主就笼络了几个丧夫又还风流的夫人们,示意她们和相中的京都护卫们亲近,也有拉拢京都护卫的心思。
京都护卫们在变卖宫中珍玩上,有一些人和大成长公主关系很僵持,长公主无奈,只能拼命抓住另一些人。
如今的京都护卫里,除田品正、房安国等人是不变卖珍玩,也因拿人对长公主依然有意见,可另一些人,还是在长公主门下依附。
这不仅是因为如今恢复长公主供给,长公主门上有酒有肉有女人,而且还是贵夫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新帝迟早会来,到时候能立新帝的,只有那几个人,张太妃,长公主,宁江侯,张阁老。
不要看大帅萧护劳苦功高,还在内阁里。只因他以前是外臣,以前是先帝拿下世袭爵位不喜欢的人,他要不凭武力,是没有资格立新帝的。郡王们不进京则罢,一旦进京,是不会买萧护帐的。
不少人心中明白,只怕头一个收拾的就是萧护大帅!
夫人们对大成长公主的价值,以前是起到一部分笼络京都护卫的作用,现在估计是不一样了,另有作用才对。
比如九月九日重阳节后,夫人们可以出京城登高游玩,一不小心走远了,这都不好说。
萧护提笔,又在纸上写出十几个夫人的名字。写到唐夫人时,犹豫一下,还是写上去。大帅对唐夫人还是那个看法,给她钱她谁都会卖。
再来家奴死士官员,萧护也把自己知道的写上去。见窗外新买的菊花开得好,不忍不看。拿着纸张到窗前看几眼,再看看花,再看几眼……
萧北进来回话:“乌夫人来看夫人可安好,名字已记档。”萧护点点头,萧北出去。这是大帅才刚让萧北做的事,莫胆的多出来信,那总会有人来看动静的。
不知道是哪一个,记一个查一个就是。
重回书案前,把十几个名字下面重重一点,再推开长公主给文昌王的信,下面还有一封,是南安王给萧护的信,就是乌夫人没有传出去的那一封。
里面言词恳切,愿与萧护结盟好。
大帅微微一笑,换成以前,大乱刚平的时候,有这样的信来,大帅还会放在心上的。现在说这些,不过是说明郡王们离进京不远。
萧护也知道他们互相争地盘,打着争地盘的名义削弱别人的兵力。大帅把南安王的信推开,回想一下打张宝成的时候,貌似这个南安王也凑趣的和姚兴献打了两仗。
还有韩宪王等人,都不是好东西。大帅靠在椅子上,仰起脖子把后脑勺放在紫檀荷花式圈椅背上,手指轻点椅子扶手上雕刻的初绽花苞,嘴角有了笑容。
新帝?大帅给他备着一包子好礼物。
比如攻打张宝成时,余明亮抓住的自称强盗的姚华,是韩宪王手下的。姚华死不承认自己是姚华,余明亮把他一直解到京中关起来,还抓了几个私下京中解救姚华的小军官,一并关押。
大帅给新帝还备下的礼物是,旧年里足有十数年中的冤案,足够新帝忙活的。他要是哪一件处置的不好,可以失一堆军心和民心。
萧大帅也得自保不是。
南安王现在才和萧护修好,萧护权且看之。他对着这封情真意切的求盟信,大帅也想回一封言词谦恭的回应信,只是往哪里回呢?大帅轻笑自语:“不能怪本帅不回你啊。”
乌夫人没见到萧护,也没有见到据说受惊吓安胎不见人的萧夫人慧娘。只观察萧家全无动静,也没有特别的人出入书房。
她就经过那一刻用心打量了,当然是看不到的,打算这几天里多加关注,看萧帅调不调兵防。
先回长公主府上,长公主正在内宅里大发雷霆。
面前有几个人在。一个是儿子程业康,一个是清客钱先生,一个家奴,两个死士在。长公主在为慧娘受袭击而暴怒:“是谁先动的手?这会让萧护提防再提防!”
“母亲,您交待下来是在萧府成亲夜我们动手,最好击伤萧夫人而让萧护大怒乱了分寸才好。可是,要让萧护大乱的人不只有我们一家。”程业康陪笑。
母亲和文昌王约定的九月十九日子,在中秋过了以后很快就会到。萧家给姑娘们打首饰定房子,成亲日子就定在九月中旬,在九月十九的日子以前。
萧护对夫人的情深,让任何人相信只要萧夫人有伤损,萧大帅必然是生气再生气的。而且萧夫人还有了他的头一个孩子,萧大帅因过于生气而乱些分寸,也是会有的。
萧护铁腕提来官员杀官员安置自己相中的官员也是不得已,他若稍有疏忽,京里这些人可以把他吃了。
如果他再在大怒中,再用铁腕行事,那正中大成长公主和宁江侯的下怀。
长公主这一阵子用夫人们笼络不少京都护卫,早有文昌王兵临城下,里应外合撵走萧护,或保护文昌王安然进京的心。
可是,萧夫人提前遇刺!
萧护一定是生气的。
可现在才过中秋,文昌王还在路上,等上十几天,估计萧大帅早平静下来。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贪嗔怒喜,也会有一个平息期。
这突然而来的袭击萧夫人,让大成长公主怒气冲天!
包括程业康在内,都快不能安抚她。
地上,已碎了一个物件儿,公主还在咆哮。不顾公主优雅仪表,也不顾这发生的事与自己人无关,只是一味的大骂:“不能成事的东西!”
也许是骂宁江侯。
程业康凝思想一想,对母亲道:“也许,宁江侯也约了人进京,就在近日?”大成长公主恨恨瞪他一眼,不是气儿子,只是恼怒还在面上,一时收不回去,恨声道:“他敢!他,哪有皇家血脉!”
萧护尾大不掉,还能让张太妃、大成长公主、宁江侯等人放心的,就是他没有皇家血脉。
过去的教育,天子受天之命,在百姓心中是根深蒂固。不是随便一个人揭杆子起义,就会受士农工商都发自内心的拥戴。
宁江侯可以在立新帝上发表意见,他不经由大成长公主同意,一个人就想反驳一堆人,直接拥戴孙珉为新帝,也是纠结的。
长公主美丽的眼眸危险的眯起来,是让儿子的话提醒了:“你说得也对,也许,是有人有什么动静才是。”
她慢慢的安静下来,让人散了,自己走出来到二门外,唤来游夫人单独见自己,认真叮嘱她:“去见京都护卫韦将军,他和萧帅手下人同守京城北门,让他同时盯着点儿其它的门,有什么动静即可告诉我。”
又皱眉很不高兴的样子:“京城东门,有原京都护卫袁将军在,他是袁朴同一族,自袁相野死后和萧家不可能好,怎么你一直拿不下来他?”
“回长公主,袁朴华将军是不近女色的人。”游夫人恭恭敬敬地伏地而回。
“那主管西门的的田品正将军,他还是京都总指挥使,又管着宫中一半的防务,他虽然不常在城门上,却有不少他的人;还有主管南门的房安国将军,也是以前先帝驾前的老人,他们都不是男人?”
长公主心中着实烦恼,田品正和房安国就为着拿几个人和自己闹别扭。要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新帝就要入京中,他们不约束自己的人交出宫中珍玩,反而怪话不少,心中还有先帝的恩情在吗?
田品正更让长公主生气的是,本来长公主着实看重于田将军,把宫中的防务交给他和萧护同管。后来萧护要搜查御玺,为方便顾孝慈行事,才命伍思德全权接过宫中防务,田品正相当于只挂了个名儿,他居然肯不说,还不来呈报给大成长公主。
他自己就作主了。
长公主是过了几天才知道,把她气得够呛。要知道国库中的珍玩,可全在宫里。长公主对于宁江侯说宫破那一夜,萧护敛财的名声虽然将信将疑,可也一直放在心中。又有新帝就要到来,不愿意让萧护全权管辖宫中。
可她收拢不了田品正,就一直没有办法全部收拢京都护卫。只靠着门客们说服,撒些钱财,风效不大。
又收伏几位美貌的夫人,与将军们有些露水情意儿,也见效一般,只是比单用门客说服要好些就是。
也有一些人是吃美人计的。
游夫人伏在地上不敢回话,田将军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就眉头锁成川字,房安国将军是和田将军一个鼻孔出气的人,没法子拉拢,也没法子收买。
这两位要是喜欢敛财,宫乱那一天,也会从宫中弄几件子东西出来。那一夜宫中珍宝横于地上,随手就是一件子,都不会花什么心思,往怀里一揣就行。
萧护敛财,是他还有许多的兵要养。而对先帝的失望,和以前对兵部扯皮,内阁批下来赏赐很难的认识,先弄一些走再说。
不然犒赏人,士兵们成亲,这些银子全从哪里来?
总不能大帅这么大了,还伸手问家里要。而兵部么,肯定是不会出你们玄武军成亲的银子的。
大成长公主闷闷地让游夫人起来,告诉她:“不行我让小唐儿去,多给她钱就行,只是小唐儿太爱钱,心思又活,至今不能信任。”
对于唐夫人,认识她的人都是一个看法,多给她钱,她是底裤也会拿出来卖的人。
当然唐夫人知道,会正色的说一句,至今没有卖过身。
只是一个比方。
让游夫人去了,大成长公主没精打彩眺望窗外,想到这不该出现的暗杀惊动萧护,自己准备的暗杀还要不要进行?
再想到文昌王就要进京,京中将会平静,长公主又是一喜。
她眼前,出现一个人。俏丽容颜,含笑似嗔,又有三分忧愁在,是萧夫人慧娘。
长公主越来越不喜欢慧娘,头一个,就是她是封家的女儿。没有她在,萧护就不会为平什么冤案和长公主不和;再来,慧娘太嫉妒,房中不能容下一个人,就是通房丫头她也不肯。长公主恨她,想给萧护弄几个侍候的人,拉近一下关系也不成。
这个人,还偏偏有了萧家的骨血。长公主冷冷的用长指甲拧着帕子,还是暗杀的好,这个人去了也好。
很多事情都不会有。
长公主眸如寒冰,这般的定下来。
当晚,下了几点秋雨,曹文弟再一次酩酊大醉踏入家门,面对的又是曹少夫人的指责。曹少夫人也曾是个俏丽的人,可过多的计较,可过多的苛责,让她的面相有点儿凶恶。
她痛哭,指着门外大骂曹文弟:“滚,你滚!你相与了混帐女人,去她那里醉去!”曹文弟冷笑着,嘴角因喝多有些歪着,也许是撇着,手扶着案几摇摇晃晃坐下:“你,你当我不敢……萧护现在又肯照顾我,呃……就是那些将军们啊,什么先生们的,对我还不熟悉,有些生冷罢了,也是的,那封氏,是个聪明的!”
手一指曹少夫人:“比你聪明!早就把萧护身边的人全买好在手心里……”
他醉相趔趄着,酒气难闻。薰得曹少夫人直恶心,又让他气得要哽咽,可是耳朵还是尖的:“什么封氏!你外面又相与一个封氏?不是姓唐!”
曹少夫人一气把唐夫人说出来。以她这样的人,能把唐夫人在心里放上两天才说出来,也算是气狠了才在心里咽得住。
曹文弟喝得足够多,没有想起来妻子怎么知道唐夫人的,反而嗤地一声:“我相与?你小心萧家打你!如今萧护房中的正妻,你知道是谁?”
“我管她是谁?”曹少夫人为曹文弟的话恼怒:“我管她是谁?萧家又凭什么来打我?萧家打了我,你面上有光彩?”
转而一眼,不对,萧护的妻子不是姓伍。曹少夫人瞅着丈夫醉红的脸生气,厉声道:“她是谁?封氏又是谁?”
“就是萧护娶的,是他原本的妻子封氏。”曹文弟见妻子恼怒,心头忽起一通快意,嘻嘻身子一歪,到了椅子扶手上撑着,道:“你不知道吧?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告诉你,你还继续得罪着她呢,看看,你得谢谢我才是,我呀,我打听到这个消息,可是出了一百两银子!”
曹文弟的疑心,就是萧老夫人那天训斥时,后来对慧娘说的话:“我的儿,十几年里都想你。”因萧老夫人在,及时阻止曹公子继续坠落下去,萧护也修正心思,让曹文弟当个文案先生。起初,当然没有人对曹公子客气。
别说大帅和夫人生分,是由曹公子而起的,就是一般初到的人,也是要受冷遇的。曹文弟是自知这些人都不待见自己的人,小心翼翼,居然也能相安下来。
熟悉两天后,曹文弟相中孟轩生是个老实面相,请孟轩生出去喝酒,想套他的话。孟轩生自然不肯去,小表妹到来,小孟先生天天想着找机会和小表妹亲近,中午吃饭的空当儿闲,小表妹时常来见大帅,议论孟先生看上一眼。
曹公子请不出去他,就花上一百两银子,买了一个消息。孟轩生把银子给马明武看,对他挤眼睛笑:“大帅都容下他,我想就告诉他吧,免得他以后再在夫人的事情上碰钉子,不是不好?这银子,我买秋梨海棠果子大烧缸给你们吃。”
马明武笑:“你如今也学坏了。”
曹少夫人听到,自然是惊奇的得不能自持,舌头都打了结:“封氏?那个封氏?”萧护是江南最有权势的家中出身,又生得十分之错,他的亲事,曹少夫人也曾听说过,成亲那一年封家出了事,多少人拍手称快,纷纷去见萧老夫人,要把女儿许给萧护。
都说封家没缘分,曹少夫人也跟在里面说了几句,她还记得。
曹文弟继续嘻嘻:“知道了吧?明儿好好谢我,少了银子我不依。你呀,劝你少得罪她吧。人家是正苗儿的亲事,正根儿的婚聘……”
跌跌撞撞的去睡了。
留下曹少夫人房中独思,心里那个气!
本来还可以取笑几句角门里进来的人,不想却是萧家三媒六证,十几年前就许亲事的人!由封慧娘身上,曹少夫人想到自己的命薄。想到自己的命薄,就不愿意一直薄下去。她咬牙在秋雨中对着夜色恨,我不好,你们都不要好。
要想自己好,就得把曹文弟从萧护身边弄走。一个萧大帅已经不好惹,又有一个萧老夫人,更是把曹文弟也能管住。
曹少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是哪门子的婆婆!
关你甚事!
秋雨,绵绵一直到第二天。游夫人马车在萧府门外停下,她晚了两天来探望萧夫人。前两天,一直周旋在京都护卫的几个将军中间不能来,但也不敢怠慢萧夫人,当天就让人送东西来问候过,说明自己有事,停一停就亲身而来。
她走进萧府大门,自有门房上人带路。必要问的一句:“大帅可有空闲儿容我拜见?”带路的人和以前一样回绝:“大帅只怕没功夫。”
游夫人要再有事,就会说出来自己来意,此时就是看萧夫人走个过场,游夫人也就一笑,往内宅里走。
内宅二门上,一个小丫头跑来带着游夫人进去。没有几步,见疏杨落叶,池塘泛青。石径上,菊花瓣儿,绿黄叶子落得到处都是,有几分疏冷横斜之美。
雨丝儿和着斜风,不住的往青油纸伞下飘来。
游夫人才说一句:“这园子不收拾也有烟雨景。”就见烟雨景中,对面小亭子上一个人倚栏看水,是背对着。
这背影,宽肩乍背,青衣裹出好身材来。后面腰带上一枚红玉微放光泽,在清亮细雨中见到,眸子似乎更明。
这身材儿?
这个头儿?
这衣饰中的人儿?
游夫人的心怦怦跳着,不用犹豫的就认出来,是大帅!
还再追究一下这身材儿?这个头儿?这衣饰中的人儿?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不敢相信自己能偶遇萧帅……
带路的小丫头满庭疑惑的看着游夫人,她不由自主的,身不由已的,面上眸子全亮了,带着动人的嫣然笑,明明不是恍如做梦的神态,也如梦中般,无声笑着对大帅方向走过去。
满庭也没有惊动她,只是撇一撇小嘴儿,自己打着油纸伞悄悄走开,由着游夫人自己过去。
萧护在扶拦看水中游鱼。
他很想要个儿子,也是诸事不算太顺,想着慧娘能一举得男,母亲那里会有交待。当时慧娘一举不得男,母亲也未必就如当初般逼迫。但如能一举得男,将是萧家的大喜事儿。
几位叔伯辈的老将军都惦记着慧娘怎么还动喜信儿,何况是自己父帅,必定是盼着的。
为求儿子,萧府稍有些夸张。
清秀的小下人,小鬼都梳总角扮成小哥儿状;小丫头六么活泼爱动,也扮上男装,梳总角,天天就在慧娘眼皮子下面转悠,给她分分刻刻想着生男孩儿。
家里水中的鱼,也大多换成金色和红色的。黑色和青色白色的,藏在水草中不出来的就罢了,但凡能看到的,就捞上来,另外分出一片水来,在大门外二门内,全放那里让慧娘看不见。
也有不少煮来吃了。
秋雨在人视线中,洗涮般的洗亮人的眼睛。水中的金红二色鲤鱼,在碧水中,在映上满眼绿色的青色雨水中,就更鲜活得年画儿上般喜庆。
萧护正看着,听身后脚步声轻响。大帅唇边才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就听游夫人恭敬地道:“妾身游氏见过大帅!”
大帅愕然般的回身,回身来,先含笑,眼睛是一闪般的亮了,这一亮,让游夫人这等情场中人捕捉到,心中就一喜。
才一喜,见大帅仿佛知道自己失态,又抿抿唇敛去眸中亮色,掩饰的肃然一下,不再像以前那般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不是热情,就是平静地道:“起来,”再对水中看一眼,又忍不住的道:“我可巧儿在看游鱼,你就来了。”
游夫人心头乱撞,不是一只小兔子在撞,而是千头万头莽撞有力吃过江湖大力丸的兔子在发情似的狂撞。
大帅,欢喜见到自己?
他先是眸子一亮,又明显的肃然。这是一个人知道自己有过不应该的形态后,再收敛不想让人看出来的明显肃然。
这说明,大帅心中有了不应该有的心思,才会见到自己一喜。
虽然含蓄,可对于大帅这等不近女色的冷淡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情意。
后面又有忍不下的一句话:“我正在看游鱼,你就来了。”游夫人,就是姓游。这看游鱼的话,暗示和思念的意思很是明了。
游夫人眸子里“轰!”爆起无数烂桃花。这一刻,她看亭子是粉红的,看雨水是粉红的,看大帅本人,也是粉红的。
粉红的英俊,粉红的气势,粉红的肃然,粉红的情意。
游夫人正要说上几句相约的话,有脚步声“吧喏吧喏”地雨水中甩起来,刚才那个带自己进来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帅,外面请您出去,说是什么要打猎的事儿?”
“大帅要去打猎?”游夫人刚才想说什么已经不知道,赶快抓住小丫头话尾巴,跟出来这一句。
萧护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这笑容虽浅,游夫人已陶醉得不能自己。要是能和眼前的人儿有情意,无边的权势,无边的英俊,无边的……
轰!
又一堆烂桃花开放在游夫人心中的春天里。
萧护心中憎恶,你就这么看着本帅!但面上不带出来,道:“秋狩是京里以前就有的,我不在京中,一直羡慕,没有去过。今年,我自己玩一回去。”边说边抬脚走出亭子。
满庭赶快送上纸伞,可雨丝还是瞬间打湿大帅耳边发丝,他头发束得一丝不乱,可这一丝不乱中沾上雨水,微微的湿润着,衬出他的面庞更白净,人也斯文味儿足些,将军杀气下去好些。
大帅本来不是太白净的人,关城外风吹日晒,不会白净到哪里去。只这雨丝儿轻衬着,竟然是江南白净公子哥儿意味十足。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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