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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押上来的,满面血污,认真的看,才看出来他一片大脑门儿。长公主脑子里“轰”地一声,有如无数巨石凌空飞舞,把她的心撞成碎片。还不罢休,巨石再辗过辗过,要把那心之碎片化为齑粉,又化为无数暴风雨,把大成长公主抛入冰谷浪尖,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她双手掩面呜咽一声,最怕什么偏来什么。

守北门的韦将军,游夫人的相好之一。

他像是受过刑,打得血污一片,鞭痕板子痕一道一道,衣衫也半凌乱,露出肌肤或是手臂上长毛。

长公主死瞪着他,不再想到男女大防这样瞪着男人身子不对!

一个大汉随后过来,双膝跪倒,双手捧出一件东西:“回大帅,他已招供,这点翠八宝镶宝石花钿是宫破那日,宫中所捡!”

粗大的手指上,点翠八宝烛下分明,宝石粒粒生辉,灿若在白天时。长公主大叫一声,这不是自己给游夫人,让游夫人陷害房安国的宫中首饰!

点翠八宝却有四件子,一模一样,是由外省所献。先帝赏给先皇后一件,先皇后下葬后陪葬。又一件子赏给江宁郡王妃,后来不知去向。还余两件,一件在长公主手中,昨天才给游夫人。还有一件在宫中国库里!

长公主惊骇得瑟瑟,尖叫过后对萧护是掩不住的恨意:“大帅,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萧护沉下脸:“公主,这是他家里搜出来的!”

两个人在烛光下互相对视。

这是头一回如此这般的狠狠对视着。

各人心头都有巨浪滔天般的愤怒!

大帅眸如黑石,满面恼怒!长公主心中对大帅有鬼,弱了几分。虚弱地道:“好吧,算你是对的!”

萧护长身而起,危险的眯起眼,嗓音虽然不高,却一字一字后面带着北风寒冷,似乎随时可以掀起来大浪碎人硬骨:“公主,你疑心与我?”大帅缓慢却又带着疑心重重:“你,竟然疑心与我?”

长公主指甲狠狠掐进手心肉里,掩不住语气中的憎恨,垂下的眼帘上有了泪水:“韦将军,是先帝之重臣!”

她最后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怒气!

大帅比她还要火大,大声道:“张守户,也是先帝重臣!石明,也是先帝重臣!”他激昂似山风狂嘶,重重打在长公主心头。长公主迷茫抬眼看大帅,见他不屑、鄙视和瞧不起。人在烛光中有如狂舞飞雪,恨声道:“伤害我家人的!血里来血里还,诡计中来诡计中还!我萧护要后退一步,有如此光!”

也不用器具,只手劈下。

“啪!”离他最近的蜡烛砸在地上,分成两截!

大成长公主死死的咬住嘴唇,有血一线慢慢流下。她品着口中咸腥,绝望而又固执地对着萧护呆滞看着。

庙堂,黄堂,新帝……都倾覆翻滚如北风中碎冰雪。长公主觉得自己守护的,她以为神圣的,以为先帝相中的……化为一卷破旧不能再读的黄卷。

有北一吹,成了灰。

长公主还算是个半老的美人儿,此时绝望如注,绝美如悬崖上凌霄花,在风中自有动人的美。就是不看她的美,只看那高高而又遍寻不到扎根处的茫然,也会有人同情。

萧护才不同情,反而更激起大帅心千尺恨!

恨无处发时,大帅走到韦将军面前,飞起一脚,把他踢了一个翻滚。身子重重落地时,大成长公主再也坚持不住,也摔倒在地上。

没有人扶她。

长公主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耳边传来的是韦将军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语声:“我招,是我拿的,别打了……”

“你招!”萧护大骂:“你如今肯招了!你如今肯放老实!你可知道一个时辰以前,就在这书房院外,几十个精良的刺客,几十个要伤害我家人的刺客,几十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长公主大叫一声:“别说了!”

萧护“呼”地,卷带风声对她转过脸儿,阴沉沉地:“你让我不说,我就得把我的恨放在心里!你让我不说,我就得把别人的禽兽之心放在心里!”大帅越说嗓音越低,却一字一句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妻子有何过错?我没有出生的孩子有何过错?我有何过错?我平京乱,理民生!我镇京中,为新帝!我有何过错!”大帅眸子里怒火中烧,有什么燃烧着熊熊烈烈。长公主抵抗不住,慌手慌脚在地上往后退,直到脊背碰到椅子,才无力地停下身子,无助的颤抖着。

有着什么,似冷风,又似冰刀子,或者是大帅亲吐的愤怒,从长公主心中划一层,再割一层。哪怕她鲜血淋漓,也不放过。

大帅的恨,一直深藏心中。大帅的怒,一直压在心底。今天,他毫不客气的大怒暴怒,把自己心头痛恨全翻出来,化为狂风,化成巨浪,化成寒山,全对在长公主抛过去,砸过去,掷过去,不管她死活!

大帅阴森森:“来人,再带一个上来!”

长公主到此时全无还手之力,空洞的眼神像一个让人戳得破碎的布娃娃。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有背后的椅子带给她微薄的依靠。

见又带来一个人,是杨大人。

又带来一个,是另一个官员。

又带来一个……

一下子十几个全带了来,最后一个带进来的,没有受刑。在书房院门上去了堵嘴布,他就开始大叫:“冤枉,我马寒山冤枉!”

长公主再也没有一分希望。

西山大营的马将军,准备在城外接应文昌王的人,也带了来!西山离京城很远,应该是黄昏时候就去人拿下,才能这个时候回来!

书房里烛光乱晃,喝骂声问讯声,还有皮鞭声板子声。大帅恼起来,一脚踩断了马将军的手臂,在脚下辗着,一句一句痛心质问:“你马寒山的妻儿老小,不是本帅平乱时才是活命?你马寒山就任西山大营,不是本帅也保你!”

马寒山不能分辩,对着呆若木鸡的长公主看一眼,大叫一声:“忠义不能两全呐!”以头撞地,晕了过去。

倒还没有死!

萧护冷冷地收回脚,在地上擦了擦,还是有几丝血丝在鞋上。吩咐萧西:“取鞋子我来换!”换过鞋,余怒未息地扫一眼大成长公主,也算撕破脸,狞笑一声:“公主不是来吃喜酒来,送公主回府!”

大步出去,往内宅里来。

夜风中,有酒气飘来。大帅停下来,对房顶看看,步入二门中。

繁星下,房顶上坐着顾孝慈,他今天总算没扮戏子,是一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庞,旁边坐着小鬼。

一老一小各拿着一把酒壶对饮,也能看到书房里动静。

见萧护身影走远,又见到长公主让人扶出。顾孝慈倒不同情,不过悠悠然对明月:“小鬼,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权力王法,谁得到谁就是爷!”

小鬼骂他:“放屁!我都查过了,你是十年前入宫,当了几年受气小太监,后来才到张太妃宫中,太妃爱听戏,你就苦心的学,才混成大太监。别在小爷面前装得跟见过上下五千年全似的,你又不是宫里万年老妖精!”

顾孝慈让骂得嘻嘻一声:“你把咱家的底了解如此清楚,是想给咱家当儿子吗?”他不怀好意地瞪着小鬼裤裆,再瞪着小鬼扮成小哥儿的粉脸子:“你现在就净身,倒还能这脸子多留几年。”

小鬼把手中酒壶往屋瓦上重重一放,拉开裤子,对着下面花坛就是一泡…。尿下去!

银线般长长的。

顾公公看着呵呵笑,直到小鬼撒到一半才明白过来,跳起来对着小鬼屁股就是一巴掌,骂道:“你欺负咱家呢!”

小鬼来不及拉上裤子,光溜溜的垂在大腿上往下就去。翻下屋檐落在地上,光着小屁股秋风中对着顾公公扭了扭,提起来裤子跑了。

还算小鬼不敢认真惹恼顾孝慈,没有亮出小**。

几个上夜的婆子看到,笑骂:“混脱你娘的!”

顾公公在屋顶上破口大骂:“再见到咱家割了你的,咱家是来喝酒,不是来受气的……”骂了有一刻钟,才见一个人慢腾腾从书房中出来,是个认识他的亲兵,亲兵慢吞吞:“公公,您还要酒还是要菜?”

“把小鬼洗干净了给咱家端上来!”顾孝慈在屋顶上大骂不止。亲兵道:“好,公公您等着。”往院子里一钻,再也不出来。

内宅里,还是嘻嘻哈哈大笑狂笑酒笑涌出。更衬出秋风中屋寒酒冷,顾公公在秋风中,慢慢的扁起来嘴。

再饮一杯,慢慢地醉了。

成亲,生子,有个小鬼这样的儿子,一天打他几顿……顾公公呵呵地仰面而笑,一手在屋脊上支肘,一手搭在曲起的大腿上,对着明月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咱家和谁婵娟呢?

公公在屋顶上唱了起来:“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

……

二门里,花木扶疏。月光如流水,又似一曲绝好动听的天乐,袅袅而入尘世中。何处有大笑声:“啊哈哈哈,”冲去大帅萧护胸中不忿,让他有了笑容。

他今天算是和大成长公主彻底撕开脸面。以后要怎么办?大帅自有对策。他敢做出今天的事,就想好主意。

见奶妈冯妈妈带着几个上夜婆子过来,见到大帅满面笑容站住:“可吃了酒?哥儿呀,不是妈妈奉承你,这府里是一件喜事接着一件喜事,哥儿呀,你必然得个小哥儿。”冯妈妈说得像是她胸有成竹。

萧护就笑容加深,知道今天来的人多,冯妈妈不放心,定然是带着人四处查看,不许有差错。就也问候她:“妈妈也吃酒去,我派的人手多,你只管放心的去乐。想妈妈们跟我一场,我已经大了,还让妈妈们只是上心。”

说得如此情真意切的,冯妈妈就喜欢得手脚快没处放,让萧护赶快进去:“夫人只怕是想你的。”萧护嘿嘿:“那我就去了。”

对着大帅走开的背影,跟着上夜的婆子们就恭喜冯妈妈:“老夫人来都说您和陈妈妈是这府里的老封君,大帅又这么能干,妈妈们是终生有依靠的老福君。”

冯妈妈只是念佛:“打小儿他还淘气呢,到八岁上,就和老大帅去军中,我是夜夜烧香夜夜不安,没有一天过上安稳日子。这在他身边,京乱那么难,心里倒安稳。我的女儿也在身边,我心里再无挂念,只是想着夫人生下来小少帅,这日子才是美气日子。”

虽然喜欢,冯妈妈更加的谨慎,对几个婆子们笑容满面:“列位,我们把余下地方查过了,交待他们不要吃酒,我弄几杯酒来,和妈妈们去去寒气。”婆子们更喜欢:“大帅都说让您喝,您不喝怎么可以?”

几个人走远。

萧护先来见母亲。萧老夫人和周妃四姑太太丁婆婆陈家舅母正在劝酒,见大帅来,笑呵呵放下手中玫瑰紫红彩自斟壶,让丫头取旁边温水浸的缠枝牡丹凤耳玉杯,四姑太太倒上酒,萧老夫人亲自执杯:“大帅来了,我们却不贪杯,不用你来查。你暖暖的用上一杯,回房看媳妇去吧。”

四姑太太丁婆婆陈家舅母全对着萧护笑出面上菊花浓,也道:“大帅吃一杯吧。”周妃是怕萧护的人,他在京里左杀一个右杀一个的,不由得人要怕他。见大帅含笑到萧老夫人面前,双膝跪下手接玉杯,送到自己唇边一饮而尽,又让丫头再取一个温水浸的白玉梅纹杯,倒满了双手送给母亲,含笑道:“有劳母亲远道而来,送来妹妹们。请母亲满饮此杯,表表儿子孝心。”

陈家舅母点头对丁婆婆笑:“大帅是个孝顺孩子。”见萧老夫人接过,也是一饮而尽。大家笑上一笑,见大帅又倒上一杯,再次双手奉上:“媳妇是个顽劣可恨的,有劳母亲照看,才得安宁,这全是母亲之功劳。”

萧老夫人更喜欢了,接过萧护的酒,瞪一瞪眼睛:“你们两个再生气,我知道了,把你们都打了。”萧护赔笑:“母亲教训的是。”再告慧娘状:“就她最招人嫌。”萧老夫人笑着饮干,看着膝下跪着的儿子道:“你不起来,是还有第三杯,我可话说前面,三杯吃过,你敬姑太太去。”

四姑太太还撒个娇儿:“大嫂说话,又带上我。”

萧护再敬萧老夫人第三杯,感谢她府中操劳。萧老夫人面有得色:“我是为孙子,为着你们两个欠打淘气的,我才不管。”四姑太太忙道:“我作证,大嫂天天嘴里离不开的就是你媳妇肚子里那一个。”

萧护这才笑着起来,以亲疏论,让丫头又换大杯,双手送到四姑太太面前,也跪下来,感激不尽:“姑母打小儿最疼侄儿,侄儿有一句话请姑母听好,姑母放心,妹妹妹夫我不敢怠慢的,就是姑母走后,也不容他们出府另住,到底是一家人在热闹些。几时想父亲,又怕信中写上,父亲要说我没出息。”

萧老夫人笑容更多,这个儿子没有白疼他,他还知道想老大帅。

四姑太太是萧大帅的亲妹妹,对于哪一个字全是喜欢的。欢欢喜喜接过杯子,也是三杯饮下。周妃有些慌张,她见大帅母亲亲戚和和暖暖,羡慕得不行。看萧帅敬完自家姑母,也许就到自己,周妃犯了难,他要跪下,自己心里实在不安。

公主已是空有架子,皇妃也是一样。

萧护换杯子满上酒,却是到了丁婆婆面前。一手握杯,一手提衣跪下,满面含春:“全仗着有岳母在,十三才能到我身边,全仗着有岳母在,十三才有身份依靠。岳母大人在上,请满饮此杯,表表小婿心意。”

丁婆婆在大帅跪下时,又要伸手去扶,又让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带笑劝住:“你老人家该当的受他们跪。”丁婆婆就接过杯子在手里,先不喝,拿衣角抹泪水:“我的儿,你是个难得的好人。又有情意,又有担当。你还别说,我早就有这感觉。当初你对我拜了三拜,我就想呀,这样俊秀又能干的一个人,为什么跪我呢,只能是十三身上有事儿。果然,让我猜着了。你们呀,要好好过日子,不许再生气。”

萧护答应:“是。”敬了丁婆婆三杯,要她答应府中多住几天。再取一个富贵满堂的杯子,也是价值不菲,这一次却是到了陈家舅母面前。

大帅双膝才一着地,陈家舅母受惊吓的撞开椅子往后退:“不可不可,折杀我了。”旁边烫酒的丫头笑着把她推回来。大帅回头对母亲和姑母道:“我事忙,竟然还没有回母亲。当日先帝还在,邹国舅和袁家弄来十三亲戚指认她是封氏,幸得舅母在金殿上仗义执言,不认慧娘,才把那势头压下去。”

萧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事,和四姑太太一起扬眉起身,问萧护:“我们来到就忙亲事照顾媳妇也会女眷,和你不曾多说过话。你就该打,这等大事也不早回。”陈家舅母回想当日,扑簌簌落下泪水,又怕冲了喜事,用手掌心来擦:“我为外甥女儿喜欢,她虽然没有亲生父母,却有疼她的好丈夫好婆婆好姑母。”

又对丁婆婆道:“你老人家认她为义女,也必定有一包子故事在。明天去我家坐坐,对我说说吧。”又怕不请萧老夫人不好,本来是怕她们不肯去自己那家,这借着请丁婆婆就全都一请:“亲家太太你也来,姑太太你也来,”不知道周妃到底是个什么亲戚,但见她上坐与萧老夫人之上,也请她同去。

周妃倒是乐呵呵地答应了。同冷宫中相比,出来太热闹了。就是翠姑和十一拌嘴,周妃看着都是喜欢的。

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又一起敬陈家舅母,谢她在金殿上相救。陈家舅母吃了好几杯,面上红起来,话就碎起来:“……蒙大帅和外甥女儿给我新房子,大呢,又城外给我不少田产,大呢,我孙子生意不做了,托大帅的福,送他学里念书,那学里的,大呢……。”

丁婆婆就不住点头。她和陈家舅母能说到一起:“大帅和十三娘给我的银子,多呢,回来看我时给的礼物,多呢…。”

真是院中有喜,房中更有喜气不嫌多只嫌少。在这喜庆中,大帅辞别,并没有敬周妃酒,周妃反倒轻松了。想想这房中的几个,一个是操劳的母亲,一个是操劳的姑母,一个是干娘,一个是仗义舅母,受几杯酒虽然应当,也说话萧家是点滴恩情全放心中的人。

女儿嫁给伍家,周妃娘娘更觉得有依靠。

大帅往房中去,由刚才的感恩笑容更温和,又想到点滴恩情要放心中。那大恨呢,大帅漫不经心地一笑。他没有反的心,也不想推翻先帝,把长公主之流如何。但是从此以后,长公主可以不必再多言。

忽而感怀,忽而不耐烦,就这样大帅来到房门外,想到不喜欢的情绪不能带给十三,才不想那些诡谲的政事。

小螺儿来开门,对大帅悄声道:“睡了。”大帅就此蹑手蹑脚,对她也悄声:“那你打水来我悄悄的洗了,不要惊动她。”大帅满心里欢喜,没有为十三不等自己有丝毫不悦。他记得医生对自己说的,要多吃多睡,过几个月再多走动。

十三又睡了,萧护仿佛能看到儿子在她肚子里长呀长的,就笑得如一弯月牙儿。洗过,来看慧娘,大帅先轻笑出声。

十三在床上睡得正香。她斜倚着,还似在夫君怀里般姿势。一只手露外面,抓着自己丈夫一件家常衣服,看上去象是闻到丈夫味道才肯睡。而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在衣裳袖子里。

袖子里是作什么用的,古人用来放东西的。

十三在示威,给我私房钱。

大帅轻笑惊醒慧娘,她睁眼见是夫君回来,马上委屈地扁起小嘴儿。萧护揭开被子坐进来,十三的手不老实的揣到大帅怀里摸几摸,又摸他里衣袖子。

恨得大帅拿起来那手打几下:“里衣袖子里能有钱吗?”慧娘嘻嘻:“你不给么,得多提醒你呀。”

“给你五万个巴掌。”萧护笑骂,把自己手在慧娘面前闪几闪,戏谑地问:“要不要?几时要?”慧娘眨眨眼睛:“婆婆还在呢。”逗笑萧护,把手放下来:“也是,等母亲走了再打不迟。”

他的笑容似繁星般璀璨,又似天上明月一般耀眼。慧娘心中酸酸的又上来,在萧护面前狠碰过一次钉子,又不敢再和他闹,眼神儿黯然一下,手抚到小腹时,才重又喜欢。

倚在夫君怀里,小声地问:“今天见的什么人?”萧护告诉了她。慧娘无意识地轻叹一口气,萧护含笑:“又怎么了?”慧娘对他竭力一笑,凝视丈夫英俊的面容:“我心里时时想着你,总是嫉妒着。就是你在书房里坐的椅子,用的笔我也嫉妒,这可怎么办?以后生个嫉妒孩子可怎么好。”

“还有这种话出来。”萧护温和地亲亲她额头。慧娘自己大感无趣:“我怎么总是嫉妒呢?”萧护柔声道:“因为你喜欢我。”慧娘就嫣然一笑:“可不是。”她为丈夫的理解而心中安定,为他抚平自己揉乱的里衣,飞红上面庞,吃吃道:“夫君,等我生下儿子来,我好好的侍候。”

她不敢抬头,只有红晕如春雨后蔓藤,一丝儿一丝儿染上额头,再上鼻子,而面颊上早早的就红了。

萧护心动不已,不住手的揉搓着她,忽然想到自己调戏夫人们,大帅还是很有得意的。他幼年出门,就是一个俊秀小哥儿,到少年后在关城遇到女人,也是这样。大帅因此对夫人们娴熟的调戏了一回。

夫人们还没碰到他一片衣角,都快鞠躬尽瘁。

有心对十三说说,又怕十三听到醋性大发。大帅就只笑着,把怀里的十三亲了再亲,和她约好几时可以侍候夫君,看她面如春潮,红了一回又一回。

这一天里,萧府到处喜气洋洋,就是那睡去的花花草草,月下染上的不再是银色,而是喜色无边。

当晚程业康大醉回去,长公主没法子对他诉苦,由着他睡。第二天对儿子说过,程业康怕文昌王有失,急急让人去追游夫人,只是没追上,这是后话。而房安国和田品正,携手来谢萧护。萧护是盯长公主盯得紧才发现她陷害将军弄的一出子事,亲信家奴,早在大帅眼皮子中看着,而夫人们家中常使用的老奴,大帅也一个一个的盯着。见到长公主的家奴装扮成别的样子,游夫人的家奴也装扮,稍一盯梢,就发现他们去的是房家和田家。

田品正和房安国两个人,以前对萧帅是心中有服气,却碍着无数的传言,不敢和萧护太亲近。面上却不归顺。这一回他们彻底归顺,给萧护大帅又添臂膀。萧护就势把新帝的事对他们商议一回,田品正和房安国起誓,只要是对黎民百姓们好对国家社稷好的新帝,他们拥护到底。

伍家里却闹了一出子。

伍思德一早回到家,虽然新人全在帅府里,但家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伍将军看着就自己乐,大步进来,吼一嗓子:“有吃的没有?”

让他诧异的是,没有人回应。良久,周妃和十一公主带着豆花才从十六公主房中出来,原来她昨夜试图自尽,让人救下来。

伍思德先面上一寒,家中大喜她却要自尽?这不是搅局的。依着伍思德大吼:“给她绳子,让她去死!谁天天看着她不成?”嗓音直传到十六公主房中,十六公主在房中哭个不停,不敢回话,也不再去死。

据说死过一回没死成的,都愿意好好活着。

经周妃和十一公主劝上半天,伍思德才算好。给他做饭,打发他出去。周妃来看十六公主,心中着实为她难过。自己女儿还认为嫁的驸马不好,可却是和驸马热热闹闹过日子。伍思德是个大事精细,小事却大大咧咧的人,十一公主要认真体会,日子还算难过。还能时常去萧府上玩一玩,萧夫人近来更不是军中动不动起性子模样,让萧家阖府惯得娇憨异常,只和她坐着就能感到浓浓的暖意。

而十六公主这里,坐房里就先对着供的灵位不舒服一下吧。哪有人天天对着个香烛日夜不熄的灵位会痛快呢?再来守节的人,按一天三顿的烧火纸,过年过节又要加倍。颜色亮一些的衣服都不能穿,就是首饰按伍家村的老规矩,也只能是白银的。翡翠是绿色儿都不行,因为贵重,就像是不素净了。

周妃在心中只是叹气,这怪你自己呀。想昨天萧帅对着自己母亲、姑母敬酒,又双膝跪拜萧夫人的干娘,陈家的舅母,这分明是一个大孝而又点滴恩情也在心怀的人。当然,萧帅也恩怨分明。眼前的十六公主就是一个例子。

有人只许报恩,不许还怨吗?萧大帅还年青着呢。虽居高位,胸怀还不足够宽广。萧护要是再老成,就不会拿夫人们一起开涮,会就文昌王的事直接对大成长公主开刀。拿夫人们开涮,是萧护还想私下里解决事情。不想长公主自己不想要留脸面,东门北门全在手中,还想拿下田品正和房安国,又有暗杀慧娘的事,萧护这才恼了。

长公主刀兵上来,萧护就雷霆以还,一举拿下长公主的亲信官员,不惜和长公主翻脸。当然长公主要是不急着跑来,还是藏在幕后和萧护诡计来诡计去,也不至于这么快两个人把脸翻掉。

周妃开解半天,什么你好好的守节,十一生的孩子多,再者别的妯娌们孩子多,过继一个给你,你日子就热闹了。伍家的兄弟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冲着十六公主,冲着伍长河也得有个香烟后代。

十六公主让劝了半天,才把自尽原因说出来。她不是为伍家兄弟们成亲,羡慕他们会有一对人才自尽。是为着十五公主定下亲事,萧帅竟然毫不过问。

萧护也没有为公主定亲事的瘾,十一公主和十六公主的亲事,全是她们自己找上来的。十六公主哭肿了眼睛:“长公主对我说,说我们对于把亲事许给萧家不满意,当着人晕的晕哭的哭,萧帅以后会和我们过不去。我想她说得对,就愿意和长公主亲近。不想,她骗了我,十五妹当时也不愿意和萧家成亲事,也哭过,不是现在由着宫中选亲事……”

她翻身而起,从床前走到伍长河的灵位前,手指灵位声声泣泪:“我好恨呐,落得天天对着这个……”

她青春少年,却一身犒素,容颜常忧愁展不开。周妃看着也哭了,居然说出来几句很有道理的话:“我的公主,别说你们还是孩子,与他们纠结不起。你就看看朝中的大臣,以前先帝在时还夸过的那些人,有哪一个如今敢出头露面,还逞强?这不是你们能惹得的起呀。”

十六公主对着她也恨上了,掩面哭道:“十一姐出嫁以后,都说她嫁得不好。可如今看看,还能和娘娘你常常厮守。我想母妃,母妃却不能来看我……我也想呀……”周妃知道她有相托自己接过母妃的意思,却不敢答应。周妃哭道:“女儿全是母妃的心头肉,你如今守孝,自己又不保重,你看你房中,一丝儿生气也无,把你母妃接出来让她伤心吗?”

在这里就想到自己女儿十一公主的孝顺,周妃再哭道:“我不出来看看,也不知道十一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就这十一才肯告诉我,说她刚成亲时怎么也过不下去,可她回宫见到我,还是只说好的。我的公主,这一点儿上,你可不如十一了。”

把十六公主狠劝一回,周妃回房里来,十一公主不在。今天新人第二天,伍思德年纪在兄弟们中最长,十一公主这长嫂得去萧府受礼。周妃是陈家舅母问好住处,要让孙子套车来接去家里吃酒,才留在家中不去萧府。

房中无人,周妃娘娘狠狠哭了一顿。她怕宫女们不可靠,一个不带出来,也可怜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可靠的人。有一个白头宫女,又才逝去,就无人劝她。

直到快中午,怕面有泪痕去做客,主人家要问,才自己弄水净面,把自己收拾干净重匀脂粉。泼水时,对着院子里一丛野生茂盛的菊花看看,周妃叹气道:“就是守节,伍家却是不拘小节的一群将军。就是那常和十一拌嘴的翠姑,也是个粗爽性子。你若有心,照管照管这府中花草不好吗?对着花草生机盎然,心里也自爽快许多,日子也就好过了。”

在房里只是哭自己命运不济,已经嫁过来在守节,再哭难道日子好过?

周妃娘娘自己净面,府中还有士兵,让他们烧水就烧水,倒觉得自在的很。门外停下车,陈家舅母的孙子如约来接。周妃上了车,几个士兵们跟上护卫,又觉得这气派倒也不错。这些人不是像宫中大太监什么的,是管自己的,他们全侍候着自己。又在街上看闹市,见一个店铺好,想下午回来给十一和十六公主买些东西,周妃娘娘心情就更好起来。

萧府里,一对一对新人来行礼,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都有赏赐。大帅和萧夫人也单独赏下东西。府中摆过酒宴,让夫妻们成双成对坐着,长辈们都说好。到下午,打发他们各自回自己家,只有余明亮和廖明堂是在萧府中住下来。

小表妹太过得意,一不小心把五万两银子炫耀出来,弄出来一堆的酸醋。慧娘中午只陪着一时,萧老夫人说酒气薰到她,让她早回房自己用饭。

房中才用过饭,正要休息时,来了摇摇摆摆的小表弟。小表弟一进来,那面色就不佳。小脸儿黑着,对着表嫂行礼:“我来看表嫂,却不喜欢。”

慧娘还有心逗他:“表弟,你不喜欢表嫂,你侄儿可不喜欢呢?”小表弟就对表嫂肚子上飞快扫一眼,年纪太小不能算无礼,再小脸儿戚戚状:“怎么不给我五万两银子呢?”

慧娘大乐,再把自己浸在醋里的心思也露出一些来,面色也沮丧状:“是呀,怎么不给你呢?”怕小表弟人小,不防备对着小表妹学出话来,慧娘还不敢说表嫂也想要。

小表弟以手支肘,小大人似的幽幽叹一口气:“唉……”

“唉……”当表嫂的和他对着叹气,黑眼珠子里全是笑意。

表嫂还坏坏的热心出主意:“去你表哥要?”

“要过了,表哥骂我男孩子,让我长大了自己挣。”小表亲伤心:“我怎么不是女孩子呢?”当表嫂的快笑翻掉,一直忍着,又出主意:“你还不大,还可以学女孩子。”小表弟眼睛一亮,他也有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要是我对着表哥哭?”

当表嫂的为他盘算:“应该不会打你?”

“要是打我,我就打着滚儿的哭,”小表弟有了得色:“小姐姐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哭。”慧娘笑个不停,还要打听:“是为着什么?”

这要东西的习惯是这样养出来的。

小表弟摇头:“是表哥说去军中长呆,不能一年回来一次那一回。小姐姐抱着表哥大腿哭,哭到表哥塞给她许多的银子,她还不依,在地上打滚儿的哭。”

表嫂溜圆了眼,难怪夫君最喜欢小表妹,原来是这样一个小马屁精。当表嫂的噘起嘴儿,还说自己是跟屁虫,分明小表妹才是。

想到小表妹十三岁,小表弟又小上几岁,当表嫂的狐疑:“你比月儿小,你是怎么知道的?”小表弟竖起小手指在唇上:“别告诉别人,是我听说来的。”

表嫂眼睛亮晶晶,悄声问:“你是想要钱,巴巴儿的打听出来的吧。”小表弟眨眨眼睛,给表嫂一个从没有过的甜甜的笑容。表嫂受宠若惊,对小表弟也讨好的回以一笑。

小丫头们不时看着房中要什么不要,每一回看,就见到房中小公子唉声叹气:“唉……”五万两银子。

而夫人则回他一声:“唉,”面有笑容。慧娘也在心里同样的想,五万两银子。

唉来唉去,大帅让人回房送东西。是一个乌木匣子,里面一把子南珠给慧娘收着。送的人是萧守,什么也看不明白,回书房告诉大帅:“小公子在陪夫人坐地。”萧护满意地点一点头,表弟大了,也知道要陪十三玩耍。

小表弟从来老成,从小就老气横秋样,让大帅放心,不会引着十三玩出格的。大帅哪里想得到,房中一对嫂嫂和小叔子,你一声我一声的玩叹气,为着眼红别人的私房钱。

而这个时候,游夫人行走在崎岖山路中,她生得花痴相,人也很花痴,才会中萧护这一片衣角也不给沾就魂魄全摄走的圈套。

不过为人办事,却是极认真的。

随身只带一个健壮家人,主仆从京中出来后,是连天加夜的赶路,怕在约定会合的时间里赶不到,文昌王的士兵不敢近京都。

先帝自宠信江宁郡王妃后,政事一下子由原来的还算清明变成昏庸。心不在朝政上,也不愿意年年招郡王们进京,问他们封地上民生大计,后来就发展成郡王们全都不来。

文昌王因此几年没来朝,到底路不熟悉。

在她们身后,几匹马跟得很紧。他们不是在能看到游夫人的视线之内,而是对着路上马蹄印子看看,就轻易的能跟上。

游夫人能看到山凹中有大队人马时,后面的人早由地上印迹看出来。为首的一个人停下来,吩咐身后的人:“去告诉梁将军,我们找到他们!”轻轻摆一摆手,两个人回马去告诉梁为。余下的几个人轻轻拔出刀剑,分散开来围上去。

见山中,营地依山而起,一部分在谷中,一部分在半山上,他们也就能看得远。没有打旗帜,不过见到一路追踪的游夫人主仆递上什么,就有人带他们进营后,就可以确定这是吩咐下来要找的人。

文昌王正在大帐中听自己的将军们说话:“依山傍水而扎营,可不是我们这个扎法。郡王,我们后面是山,山路时常会多出小路来,要有人从后面夹击我们,他们是居高临下,我们反腹背受敌。再说前面,这是在山谷中,前面再有人,更加他在高处我们被动。这是我们不敢扎在明显地方,也不没有办法。只是不能久呆,京中再不来人,我们就要换换地方才是道理!”

近三十岁的文昌王生得一表人才,翩翩美风姿。

他也在想这件事,静静道:“再等两天。要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来一支人马我们就很是不妙。可是我们一路上分散开来行军,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才对。”

帐篷外面就有人先来回话:“京中来人到了。”

文昌王大喜:“快快请她进来。”

来的是个女人,长公主在信中已经说过:“秋高正是登山时,女眷们游玩与你会合,不会引人注意。”

哪里知道萧大帅最近变了性子,频频地约夫人们秋游呢。

长公主计划小有打乱,却因早安排的是游夫人,还只能让她前往。而游夫人在路上时,还想到萧帅只怕又和人游玩去了

她进帐篷见过文昌王,把长公主的意思一一转告。

而这个时候,梁为带着黑压压的人马,无声无息地过来。

萧家老帅为儿子媳妇进京平安,派出四支私兵人数计一万人出去。萧护不想让自己的兵马出动,以免惊动京里的人。就把私兵尽数给了梁为,让他全歼文昌王!

山风鼓荡,如烈烈风声。

萧护对于长公主意图暗杀自己心爱的妻子,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大为愤怒,毅然决然地要和文昌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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